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電梯深入地下五層，特偵科的手術室與封裕瑩的想象完全不同。

既沒有像科幻片里那樣擺滿了高科技設備，也沒有原始到擺滿神像符咒，就是和普通醫院一樣，簡簡單單的白色簾幕，簡簡單單的手術病床，簡簡單單的無影燈。

“這么普通，難道能解決林溪姐身上的問題嗎？”

封裕瑩腦子里全是問號，看著李媛指揮著護士忙里忙外準備手術。

護士們小心翼翼地將林溪放上病床，用兩塊特制的石膏板將她的右手固定。

石膏板里有什么東西“滋滋”作響，讓封裕瑩的心懸了起來。

“里面……放著蟲子？”

很多女生都怕蟲子，她也不例外，聲音有些發顫。尤其是林溪中了傳說中的蠱蟲，類似蟲鳴的讓她渾身起雞皮疙瘩。

李媛搖了搖頭，拿過一模一樣的石膏板，沿著卡槽推開給她看。石膏板里挖出一個手臂形狀的凹槽，里面并沒有蟲子，而是很多流線型的微型馬達，按照某種特定的規律排布。

按下石膏板外部的開關，微型馬達在凹槽里高速旋轉，發出滋滋的聲響。聲音與林溪手中的略有區別，應該是沒有貼著手臂空轉的原因。

讓封裕瑩坐在一個按摩椅上，李媛把她的手放入石膏板的凹槽：“這里面裝著很多高精度的傳感器，用來捕捉體表的電信號。手術的時候也會給你裝上，通過傳感器讓你和林溪進行同步。”

封裕瑩深吸一口氣。

在絕大多數時候，勇敢不是不害怕，而是克服心中恐懼，戰勝自己的內心，戰勝自己的生理反應，做出大無畏的抉擇。

“我該怎么做？”

封裕瑩的聲音平靜下來，就像做新聞主播時面對鏡頭一樣，把緊張的情緒化為自己前進的動力。

用十幾條顏色各異的線纜將兩個石膏板連通，李媛按下按鈕，沒有反應。

她皺了皺眉，剛想說點什么，手術室里的燈突然閃了一閃。

“不好！醫院被入侵了！”李媛對護士們招了招手，她們訓練有素地從緊急通道迅速離開。

李媛從白大褂里掏出一個與陳陽類似的執法儀，按下緊急指令開關：“錦瑟，啟動二級緊急預案！”

話音剛落，手術室響起機械滑軌的聲音，四面沉重的合金門降了下來，將整間手術室徹底封閉。

手術室徹底進入了黑暗之中，封裕瑩想要從按摩椅上爬起來，一只手按住了她的肩膀。

“別亂動！”

李媛的聲音沒有變化，如往常一樣嚴肅而平穩。

淡紫色的熒光從地面滲了出來，像數量無法估量的螢火蟲飄在空中，以一種不可思議的方式布滿了整個空間，照亮了整間手術室。

手術室徹底變了模樣。

四面墻壁、天花板和地板都變了模樣，簡直變成了科幻電影里的飛船機艙，模塊化的厚重合金將四面八方封閉起來，縫隙里緩緩注入了某種不知名的發光物質，變成一根根手臂粗細的熒光管道。

手術臺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原本普通尋常的病床只是偽裝，林溪躺在一架極具科幻感的金屬床上，半透明弧形罩子將她罩住，上百根電極隨著她的呼吸閃爍微光。

林溪的身體也發生了變化，果凍一樣的透明膠質將她全身裹住，累累傷痕組成一個個猙獰恐怖的鬼臉圖案。

哪怕只是看了鬼臉圖案一眼，封裕瑩就像被什么可怕的東西抓住了心臟，瞬間失去所有力氣，癱軟在座椅上。

明知道圖案有問題，可她死活都挪不開自己的眼睛，目光像粘上了膠水，牢牢鎖定在林溪身上。

“這是……”

李媛沒有解釋：“如果你怕了，現在退出還來得及。”

她低頭在執法儀上操作起來。四周響起機械滑軌的聲音，金屬墻壁再度移動，將手術室變成一個堅不可摧的密室。

封裕瑩腦海中靈光一閃：“林溪姐身上的圖案，是不是與外界產生了某種互動？這間手術室就是為了隔絕那些信號？”

李媛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手術臺上出現了液體流動的動靜，封裕瑩回頭一看，包裹林溪的透明膠質發生了輕微的改變，其結果就是林溪身上的鬼臉圖案沒有那么大的吸引力了。

“透明膠質可以變色，換個角度看起來就像繃帶，用來壓制身上的鬼畫符！”

而封裕瑩坐著的椅子也不普通，造型有點像科幻電影《星際戰艦》的指揮臺，通體采用造型復雜的金屬模塊拼接，各個金屬模塊之間用粗大的熒光管道相連。隨著她的呼吸，熒光管里的光線也隨之閃爍，逐漸與林溪身體上的電極趨同。

而所謂的石膏板也變了模樣，變成一個結構無比復雜的機械手套，乳白色的復合材料有著與肌膚完全相同的觸感。

頭頂傳來幾聲悶響，封裕瑩剛想說話，李媛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戴上一枚耳機。

模塊化的合金墻壁不斷變動，放出熒光的管道也在墻壁上挪移，手術室里的變化絢爛奪目，讓封裕瑩大開眼界，也讓她聞到了危險的氣息。

“地底手術室位于地下五層，聽到的聲音只是悶響，那地面上的動靜一定很大，會不會是爆炸？”

博物館街被毀的畫面出現在封裕瑩腦海，想了想覺得有些不對勁，馬上否認了自己的念頭：“林溪遇到的是靈異事件，怎不應該是鬼故事一樣嗎？怎么會有汽車炸彈一樣的實體攻擊呢？”

李媛全神貫注地工作，她不敢出聲詢問，只能把疑問藏在心底。

過了好一會兒，李媛應該是聽到了什么消息，對封裕瑩說道：“集中注意力，咱們開始手術。”

“現在？手術器材呢？”封裕瑩無比訝異。

李媛的執法儀發出一道虹光，照亮了一面合金墻壁。

合金墻壁的金屬模塊快速挪移，形成一面電影幕布，將一些畫面投射出來。

“一組組無法理解的圖案，這是什么？”封裕瑩問道。

李媛說道：“這是從林溪身上采集到的思維信號。由于她無法正常的思考，所以墻壁上沒有任何人類可以理解的畫面。從現在開始，你需要對著林溪講述過去的事情，講你們之間的事情。你手中的感應器會將你說的內容轉化為信號，直接與她的身體相連。你要用你的語言打動她，引起她的反饋，直到墻壁上的畫面變成你描述的場景，場景中同時出現你和她的身影！”

嘭！

整間手術室突然一陣晃動，就像地震了一樣。

李媛不為所動，連頭發都沒有晃一晃：“你可能會遇到危險，也可能遇不到，林溪到底做了什么后手，我們不得而知。”

“后手？這個同心結怎么用？”封裕瑩恨不得把頭皮抓破，只記得晚上迷迷糊糊的時候，林溪隨手把同心結扔給她，沒有留下任何暗示。

“這是失傳已久的東西，”李媛的目光依然堅定：“需要你親自嘗試，如果你都不知道，那就更沒人知道了。”

緊緊抓住鮮艷的同心結，封裕瑩眉頭緊皺：“有沒有什么注意事項？”

李媛語氣坦誠地說道：“我不知道。之前沒有任何先例，我無法保證不出意外，你要相信自己的感覺，如果覺得危險就不要冒險，與我商量。”

封裕瑩并不缺少迎難而上的勇氣：“那我可以開始了嗎？林溪姐身體越來越虛弱，咱們得加把勁！”

嘭！

整間手術室再次受到了劇烈的撞擊，封裕瑩差點從椅子上滑下來。

李媛臉色如常，指了指椅子下方：“系上安全帶！”

封裕瑩在座椅下方的熒光管上摸到了按鈕，一根安全帶緊緊扣住她的腰肢。

“怎么比我的收腰裙還緊！”

封裕瑩咬牙讓自己的呼吸更通暢一些，用輕柔的聲音回憶小時候的趣事。

金屬墻壁變成了一個電影熒幕，上面稀稀拉拉出現了一些難以理解的圖案。

“有反應！”

封裕瑩有些開心，被李媛潑了一盆冷水：“電極的靈敏度很高，一只昆蟲的思維活動都有比這更清晰的圖案。”

說著她加強了語氣：“給我集中注意力！”

李媛很嚴肅，表情像極了當年最害怕的那個教導主任。封裕瑩在她的指導下，與林溪溝通起來。

連續不斷的震動從頭頂傳來，特偵科的基地陷入了混亂。

……

坐在莫問的臥室，陳陽快四十個小時沒有休息，此刻已經疲憊到不行了。只是特偵科的外勤投入了對西山靈修會的追捕，沒有人來接替他。

更確切一點說，當林溪的手術開始，為了避免出現不可控的危險，李媛將原計劃支援他的小隊都撤掉了。

手術前李媛給陳陽下達了最后一條指令：“實力不夠的人只會無謂犧牲，你多擔待一點。”

作為少數幾個深度參與計劃的人，陳陽責無旁貸。

唯一有個人讓他心有牽掛：“也不知道袁小雨那個小笨蛋怎樣了，說不定又發脾氣了……”

只是現在暗潮洶涌，林溪和莫問陷入噩夢生死未卜，陳陽不得不將兒女情長放在一邊。

執法儀里傳來錦瑟的提示：“林溪的手術即將開始！請做好對莫問的護衛工作。”

“汪！”

練武場的方向傳來狗叫聲。

“汪！汪！”

原本很遠的狗叫聲以難以想象的速度快速接近。

陳陽察覺到異常，站了起來推開窗戶：“怎么聽起來像是kyo的叫聲？它應該在基地醫院接受治療啊！”

“汪！汪！”

一只體形驚人的金毛大狗跳過院墻，以驚人的速度跑了過來，速度之快就連陳陽的雙瞳都只能勉強捕捉到一個殘影。

“Kyo，你怎么跑……”

陳陽話才說了一半，裹著厚厚繃帶的kyo像沒有實體一樣，化為一股金色旋風，穿透墻壁，穿透他的身體，消失在莫問的床前。

“剛才發生了什么？”

饒是陳陽經過了嚴格的培訓，經驗豐富見多識廣，也很難理解剛才發生的事情。

沉睡中的莫問突然翻了個身，牙齒縫里發出夢中的囈語：“kyo……kyo……”

陳陽目瞪口呆，kyo竟然在他面前直接跑進了莫問的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