自那之后，張小回越來越不能平視自己的內心。

她多次暗示自己那是一次意外，就算前面坐的是別人，男生還是女生，把胳膊舒展開放在前面是就是她一直以來的習慣，她沒有挑人，更沒欲擒故縱。

可當她每次趴在課桌上，手都會無意識的伸出去，仿佛在若有若無地試探著什么。當她反應過來時，手指似乎被灼傷一般，撩回來的卻只有空氣，同時心頭浮起了淡淡的失望。

張小回發現自己越來不能控制自己，她會留意他穿什么衣服，鞋子，甚至衣服穿了幾天，衣服有幾件。揣摩他的性格，衣品，動作，每天的去向，他談論的話題。

當別人討論他時，她會偷偷聽，偷偷記下來，有時候還會假裝平靜的加入討論，越是假裝正經，張小回感覺自己陷得越深。

上語文課的時候，復習到氓這一篇詩經，“士之耽兮，猶可脫也；女之耽兮，不可脫也。”意思是:男人若是戀上你，要丟便丟太容易。女人若是戀男子，要想解脫難掙離，卻是太難太難。

張小回很確定自己是單方面的喜歡，因為她清楚地知道，男孩子如果喜歡一個人，便會不顧一切的去追求，去坦白，絕不會藏掖著。女孩子卻相反，越是接近，越是不自然，越是容易慌亂，越是容易做一些虛假，極易被戳穿的的掩飾。

張小回扶著腦袋，這才開有點開竅，自己好像真的有一點喜歡上他了。她有些崩潰地深呼一口氣，嘴里念叨著：“不是吧，怎么會這樣，啊啊啊。”

“怎么了，張小回，不舒服？”同桌易園投來關切的目光。

張小回沮喪的抬起頭，“沒什么，只是確定了一些事情。嗚嗚嗚～”張小回假哭。

“怎么這么晚才確定？醫院給你的腦殘證明都快下來了。”易園覺得張小回就是學習壓力大了，發幾句牢騷，于是就跟她開開玩笑，想讓她放松。

于是兩人在課桌底下猛掐起來，誰也不讓誰。鬧得正歡，李執突然反手敲了一下張小回的桌子，伴著兩聲壓抑的提示性咳嗽。

張小回和易園頓時感覺情況不妙，抬頭一看，親愛的語文老師正在微笑著他的黑臉在看著她倆呢。

張小回為了掩飾尷尬，對著語文老師瞇著眼睛，抬起臉憨憨的笑。潛臺詞是：老師，我不是故意的，求原諒。

看她倆停了，語文老師繼續用平淡到似乎能懷疑人生的語氣講課。

語文老師真的是張小回佩服的為數不多的人之一。

他學識淵博，出席過多次講座，和多位語文界的大佬連麥，交流學識。講起最讓高考生頭疼的閱讀頭頭是道。張小回三個選擇題對兩個就謝天謝地了，全軍覆沒是常事。

他資歷深到編寫可以讓學校強制買的練習冊，張小回不得不承認那本60多塊的書挺好用。

他待人平等，他從來不會刻意記住誰的名子，刻意去點哪個優秀的學生。相比之下，數學老師張萍真的是帶著有色眼鏡去看人，喜歡長相好看，學習優異，調皮會說漂亮話，對一般學生不理不睬，甚至是說有一點蔑視。其實這也無可厚非，每個人都喜歡美好的事物，包括張小回這個俗人，要不是李執這么優秀，她會喜歡上他？

他幽默是真的幽默，不拘小節也是真的不拘小節，可以說完全把學生當自己人來看。

班里的人都很清楚地記得，那是一個溫柔的下午，陽光正好。高三生也只有在語文課能稍微的放松一下，懶洋洋的趴在桌子上。

語文老師當時踱步在靠近張小回的過道里，慢嗖嗖地講著課。他只是經過，你的世界，并沒有停留~

靜謐的的一刻被一聲悶響打破，張小回沒有反應過來，呆愣愣地坐在位子上硬眨了兩下眼睛。語文老師還在不慌不急的以原速度講著課，是她自己的錯覺嗎？她瞥了一下旁邊毫無動作的一群人，應該是錯覺吧。

大約10分鐘左右，下課鈴聲響起。語文老師走出教室門口后，張小回后面的女生憋著笑輕問：“語文老師，剛才是放了一個屁嗎?”說完她就笑了。

張小回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然后旁邊的一群人就開始笑。語文老師，真的是個神人啊。張小回真的沒見過幾個比自己還搞笑的，這回她是真的服了。

但最讓張小回佩服的，最羨慕的，是語文老師的愛情。

語文老師很少避著學生接電話，就算學校不讓上課接電話。他簡直視校規為無物，張小回真的很佩服這一點。教導主任對他多次強調不要把車子放在教學樓下，要停放在指定停車位。甚至有一次上著課的時候當著學生的面跟他說，語文老師嘴上說著，“嗯嗯，知道了。”等年級主任走了以后，萬年不變的面癱臉絲毫不動，口中淡淡的吐出一句話：“跟我說了好幾次了，誰理乎他啊。”

當時張小回內心大呼“社會啊，真當神人！”

語文老師平時渾話不忌，把“真他媽的好”也得當著學生的面文雅的罵出來，變成“真他母親的好”，從此以后，班里的的人就學會了，班里的人都學會了“文雅”地說話。

但當他接師母的電話時真當是溫柔極了，仿佛變成了另一個人。

張小回想著她要是跟語文老師一輩的，而且他還沒結婚的話，她都要先考慮語文老師做她的愛人了。

那天正在講著課，語文老師有電話打進來。當時班里有點亂，太后面的人可能聽不太清語文老師說了什么，但張小回聽的很清楚，很認真，很仔細。

他看到是手機上顯示的名字后，腳步有點加快地走到了講臺，然后坐在了講臺旁邊的凳子上。

“喂，秀玉啊。”電話接通了后，他用·低沉磁性的聲音叫出這個大概是師母的名字，此時的他在張小回眼中真的溫柔到了骨子里。

“嗯？鑰匙沒拿啊？”“我有空，放學接你去。”

張小回之后想了很多次，語文老師是不是會播音腔，否則為什么將普普通通的幾句話她偏偏聽出了柔情萬種，讓她相信糙漢的柔情可以破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