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通歸想通，只不過是多了點渺茫的希望。莫問總覺得自己應該做些什么，只是身處異國他鄉，他好像又什么都做不了。

林溪與和泉優子工作經歷很多，只靠眼神交流就明白了彼此的心意：在項目初步成功的時候，是要拿出笑容一起慶祝的，莫問作為整個項目的核心，保持他的士氣非常重要。

“無論如何，日子該過還是得過！”

和泉優子拍了拍他的肩膀，招呼他們進道場喝酒，慶祝一下階段性的成功。

一路走和泉優子一路介紹道場的情況。

即便被一座小山擠占了不少地方，這一座傳統日式格局的道場還是規模挺大的。

正中心是一座教學用的大廳，估計有室內網球場的大小，東北角是主人起居室，其他地方分布著客舍、倉庫和食堂，相互之間由一顆顆古樹巧妙的隔開。

不過除了起居室以外，其他地方都在修繕，還沒投入使用。

起居室面積很大，是四室三廳六衛的格局，前廳飲食起居，中庭琴棋書畫，后宅書房文玩，古色古香的和風陳設中，恰到好處的放入了各種現代化電器，布置的非常用心。

等到打開主臥房間，林溪呼吸猛得一滯。

她就是做文化產品這一行的，古董鑒定就算不是專家，基本的眼力還是有的，覺得就這一屋子的古董家具，就可以買下整個新公司了，整座道場如果都是如此水準，價值簡直難以想象。

莫問不懂這么多，也不知道這是送給他的，家具擺設好看是好看，嫌有些老氣沒有多看，有些無聊把玩手里的扇子。

走過回廊，和泉把他們帶到前廳，前廳側面還有一個島風回廊圍繞成的小庭院，環境私密，小巧精致，燒烤起來很有味道。

板橋搬來了的各色酒水和食材擺滿了回廊，然后退了出去。

林溪調整情緒的能力很強，嘻嘻哈哈逮著他們灌酒。

林溪身為傳媒圈的精英，大獲成功之后舉辦慶祝活動再正常不過，庭院燒烤只是不值一提的小場面。如果換成金融圈，包下專機滿載美女飛向熱帶小島都不在話下。

市場部門有著不亞于銷售部的優良酒桌文化，林溪在外面應酬還要留心被人下套撿尸，此刻只有三個人，她就徹底開開心心放開了喝。

“一醉解千愁嘛！”

她使勁忽悠莫問。

莫問情緒低落，林溪無論往杯子里倒什么，他酒到杯干。

心里有事的時候醉得也快，更別提還有兩個女人賭氣一樣逮住他一通猛灌。

和泉優子酒量甚豪，逃酒的本事也是一套接一套，只有莫問太嫩了，酒量不行不說，玩花樣都玩不過這兩個女人，苦逼地灌了大半肚子酒水，醉得稀里嘩啦。

板橋面色凝重地走了進來，在和泉優子耳邊低聲說：“澤田警官重傷昏迷，現在正在ICU搶救。警視廳表示莫桑提供的線索很重要，讓澤田警官有了進展，可是他陷入昏迷，調查不得不中斷，需要我們參加案情通報會，又顧忌今天發生的搶劫事件，想征求您的意見。”

林溪酒醒了一半，問道：“事情很棘手？”

見莫問醉醺醺地湊了過來，林溪給他翻譯了一下，喃喃說道：“莫問，你說澤田是不是根據你的狗鼻子，找到了什么線索？”

“人沒死就好……沒死就是萬幸！”

莫問喝糊涂了，高興地哐哐在榻榻米上砸酒杯。

“我的嗅覺……真的沒有那么神奇……”莫問喝得有些迷糊，無力的辯解。

“切……”

別說她不信，和泉優子也不信。

兩個復雜的女人看什么事情都復雜，她們私下底討論過很多次莫問的嗅覺意味著什么，莫問越是說得輕描淡寫，卻讓她們想得更深。在她們眼里，千湖城莫家延綿兩千年，是一個有太多故事的家族。

討論有川美咲的時候，和泉優子也說了一些自己的見解。

“有川美咲是小有名氣的舞見，青春貌美，才藝無雙，一般而言身邊都不乏對她有興趣的各色人物。莫問能夠精準識別出人的氣味，那么死魚味道是不是某個人？”

林溪雖然喝了不少，反應也絲毫不慢：“你的意思是……澤田警官查到了關鍵信息，然后被幕后的人出手滅口？”

和泉優子點了點頭：“比如是一個年齡特別大的大人物？莫問跟隨代表團把整個平波市的高層人物全見過了，而且他表演時前排坐滿了全國各地的嘉賓，難保有川美咲與某位大人物有牽連。”

和泉優子恢復了女強人的氣勢：“我用律師的身份過去看看情況，你們不用擔心。扇子我帶回和泉家，短時間內不用擔心安保問題。莫問喝多了，你多照顧著點。”

目送和泉優子離開，林溪扯著莫問的耳朵嗤笑道：“莫問，你的狗鼻子從和泉優子身上聞出了什么味道？讓她對你千依百順！”

林溪笑靨如花，將迷死人不償命的尖下巴貼在莫問臉龐。

莫問的情愫林溪心知肚明，可至少現在莫問還不是她的理想型。

幾年來她幫閨蜜團處理了太多利益糾葛下的分分合合，絕不相信所謂的感情忠貞。所謂忠誠，所謂背叛，完全看有沒有強力手段去捍衛自己的愛情。

莫問傻得跟呆頭鵝一樣，連她哪一句真話哪一句假話都分不清楚，憑什么幫她遮風擋雨，讓她死心塌地？

說句不中聽的話，如果她移情別戀，莫問憑什么留下她管束她？

林溪渴望一個降得住她的男人，而不是去給大男孩做后媽！

灌了莫問幾杯酒，林溪也整理了自己的情緒。

不用和泉優子提醒，林溪也知道莫問對于有川美咲的案子有所保留。她了解莫問，莫問對她隱瞞的事情，一定是她們兩人聯手都扛不住的大事！

所以乘現在兩人獨處，她提出了今天最核心的問題：“關于有川美咲，她身上的那個氣味，應該有些特殊的含義吧？代表團幾乎見過了平波市的所有頂級人物，還有不少擁有國際背景的使節或者代言人，你作為頭面人物，幾乎和所有人都打過照面。說吧，是哪個大人物？姐姐心理承受能力強，不怕你嚇唬！”

如果真的事關東洋諸島的大人物，以前林溪可以裝作不知，現在莫氏文化項目要在平波發展，必須考慮平波城各種勢力的潛在影響，她提前知道了也可以早做安排。

莫問酒意上涌，下意識說出了多日以來的苦惱：“什么大人物？那是妖魔鬼怪的味道啊！”

話一出口莫問就覺得不對，恨不得捂住自己的嘴，醉醺醺地歪到一邊。

“哈？”

林溪也有些愕然。

林溪原以為莫問已經將嫌犯的身份，只是一個外國人不方便出面指認。

不僅僅是林溪，和泉優子和澤田警官都是這么理解的，離開警察局的時候，他們三個人進行了充分的眼神交流，打了半天的啞謎來著，沒想到思路完全錯了！

“妖魔鬼怪？你狗鼻子聞到的是臟東西啊？”

林溪覺得有些好笑，但又笑不出來，夜幕下只覺得身上發涼。

莫問的嗅覺明顯超過了人類的范疇，林溪不是沒有靈異方面的猜測，只是理智不讓她往那些方面去想而已。

她下意識地拉了拉莫問，醉醺醺的莫問坐不住，順勢往她懷里拱，無意中得到了一個期待已久的膝枕波墊套餐。

換做平時莫問早就逃了，不過酒壯慫人膽，莫問破罐子破摔，啪的一聲雙腿伸直，身體的重量全都壓給了林溪，享受著說不出的細膩柔軟，有些煩躁地說道：“你不信就對了！我也不信啊！”

“小時候我家老漢子教我功夫，說我家的內功心法名叫陰陽爐，是玄門正宗，遇到妖魔鬼怪，反應自生。”

“自生反應？生個屁的反應！所謂反應說得不就是我的鼻子嗎！醫生都說我的嗅覺是天生的，他非要說我的鼻子是陰陽爐修煉有成，練出來的本事！屁啊！當我傻嗎？我看過小時候的病例本，第一次去醫院我才兩歲！”

莫問扯著嗓子破口大罵。

“兩歲！我他媽是什么？神童嗎？娘胎里就會練武？騙鬼啊！”

林溪伸手輕輕拍著莫問的肩膀，聽他發泄情緒。

“可是我從小嗅覺敏銳，出門上個幼兒園都吐的死去活來，不得不靠家傳的線香才能正常生活！小時候的日子我不知道怎么熬過來的，老師同學都把我當瘋子，家里人和醫生對著杠，我經常離家出走，恨不得莫家的一切功夫都是騙人玩意！”

“我不學，就挨打，往死里打！我學了十幾年，也和老漢子杠了十幾年！老漢子說什么，我就拿現代科學和他杠什么，把他氣得吐血。他說有真氣，有屁的真氣，他說有反應，我也不信！打就打，我還怕他！他早就打不過我了！”

莫問伸手捶了捶地板：“幾年前我就能讓他一只手，你知道不？”

林溪小心翼翼地問：“你爸的話，你信了？”

“不得不信啊！有川美咲伸手的氣味，讓我身體有反應了！你知道反應是什么嗎？哈哈……我聞到了比山還大怪物！千湖第一高樓你知道吧，九十多層，最多不過那怪物的膝蓋！”

“啊！”

林溪腦海中浮現出各種電影里的龐然大物，恨不得莫問說得都是醉話瘋話。

莫問突然抱著林溪的腿哭了起來，林溪猝不及防，被他撲倒在榻榻米上。

“被人背后指指點點罵了十幾年，神經病，腦子有問題，除了猴子，誰都不把我當正常人，不把我當人！”

“你也不把我當人，我喜歡你，你不喜歡我！”

嘴里這么說，莫問卻把林溪抱得更緊，幾乎就讓她喘不過氣來。

醉醺醺地莫問語無倫次，以往處于林溪地高壓之下，難得宣泄一次自己的情緒。

如果按照以往兩人的相處方式，林溪肯定會將莫問暴打一頓，此時林溪沒有生氣，等莫問情緒發泄地差不多了，主動抱住他的腦袋：“等等，你等等，我有點凌亂啊！”

“你的意思是說，你們莫家的武功其實是傳說中的神功絕學，你的嗅覺不是天賦使然，而是你家傳的神功絕學帶來的能力？你們莫家武館的武功，與莫氏文化館里耍的大路貨完全不同，是真有其事？殺死有川美咲不是人類，而是一個龐大無比的怪物？”

警局里讓兩個警察尊嚴掃地的一幕放飛了林溪的想象力，讓她不由自主地帶入了什么神神鬼鬼的電影電視劇。

莫問醉的有點厲害，隨手抓起一個枕頭丟了出去，砸得玻璃門窗哐哐作響，無力吐槽：“你想多了！傳統武術吹的神乎其神，所有的依據都是內家真氣，就是所謂的氣功！沒有氣功，傳說中神功絕技的根基就根本不存在，不過是一種健身格斗的技巧而已。”

說著擼起袖子秀了秀肌肉：“你看我夠強吧，遇到拿槍的警察還不是要歇菜！”

莫問恨恨地說：“小時候我以為陰陽爐可以練出氣功，別提多刻苦了。自從上了學，天真美好的幻想破滅了，回家就和老漢子開懟，不想再學這破玩意。老漢子死鴨子嘴硬，懟不過我就操起家伙和我對練，器械對練你懂不？拿著金屬扇子往死里打！老漢子在邊防當過兵，有實戰經驗，我不得不拿扇子學熟套路，懂得攻防破解才會少挨打，還要比老漢子速度更快，力量更強……”

說著拿著枕頭甩來甩去發酒瘋。

林溪挨了一枕頭，惱怒地丟了回來，沒好氣地說道：“那你還說什么妖魔鬼怪!耍你林姐姐很好玩嗎？你爸怎么就沒打死你？”

“我沒騙你！我騙我老子都不會騙你！真的！要不要把心掏出來給你看！”

莫問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暴走的林溪拿枕頭一通胖揍：“你給我正經一點！”

酒酣肝膽壯，莫問反手就把林溪按在枕頭上，整個人翻身壓了上來。

林溪的長發散開，像是一張華麗柔順的軟毯。

“真的有妖魔鬼怪？”

“真的！”

“不信？這本《聞到你的味道》，我記了七千多種詭異的氣味，我給你看……”

莫問搖搖晃晃松開林溪，讓酒意上涌面紅耳赤的林溪松了口氣，又有些失落。

她還沒有來記得及反應，被莫問從地上單手抱起放在腿上。

《聞到你的味道》放在林溪懷里，林溪躺在了莫問懷里。

書上詭異的氣息讓林溪不停顫抖。

這本書她無比眼熟，可本能讓她想遠遠逃離，柔軟的后背與莫問的胸膛緊緊貼在一起。

饒是林溪天生膽大，能邊看恐怖片邊吃刨冰，隨便翻了幾頁渾身直打哆嗦，縮進莫問懷里。

莫問筆下的氣味扭曲詭異，哪怕只有十分之一百分之一記錄正確，都是一個可怕數量級。

林溪反手摸著莫問的頭發，半晌才喃喃說道：“你有沒有想過，真氣也許真有，會不會是需要眼睛具有特殊能力才能看到？就和你的嗅覺一樣？老天爺很公平，讓你鼻子天賦異稟，也讓你的眼睛有所缺陷？”

“或許……你是對的……”

莫問喃喃自語。

莫問身上體溫忽然升高，燙得林溪尖叫起來。

陰陽爐心法又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