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箭雨,瞬間將此地變成了慘烈的修羅場。
彭翼云等人雖然甲胄未脫,但手中兵器都已經堆放在三丈以外的場邊。
此時,箭雨忽臨,彭翼云情急間,迅速扯下頭盔,左擋右撥,擊落了好幾支箭矢,同時身形如電射出,沖到了場邊。
他右手抄起一塊藤牌,護住身體,左手連續(xù)不斷將堆疊著的藤牌一塊塊朝紛亂的人群扔了過去。
“別亂跑!原地據守!大勇小準,過來幫忙。”
彭翼云大喊道。
向大勇等人拿到藤牌后,立刻兩人一組,舉著藤牌往彭翼云所在位置移動。
與他匯合后,向大勇等人立刻將剩下的藤牌全部扔給場內的人,然后操起兵刃,結成了戰(zhàn)陣。
場內拿到藤牌的其他各司的人,也開始頂著如蝗的亂箭移動過來取兵刃。
然而除了永順之外,其余各司已均有死傷。
而最慘的,是那些前來觀戰(zhàn)的達官顯貴,一來身無甲胄,二來驚慌亂跑,幾乎大半的人都身中數箭,倒在了血泊之中。
此時,天上濃云密布,似乎就要下雨了。
斷斷續(xù)續(xù)的哀嚎聲和讓人作嘔的血腥氣彌漫開來,令人頭頸發(fā)涼,心神震怖。
彭翼云也是第一次目睹如此慘烈的景象。
他拼命抑制住想要嘔吐的惡心感,咬牙對眾人說道:
“大家盡快退到主營大帳那里,亂箭齊射后,敵人很可能立刻會沖進來,我們得找到適合的地方據守。”
少年們大多都沒上過戰(zhàn)場,突然逢此大難,早就六神無主,聽彭翼云這么一說,便個個點頭,一致往主營大帳那里退去。
營中原先有十幾個士兵和幾個副官,在剛才的箭雨中死傷了幾個,此刻也聚集到了大帳周圍,取了弓箭槍牌,準備迎敵。
彭翼云等人退到大帳附近,看見彭元奇癱坐在地上面如土色,旁邊躺著一人胸口中箭,雙目圓瞪,正是已經死去的彭勛臣。
“七叔!”彭守忠撲上前慟哭,其他幾個保靖的少年也都流下了眼淚。
彭翼云也沒有想到,彭勛臣竟然已經死了。
彭勛臣是這里的最高長官,原本指望著他帶領眾人抗敵,現(xiàn)在卻也沒法指望了。
“僉事大人,你說現(xiàn)在該怎么辦?”
一名副官上前問彭元奇。
彭元奇抬起頭,面如喪家之犬:
“齊副官,我一個文官,哪懂打仗,你來做主,你們都來做主。”
齊副官一愣,氣惱地說道:
“我在營中,也不過是負責后勤補給的小官,你讓我怎么做主?”
彭翼云見這兩人都是六神無主的樣子,知道也不能指望他們,便朗聲道:
“各位兄弟,現(xiàn)在是十萬火急,應立即想出對策,共抗大敵。我乃永順烈虎營總旗頭,曾帶兵一百二十人,便由我來統(tǒng)籌對敵之策,如何?”
眾人都是暫時死里逃生,心緒都沒有完全平靜下來,此時有人站出來主持大局,立刻紛紛贊成。
包括冉維屏、向騰龍、田金鵬等人,此刻都心中暗想,要是換成自己,恐怕也沒這個膽子站出來抗這個大局。
彭翼云立刻安排手下的兄弟和幾個營兵一起布哨警戒,查看外圍的動靜。
然后他迅速清點了人員和武器裝備。
永順,可戰(zhàn)斗六人。
保靖、酉陽、容美、桑植四司原有二十四人,現(xiàn)死六人,傷四人,可戰(zhàn)斗的還有十四人。
達官顯貴未受傷的有五人,傷者十人,死者數量不知。
保靖營兵可戰(zhàn)斗的,有七人,傷者四人。
統(tǒng)計下來,可戰(zhàn)斗人員總共是二十七人,無戰(zhàn)斗力及傷者共十八人。
彭翼云看了看場地內遍地的箭矢,說道:
“弓箭手聽令,要射出方才這般程度的箭雨,應有多少人同時齊射才夠?”
張小準看了看,舉手道:“至少三十人齊射。”
保靖的一名弓箭手道:“三十五到四十人之間。”
其他人的判斷也差不多。
彭翼云點頭:這么看來,敵人的人數至少在四十人上下,已經遠遠多過他們現(xiàn)在的可戰(zhàn)斗人員的數量。
“守忠老弟,請節(jié)哀順便,此刻只有你等最熟悉本地情況,還請你共商對策。”彭翼云上前拍了拍彭守忠的肩膀。
彭守忠雙眼赤紅,他回過身點頭道:“這些畜生,我誓要親手殺之,為七叔報仇。”
他平復了一下心情,繼續(xù)說道:
“此地離城不過十里,如果派人快馬突圍去城中報信,等保靖的營兵趕來救援,最多也不過半個時辰。”
“半個時辰?哼哼,只怕等那些營兵趕來,我們早就被滅了。”說話的是冉維屏。
“我們可以沿山路而上,退守到白云坪的山頂,我們箭矢充足,居高臨下堅守半個時辰,應無問題。”彭守宗補充道。
彭翼云點頭道:
“退守山頂,倒是個辦法,即便無法突圍出去,如果我們據險而守,與對方僵持下去,保靖城中也必會派人來打探消息。”
眾人正商量間,外面又想起箭矢落地的聲響。緊接著,向大勇拿著一只插著信箋的長箭走了進來,交給了彭翼云。
彭翼云將箭上的信箋取下,展開一看。
“吾等來此,只為向永順之人尋仇,余者皆可離去,吾等不加阻攔。如能助吾等殺永順一人,即贈銀五十兩。”
沖著永順來的?
那不就是沖著我來的。
在保靖動手,哼哼!
這個彭宗啟,果然深謀遠慮。
如此一來,一切后果都可以推到保靖身上,既解決了彭翼云,又制造了永順和保靖之間的裂隙,內憂外患同起,彭宗啟自然就是彭明輔的重要倚仗,這些鋪墊都會讓后來的權力更迭變得更加順理成章。
此時,幾個營兵又拿進來了幾支箭矢,上面也都插著信箋。
眾人紛紛打開查看,一時間個個震驚不已。
誰都沒有想到,在保靖的地盤上,竟然有人專程來找永順的麻煩。
彭元奇看了信上的內容,忽然站起身:
“與我無關,與我無關啊,我這就回城,誰跟我一起回城?”
彭元奇一咋呼,那幾個達官顯貴便也表示要跟著離開。
彭守忠忽然上前,攔著他們道:
“彭僉事,諸位,你們想過沒有,對方上來就殺了我們這么多人,現(xiàn)在突然又說只是來向永順尋仇,很可能只是誘騙我們出去的計謀。”
彭元奇瞪大眼睛道:
“你不要危言聳聽,他們若不是來找永順的麻煩,為何會知道我們這些人當中有永順的人?你趕緊與我一同回城,向宣慰使稟報,才是正道。”
彭守忠搖頭道:
“之前若不是永順的兄弟將藤牌扔過來,我等早就做了箭下亡魂。而敵人如此殘忍好殺,現(xiàn)在又豈會放過我們。彭僉事,你要離去,我不阻攔,我保靖士兵誓與永順兄弟共進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