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舊夢看過了嗎？有什么想法？”

王道士的聲音聽不出喜怒。

“你怎么知道我來舊夢了？你又希望我看到什么？”

莫問是來探王道士的底的，沒想到被他發現了，沒時間斟酌著詞句，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于是干脆地反問。

“看過了就早點回千湖，別停留太久，你身上煞氣重，鎮上的老人家遭不住。”

說著不由分說地掛了電話。

“喂喂……”

莫問回撥幾次都打不通，被王道士鬼鬼祟祟的舉止搞得火大。

“舊夢鎮看什么東西？我身上是什么煞氣？你倒是給我說清楚啊！”

就算明知道王道士在釣他的魚，莫問也免不了心態炸裂，恨不得砸了電話。

被平波城的“黑泥”污穢的事情，一直都是莫問的心病，他怕給別人招惹禍患，不敢耽擱，給王老人買了一些水果和營養品，帶著一肚子火氣從舊夢跑回了千湖。

半路的時候王道士發給了他一份電子文檔，名字叫做《星占密祉》。

莫問用手機里的語言朗讀聽了一路，講的都是八字測算、四柱神煞之類的東西，聽的是頭昏腦漲，一肚子火。他想破腦袋也想不出舊夢鎮上有什么東西和這本書有關聯。

莫問發短信給林溪簡要說明了情況，林溪很快電話就打過來了。

“王道士說的煞氣，到底是什么東西？是不是你的狗鼻子聞到的那些神秘氣味？你們莫家到底還有多少秘密？”

莫問也摸不著頭腦：“王道士給我《星占密祉》是用星象算命的書，里頭說天上的吉星是神，兇星是煞，合起來就叫神煞，可煞氣與天上的星星有啥關系，我也沒有頭緒啊！家里的書都翻遍了，《陰陽爐》與氣有關，可與氣有關的玄學太多了，找不到頭緒。至于陰氣陽氣和內家真氣之類都是講述怎么運轉，具體理論點到即止，加起來不到十句話，我一直搞不明白，至于煞氣更是完全沒有提及。”

林溪覺得莫問過于急躁：“我覺得你的心態就不對，聽說古代所謂的氣，是虛空即炁的炁，是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不要用理性思維，而是要靠感覺才對吧？什么‘神則性也氣則命也’，什么‘神行即炁行，神住即炁住，若欲長生，神炁相住’；我都聽說過好多個套路，你家是專門搞玄學的，你非要搞眼見為實！南轅北轍了你知道不？別再說什么你爸爸沒教過你，肯定是你理解能力太渣了！說不定是你太學渣，你爸爸教你的東西才根本學不會！”

莫問爭不過林溪，又不敢對她生氣：“你沒有開會嗎？有沒有打擾到你工作？”

“你轉移話題的套路真是生硬！是不是被我戳了痛處？平波的經歷還不能讓你上點心嗎？真要是煞氣纏身，說不定就惹出什么事端。算了，不說你了，哪有那么多會要開，公司框架搭起來了，方向早就定好，業務也是現成的，現在的事情很瑣碎，要看員工的執行力和效率。”

“聽你的聲音有些疲憊，肯定沒有你說的這么輕松，辛苦你了。如果王道士說得是真的，我怕身上的煞氣給你帶來不好的影響……”

“喲，這話說得，姐姐我辛辛苦苦照顧你這么多天，要有影響早影響了！要不要來給我當幾天助理，幫我分擔一下？”

“呃……”

“哼，嘴上說得好聽，這樣吧，你這個月分紅給我買個包吧，包治百病嘛……”

掛了電話，林溪覺得辦公室里站了一個紅色衣裙的女人，以為是哪個陌生的女員工，畢竟新公司招了不少人，抬頭一看又沒看到人。

“剛剛穿紅衣服的姑娘是誰？有事情找我匯報大方點嘛，我們是創業公司，沒那么多規矩，大家是一起奮斗的。”林溪走出辦公室，問坐她門口的張威。

張威對公司的漂亮妹紙了如指掌，皺眉回答道：“今天沒有妹紙穿紅裙子啊！你看花眼了吧？老板，要我說啊，我覺得你穿紅裙子才好看呢。”

林溪心中一抽，幾乎心臟驟停。

剛剛穿紅衣服的女人是誰？

林溪一瞥之間沒有看清紅衣女人的樣貌，努力回憶了一下，似乎有點像有川美咲！？

無法描述的恐懼充斥著她的大腦，強撐著走回了辦公室，捂著臉窩在老板椅上。

她摸出手機給莫問寫信息，寫了一大段又刪掉，將手機扔在桌上。

她摸著脖子上的護身符，打了個電話給和泉優子。

和泉優子照例調戲了一番林溪，才說道：“你怎么膽子這么小，有莫問那么大一個抱枕，你到底怕什么？護身符是我家的傳家寶，是我從小戴到大的，比不了莫家桃花扇，也是難得的寶物，要是不樂意用，我專程派人走一趟，拿在自己人手里我才放心。”

“進了我的口袋還想拿回去？少做夢了！”林溪怒氣沖沖掛了電話。

莫問回到家先洗了個澡，來到祠堂上了柱香。

都說莫家先祖是千湖城隍，希望能夠鎮住他身上的煞氣，千萬不能給別人招災惹禍。然后來到偏廳，擦了擦從高祖到爺爺的靈位。

武館的擴建是祠堂血案發生以后當時的官府出資，建成后作為撫恤賞賜給莫問的太爺爺。要知道，能夠寫入地方志的民間刑案，哪里會有簡單的事情？那次血案牽連甚廣，死傷規模堪比叛亂，不但民間民意洶洶，朝堂之中也不乏物議，太守為了將事情平息下去，不得不給當時還年幼的莫問太爺爺一個交代。

莫問評估了一下自己的戰斗力，莫家武功如此神異，當年的血案恐怕不簡單吧？

莫問蹲在祠堂門口，逐字逐句地研究《星占密祉》。

星占密祉內容不少，上篇講八字命理，下篇講風水奇術，是一套圍繞著七政四余的星象命理秘籍。

所謂七政四余，七政比較好理解，就是天上的七曜星，指的是太陽、月亮和金木水火土五大行星，四余就有些神秘了。

四余是四顆隱耀，分別叫做景星、彗星、天沖、天尾。隱耀就是是看不見的行星，理論上是除金星以外四大行星的附屬，莫問覺得可能是它們的衛星，所以叫做“余氣”。

天上的星圖會隨著時間不斷演化，需要取幾個參考點來測繪星圖，七政四余就是這樣的坐標點，因此書里又把七政四余又稱為“定天星”，通過它們的運行軌跡來測算出來的漫天星圖叫做“星盤”。

以生辰八字為參數，將天干地支帶入星盤，就可以預測古今未來，可以算出人的旦夕禍福。

星占密祉就是一套用星盤算命測風水的秘術，充斥著大量星象方面的專業術語，莫問看得暈頭轉向，唯一的收獲是附錄里有一份神煞推算范例，大意是代表時間的天干地支與七政四余排列組合，與各種神煞的對應關系。

莫問是學渣，所以把電子文檔發過去請教學霸猴子。

“猴子大神，幫我看看唄，這本書主要講的啥啊？我家桃花扇的扇面就是天干地支組成的六十太歲，與神煞又是什么關系？”

“你等著，我先帶薪拉屎一會兒。”

很快猴子就發了一條消息過來：“這本書的基本理念，與市面上傳統的星象書籍是一致的。

首先呢，你別把天干地支當成什么神秘的東西，它是一本古代的計算公式，那時候沒有字符計數不方便，就用天干地支來計數。天干是十進制，地支是十二進制，涉及到陰陽時增加一個二進制，涉及到五行時再加一個五進制。四種計數方式混雜在一起，還是用不容易理解的文字表示，當然容易暈啦。

如果你用代數的方法梳理一遍，就容易理解很多。

簡單來說，如果要代表時間，這些數字排列組合就成了六十太歲；如果要代表方位，同樣排列組合一下就成了星盤；如果要代表坐標，就需要七政四余來建立參考系。明白了嗎？”

莫問干笑了兩聲：“有點明白了……”

猴子無語：“你明白了個屁！不要被反反復復出現的天干地支蒙蔽了雙眼，什么甲乙丙丁，什么子丑寅卯，你統統都別管，它們就是一串數字而已。

給人算命用的四柱八字，分別是年份、月份、日期和時辰，其實就是四個數字組成了一個算法，各種不同的星盤就相當于運算公式，帶入密碼就可以算出對應的答案，也就是所謂的神煞。

按照書里的說法，只要查密碼表，就可以算出一個人的命運。”

莫問秒懂：“對應各種神煞的密碼表才是核心，天干地支不過是掩人耳目的套路？”

“也不算套路吧，畢竟天上的星象要與地上的事情產生聯系，光靠忽悠是說服不了人的，必須要有一套自圓其說的理論。你發的這份文檔缺密碼表，卵用沒有。你們老莫家祖上在天文歷法上那么牛叉，咋不整個密碼表讓我瞧瞧，啥時候紅鸞星動讓大爺我脫單啊！”

“洗洗睡吧，夢里啥都有！我家的幾本書你又不是沒看過，給你去哪里找姻緣密碼去？”

掛了電話，莫問臉上殊無笑意。

“太歲！又是太歲！”

摸了摸隨身的桃花扇，莫問有些頭大。

小時候大人們不止一次對他說過，自己的折扇要隨身攜帶，輕易不要讓人觸碰，問起緣由的時候，得到的答案往往都和太歲有關。

莫問出生于甲子年，六十太歲的排布蘊含著他生辰八字，因此又叫“太歲甲子扇”。

林溪還真說對了，莫家祖上藏著不少的秘密，而王道士說不定就是為此而來。

他仔細摩挲著手中的金屬折扇，指尖在陰陽太歲符上劃來劃去，想探索其中的秘密，又不得其門而入。

莫家人的扇子從不離身，他父親的扇子從小就沒讓他摸過，爺爺的扇子隨著骨灰一起葬在城郊公墓，想必太爺爺和高祖的扇子也是如此。

反倒是所謂傳承千年的“桃花扇真品”當成個文物，看似地位很高，卻沒有應有的重視。

莫問出生于甲子年，扇面上的陰陽太歲符以甲子起始，父親的扇子也是以他出生的年份起始，讓他想到了一種東西，很多小說和電視都演過——本命法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