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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承璟,你同我一樣,再無法得到心愛的人了。
“主上,云音公主薨了。”昏暗的宮殿里,一個侍衛打扮的人叩首在地,幾乎不敢去看端坐首位的主上。
顧南書臉色驟然慘白,踉蹌起身,疾步往外走。“青玄,吩咐所有暗樁,迅速查到公主的下落。”
他走出宮殿,很快就到了梅宛。那梅花大片大片綻放,血紅的顏色與盡致的白,驚艷了終生的眼眸。他的姑娘,被大雪淹沒了,只余下紅嫁衣的邊角在風雪里飛揚。
那個他曾經說過要看她鳳冠霞帔,十里紅妝,名動京城的小姑娘,如今卻死在了嫁人的這一日。
他艱難的上前,一點一點撥開掩在他歡喜了十幾年的小姑娘身上的雪,看見了她清麗如血的臉龐,平靜寧和。
心間撕裂開來,有風雪侵入,他疼的忘記了呼吸漫天白雪紛揚而下,他壞中抱著心愛姑娘已然冰冷的尸體,頃刻之間,便白了頭。
他附下身,薄唇附上女子冰涼的額頭,眼角淚水傾斜而下,他慟哭出身,像是走投無路的野獸發出悲憫的哀嚎。他雙手捂在面上,那淚就從指縫溢出,無休無止。
“我想和你于南山木屋之上粗衣淡飯裊裊炊煙,實在不行,也想和你生死相隨共赴黃泉,你不明白嗎?囡囡。”
風雪愈發的大,他小心的抱起心愛的姑娘,一步一步走出了這座孤城。
那么大的風雪,他挺拔如松,護著他心愛的姑娘走了很多里路,從京都遙遙一路至南山,終于來到他們的家。
那場大雪覆蓋了整座南山,江承璟緩慢的上山,就看到了那個曾經名動京城冠絕天下的顧南書如今衣衫破爛,狼狽不堪。身子靠著一座孤墳,似是失了心魂。
他站了很久,最后回轉過身,沉默的往前走,身后沙啞粗礪的嗓音傳來“你不該來這里的。”
他頓住,聽見他說:“那年祈愿,囡囡沒去。她性子鬧騰,纏著我去了鬧市。”胸口一窒,他垂于身側的雙手迅速收緊,他眨了眨干澀的眼,踉蹌著往前走。
“若早點知道當年傷你家妹之人并非囡囡,大婚那日,你可會放過她?”大雪初停,稀薄的日光透過云層落在身上竟是徹骨的冷,他聽見了自己的聲音,平靜而凝滯“不會。”
身后的人嗤笑出聲,他聽見他說“江承璟,你同我一樣,再無法得到心愛的人了。”心口氣血翻涌,他終沒能按捺住那隱沒在黑暗中陳舊腐朽的傷口。
他眼中失了焦距,一瞬間眼前只剩下白茫茫的霧氣,他忽的憶起,那年初春,桃林綿延數十里,微風柔和而舒適,他立于落英之下,看見風華絕代的女子背著手,笑吟吟的望他“小女不才,初見公子便已心生歡喜,不知公子可否心有所屬?”
他一口血噴灑而出,星星點點,染紅了錯過的風景。她的笑在桃花紛飛中,明媚燦爛。
他緩慢的向前,出的山林,才不知何時早已淚流滿面。是啊,他再無法得到心愛的人了。
有樵夫上山砍柴,看見了倚在孤墳旁的人,氣息全無,已然冰冷。暮色四沉,樵夫搖搖晃晃的下山,嘴里哼著不知名的曲調,哀婉悲涼,凄切悠長。夕陽綻放在天邊,纏金帶赤,披裹著歲月,兩座孤墳依偎在一起,似是同心,又似連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