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牛越走越快，臉上已無笑意。

他承認，鄭梓很吸引他。

只是，吸引又如何？她于他，不過一人生過客而已。

既是過客，就不必過多牽扯與糾纏。

他拿出手機，給傲儋發了條語音：事已畢。

收起手機，他上了一輛出租車。

“師傅，J城客運站。”

到了客運站，鐵牛買了票，上了直達H省鳳凰山的大巴。

鐵牛坐定，又望了一眼車窗外的繁華，心說：“J城，再見！”

然后，他閉上了眼，仿佛一切嘈雜都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鳳凰山的人景事。

“師父，我回來了！”

如是想著，因著鄭梓，鐵牛心中最后一絲留戀也消失了。

蕓蕓眾生，能如鐵牛般，灑脫釋然的人，本就不多。

只是這樣的鐵牛，不知鄭梓會不會釋然？

無法釋然的，還有傲儋。

他順著伊甸園社區的蜿蜒小路，走了一圈又一圈。

此時，距離得知失去陶陶的真相，已過去數個小時。

即便如此，他的一顆憤然的心，依舊無法歸于平靜。

他無法怨恨小水滴。

她不過是個孩子，受人教唆，釀成大錯，也終是不忍也無法問責的。

傲儋嘆了口氣，如輕煙般呼出的熱氣，迅速消散在冬的陰冷里。

小水滴的人生，怕要因這件錯事，留下永久無法抹去的陰影。

他清晰地記得，小水滴對著他，怯怯地說出真相時的眼神，不再單純快樂。

始作俑者是石頭。

自從石老板入了獄，李天祥為了蘇宇晴承擔所有罪責，傲儋以為，一切歸于平靜了。

他明明知道，石頭做過的錯事，也讓鐵牛搜集了足夠的證據，但依然想要放過她。

只因她是小骨的同學兼室友。

即便小骨不說，他也明白她在乎與舍友們的情誼。

不僅如此，他還讓趙錚出手，將805轉到她名下，幫她得到了應得的財產。

有房有錢，她本可以無憂過活。

他以己度人，以為石頭會感念在心，從此安分守己。

誰成想，她竟藏著如此深的恨意。

這些恨意，偏偏都加諸最不該承擔的小骨身上。

這，讓他如何原諒！

他不能原諒石頭，更無法原諒自己。

如果那一天，他一直陪在小骨身邊，是不是就不會發生這樣的悲劇？

可是，沒有如果。一念之間，一瞬之事，往往造成無可挽回的錯。

小骨，那么愛孩子，那么盼著孩子出生，那么小心翼翼地呵護著……

他又何嘗不是呢？

他每每貼耳在小骨腹部，說著清心咒，也對孩子的模樣充滿了暢想。

他甚至無數次想過，小家伙出生，一天天長大，咿呀學語，喚他爸爸的場景……

如今，一切成夢幻泡影。

他記得那天，他接到噩耗，匆匆奔赴醫院。

醫生讓他看一眼孩子。

那孩子，脫離母體時，已經成了形，是個健康的小男孩，眉眼像小骨，口鼻像自己……

“可惜了，多漂亮的小伙子……”醫生遺憾地說著，帶走了孩子。

他悲痛欲絕，喚著陶陶，幾欲昏厥過去。

只是，他必須清醒，他還有小骨，等著他照顧。

小骨沉浸在悲痛里的時間，顯得格外漫長。

過了這么些日子，她還是常常活在幻影里，時刻惦記著陶陶——那個永遠失去的孩子……

如果她知道，她可能永遠失去了做母親的資格，又會怎樣的痛不欲生啊……

這些，傲儋不敢告訴她，只是獨自咀嚼著苦痛的滋味。

他追問過自己，如果小骨再也無法生育，他會怎么樣？

他告訴自己，會有遺憾。

但，只要小骨在身邊，相伴到老，也是幸福的。

他以為，過了這段難熬的日子，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沒想到，石頭又揭起了他心頭漸漸結痂的傷疤。

既然如此，長痛不如短痛。

就讓石頭去她該去的地方吧。

傲儋邊想邊走，邊走邊想。

這次，他終于拐到了家門口。

家門外，已堆起一個雪人。這雪人，還長著一對翅膀。

傲儋看著它，頓時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