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過一個個神社，太陽緩緩落下云邊，霧靄霞光漸漸暗淡。

莫問不敢再去旁觀神社里的祈福儀式，沒有在哪個神殿駐足停留，像游客一樣在殿外瀏覽壁畫和雕塑，用感性的認知中去體會平波鬼神文化的韻味。

莫問時不時翻開相冊，照片下中的神社與莫問眼中的神社似是而非，壁畫和雕塑也存在各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差異。最明顯的一點區別，就是在嗅覺的加持下，“折扇”在他的感知體系里成為最突出的元素。

受到中土文化影響，平波也有悠久的折扇歷史，神社中出現了各種形制的折扇。

各類壁畫和塑像中，手持折扇的人物往往是掌握權力的貴族，法力無邊的祭祀，智慧絕倫的鬼神。對此，莫問的結論是，折扇成為了“智慧”和“法力”的象征。

“猴子，我發現平波的鬼神有三個特點，鬼角，瘴氣和折扇！怎么扇子與莫家桃花扇有點像啊，就是小很多！”

帶薪拉屎不可能太久，猴子去工作了，半天沒有回消息。

莫問很好奇，問了幾個導游，他們講不出什么有新意的東西，只能將疑問藏在心底。

莫問在默默走著看著，沒有深入熱鬧的人群，而是獨自細細品味壁畫和雕塑體現出來的情緒。

莫氏折扇是武術也是舞蹈，莫問對人類體態中的肢體語言格外敏感，很容易看出某種不安的情緒。無論是貴族還是將軍，無論是平民還是神職人員，體態中都呈現出一種臣服和敬畏。

“他們都在害怕什么呢？”

“咦？”

在這家供奉某個海蛇神的小神社，莫問在壁畫上發現了一些不得了的東西：羽林家家徽并不是出現在服飾上，而是出現在手持折扇的鬼神額頭中央，遠遠看去像血鶴雙翼形狀的徽記活了過來，翅尖從眼眶里插了進去！

可他的念頭還沒有轉過來，眼前的景象突然一片混亂，就像顯卡故障花屏一樣，什么都看不清了。

“心跳得好快！怎么回事？怎么有種大禍臨頭的感覺？”

莫問摸著墻壁踉踉蹌蹌退出神社，眼前緩慢恢復了一些功能，無數的重影在眼前晃動。

莫問回頭再看壁畫，徽記變回了平面的圖案，仿佛剛才只是他的錯覺。

天已經徹底黑了，海風帶著夜色吹拂，漫天瘴氣洶涌翻騰，莫問只覺得身上冷汗津津。

“我又陷入幻覺了？”

熟悉的頭疼再次出現，混亂的五感混淆視聽，困擾了莫問二十多年的幻覺重現，讓他幾欲嘔吐。

“還是這樣……還是這樣……我怎么就不能像一個正常人一樣呢！”

莫問喃喃自語，情緒跌入谷底，漫無目的地亂走。

街上的路燈逐漸亮起，斜靠著路燈，莫問掏出《聞到你的味道》，寫下了新的記錄。

神秘氣味7078

氣味來源：獨角鬼神壁畫

發現地點：海蛇神社

氣味特征：渾濁，燥熱，稀薄的血腥氣

吸入反應：無

靈體特征：雙角被折斷的厲鬼（預估）

威脅等級：未知（疑似被封印）

靈體名稱：未知

靈體種類：未知

靈能等級：未知

備注：

1、氣味烈度中等，靠近后引發強烈的惡心感

2、吸入后視覺混亂，雙目無法視物。

3、鬼神被血鶴雙翼住了雙眼。根據平波的神話傳說，“封眼”是一種封印鬼神的方法。

4、血鶴雙翼是羽林家的家徽。羽林家在平波島建立諸侯國，強橫一時。

計劃：

1、找其他人組隊拜訪僧侶

2、查詢壁畫背后的故事。

探靈記錄：無

眼前一片漆黑，莫問只能憑感覺拍照，相機里沒有拍下有用的照片，讓莫問非常失望。

“鬼神被封眼，為什么我也看不見東西呢？”

莫問不想半途而廢，可他不得不等下次機會。

除了嗅覺以外，莫問一直沒有找到靠譜的探測工具，捉襟見肘的經濟狀況讓他只能小打小鬧。

“等我有了錢，我一定要組織人手搞個探靈社，羅盤、八卦鏡之類的傳統法器搞一堆，紅外儀、無人飛機搞一堆……”

海風中的咸味和腥味越發濃郁，莫問覺得籠罩著平波市的神秘霧靄顯得格外厚重。

原本莫問想要回酒店，一陣突如其來的氣味讓他改變了主意。

“有點神秘啊……”

靈敏的嗅覺會給莫問帶來各種畫面感，一個聞起來比較特殊的神社出現在腦海中，氣味就像看不見的韁繩，牽引著莫問緩緩走去。

莫問很快來到了一家古老的神社，籬笆院墻格外殘破，御神石上的紅繩腐爛風化，似乎風大一點就能吹走。

夜空中璀璨的群星不知何時隱藏到了夜云的后方，消失不見。

人跡罕至，香火匱乏，也沒有什么特殊的氣味干擾莫問的視線。

古舊的鳥居一眼就能看出歷史的痕跡，神殿低矮，外墻破舊，桃樹枯朽，短短的參道無法拉遠凡人與神靈之間的距離，一眼就能將神社看個通透。

桃木門窗，黃泥砌墻，茅草做頂，神社修建年代恐怕非常久遠了。

簡陋的神社沒有通電，一排古樸的石柱雕刻成了防風燈的形狀，古老的燈芯在某種油脂之中燃燒，發出朦朧的火光，黑煙繚繞，仿佛有黑色烏鴉在火焰中化為灰燼。。

不用任何介紹，古舊殘破的陳設也能讓莫問感覺到興亡更替的氣息。

“該不會是平波最古老的神社吧？”

牌匾上的文字看不懂，莫問對平波的宗教也不熟悉，認不出神社屬于哪一個派別。

讓莫問有些在意的只有矗立在庭院四周的石燈。

“咦，燈火十二盞，少見啊！這些燈有點意思，方位是黃道十二宮？還是中土的十二地支？天黑了，鵝卵石在地上拼出來的圖案看不清，感覺有點像陰陽魚……”

特殊的嗅覺再次帶來了負面影響，菜油燃燒的光線有些昏暗，石燈在莫問眼中朦朦朧朧的，看不清上面雕刻著什么。

莫問轉悠了一圈，他對島國神社的了解不多，不明白在中土都比較少見的東西為什么會出現在島國的神社里，左思右想想不出頭緒。

十二地支的出現也許普通人不會在意，可莫問畢竟家學淵源，聯想也會多一些。

“不會真是十二地支吧？”

很多人喜歡把十二地支和十二生肖混淆在一起，其實是一種錯誤的認知。

“太歲！？”

莫問有些心頭打鼓。

十二地支從來不會單獨出現，在風水占卜里，最大的作用是來標示“太歲”的方位！

所謂“太歲當頭坐，無喜必有禍”，太歲是眾煞之主，莫問心中出現了不祥的感覺。

“進不進去呢？”

莫問本能地想要扭頭離開，可嗅覺卻指引他向前走去。

神社香燭燃燒的特殊味道讓莫問眼前有些朦朧，看不清天空的星星，無法判斷方位。

“如果不進去，我不是白來平波一趟了嗎？”

莫問終于降服了本能的畏懼，深吸一口氣，走進古老神社唯一的神殿。

茅草屋檐低矮，神社內部的空間狹小，四周貼滿了各種杏黃符紙，供臺中央竟然沒有供奉任何鬼神的塑像，而是供奉著一塊看起來普普通通的石頭。

“石胎？好強的壓迫感！”

中土有關石胎的傳說不多，最出名的當然是猴哥。莫問有一種看游戲宣傳片的既視感，似乎神話里那只暴躁的猴哥隨時會從石頭里跳出來一樣。

可這是現實！

心跳像擂鼓一樣，莫問呼吸都困難起來。他想聞聞氣味，鼻子像是被什么塞住了，聞不到任何味道。

“好熟悉的感覺……我是不是在哪里看過……”

莫問掏出手機翻了翻，果然翻到一條記錄：“封印邪祟，鎮壓鬼神，中土常用法陣，而東洋諸島篤信石胎。”

封印邪祟？！

還是鎮壓鬼神？！

莫問心口有些發慌。

沒由來一陣口干舌燥，他咽了咽口水，唾液如同鋼刀掛過喉嚨，呼吸更加不通暢了。

要是石胎里面真封印著什么東西，用腳趾頭想都覺得恐怖。

縹緲詭異的唱經聲從身邊傳來，莫問這才發現供桌的陰影之中，有一位須發皆白形容枯槁的老人。他太瘦弱了，人還沒有低矮的供桌高，處于莫問視線的盲區。

莫問想說點什么，可話到嘴邊卻被無形的手扼住咽喉，一個字說不出口。

過了好久好久，唱經聲讓莫問慌亂的情緒蓄積到了某一個臨界點，顫抖的聲音脫口而出

“如果……我是說如果，這個世界上真有鬼怪嗎？”

莫問對年老的主持行禮，渾身顫栗發抖。

翻譯軟件將莫問的話語轉錄，麥克風播放出來的合成聲有些詭異。

年老的主持似乎有些耳背，一手拿著寫畫著陰陽魚的破舊折扇，一手輕輕敲著小鼓不停念經，腔調稀奇古怪，聽起來像某種童謠的曲調。

“唱經”是全世界宗教的傳統，島國的經文莫問完全聽不懂，翻譯軟件再專業也不頂用，只能就此作罷。

莫問有些眼花，老主持的身影變成了某種說不清的重影，像是從地獄中爬出來的厲鬼，枯瘦如柴，面目猙獰！

一個血紅的女人虛影一閃而過，背影看起來有幾分眼熟，與勾搭的空乘小姐姐有幾分類似。

“該死的幻覺又來了！”

莫問捂住鼻子使勁搖晃了一下腦袋，老主持又變回了常人的模樣。

“該死的嗅覺！我到底又聞到了什么鬼玩意！神社太古怪了，再待下去早晚瘋掉！”

黑色的夜幕十分壓抑，老主持的聲音在夜空中詭異的回蕩，讓莫問心驚肉跳，抑制不住驚懼的情緒，對老主持行禮后快步離開神社。

莫問一直在尋找鬼神不假，但不是作死，事到臨頭越發清醒。

他知道此時身體狀態不佳，不能在這間詭異的神社里過多逗留，需要找地方重整旗鼓。

神社打掃得很干凈，可院子里香爐里的香灰許久沒有清理了，也許是年老的主持體力已經不足以去做復雜的工作，只能做簡單的灑掃清潔。

小時候莫氏宗祠的香火旺盛，他在家里經常清理香灰，熟的不能再熟了。口袋中還有防止暈機的垃圾袋，莫問不知道為什么腦子一熱，拿起鏟子將香灰裝起來，再用掃帚清掃干凈。

清完灰之后需要上香，莫問找了半天沒找到線香。

香囊放了一天，味道跑光了，莫問拆下香藥內袋，就著石燈上的燈火點燃，小心翼翼地放進香爐里。

香藥用莫家祖傳線香萃取制成，偶爾也能當線香使用。

一陣熟悉的香味撲鼻而來，莫問的大腦為之一清。

“我這是在干嘛？”

莫問看著手中的垃圾袋，突然一陣心驚肉跳，思維被什么東西影響了？

“石胎！？”

莫問全身雞皮疙瘩瘋狂往外冒，他不敢回頭，腳下不停快步走出神社，似乎聽到有人在他耳邊說話。

“什么？什么聲音？”

莫問背心冷汗津津，站在殘破的牌坊下轉身張望，老主持依然在念經，年老體衰精力有些不濟，搖搖晃晃打著瞌睡。

縹緲的聲音出現在莫問耳邊，似乎在說：“如果世界上真有鬼神呢？”

可聲音太輕了，曲調又有些像唱歌，莫問努力傾聽，聲音又聽不到了。

老主持依然唱著經，沒有任何說話的動作。

又是幻覺嗎？

離開詭異的神社，莫問活動筋骨調整狀態，從背包里拿出了家傳武器“莫氏桃花扇”，打算殺一個回馬槍。

四周光線昏暗，緊迫的情緒讓莫問腎上腺激素飆升，莫問打算回去在整理信息，只在手機里增加了一條語音筆記，神秘氣味707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