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上還有客人嗎,提醒一下再過半小時,咱們準時打烊。”
蘇葉囑咐過店里的侍者,提著最新產生的兩大黑塑料袋垃圾推開側門,星期三的下午向來都是一周中客人最少的日子,不然一下午扔幾次垃圾都不為過。
從側門出去進入的深巷另一側是一棟低矮三層建筑的背面,盡管早已被各式涂鴉布滿卻仍有新鮮的內容不定時地企圖覆蓋前輩的作品。
原先這里之所以能逃過了相關部門的注意,是因為這面墻上開的盡是酒吧的后門,致使這些美術作品的觀眾大多是門旁的藍色垃圾桶。
而近年來,隨著新城飛速的發展和對有關部門對城市規劃的越發細致,讓這“垃圾”巷沒有了隨地可見的污穢,垃圾們基本能乖乖呆在自己的藍房子里,聞起來也與旁的街道差不太多,所以這道巷子火速揚名于崇尚西方街頭文化的年輕人中,建筑另一面的酒吧街更是成為了能在夜晚聚集最多年輕人的新城地標性建筑。
“噓,老實點!”沒走幾步,蘇葉便從包裹著酒吧的涂鴉墻傳來的十分有節奏感的震動中敏銳的捕捉到了一個男人氣急敗壞的聲音。
蘇葉下意識地放慢了腳步,用還沒完全適應小巷中昏暗的雙眼環顧著四周:以前還真沒顧著注意,這條巷子里沒有安裝裝攝像頭。
留白所處的位置外正好是商業街末尾只允許步行的一段,而十點半就已經關閉的商場外此時早已沒了行人,就算有人路過聽到動靜,定也不敢走進來一探究竟。
還真是個犯罪的好地方?
蘇葉起初只是出來扔個垃圾,連手機都沒帶……
飛速做完環境評估的蘇葉走到了第二個垃圾箱前,裝作什么都沒聽到,完成扔垃圾的任務,準備回去趕緊打電話報警。
“救……”
好像蘇葉高超的演技讓那位禽獸放松了些,女生獲得機會清晰的發出了一個字的呼救,但轉而又成了含含糊糊的悶哼。
應該是在一百五十米開外那只藍色垃圾桶旁的一張破舊沙發上,蘇葉看到了幽暗中露出的交疊在一起的兩雙腿,一亮一暗:不管是被褪去還是根本沒穿,總之女生是光著腿的……
現在走了,是不是就來不及了……
蘇葉大學時期跟著社團學過兩年的散打,但畢竟不是專業機構,學也是瞎學,唯一稱得上教練的那位大多時候只顧著自己比賽,很少露面,而且蘇葉的實戰經驗是零,課上的對打都兒戲的像是過家家。
右手邊看不懂的涂鴉肆意鋪在墻上,蘇葉的腦子也亂了起來,她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盡快冷靜下來。
順著酒吧街方向一站路開外,有各種價位的賓館,兩步路都不愿意走,不是窮就是臨時起意。
那男人目前的表現:慌張、心虛,看起來不像多有經驗更像是不想聲張。
普通人很少有真會打架的,全憑本能,如果打起來沒準自己能擺平。
可就怕那男的不是一個人。
雖說巷子的出口只有一個,在自己身后,但涂鴉墻上少說也有五六間酒吧的后門,萬一哪扇門的另一邊有他的同伴,自己貿然上前豈不是送上門給他們增加刺激?
“拿好,對準了啊。”
蘇葉大腦飛速運轉,全神貫注地自我矛盾著,完全沒有意識到有人從身后走了過來,直到那人把手機塞進她手里并繼續向深處走去也沒看清那人的臉。
蘇葉被嚇得險些揮出一拳,好在年齡不小了,反應沒有那么快。
她看了看手上開著錄像模式的手機,蘇葉一直覺得手機公司埋頭發展像素、夜視什么的有點顧此失彼,沒想到是自己想得不夠周到了。
剛剛經過蘇葉的男人三兩步就到達了目的地,應該是和那個禽獸對上眼了,于是身形頓了頓。
“小子,別多管閑事。”
宸秋沒回答,看著眼前這個肥胖的男人蠕動著從女生身上爬起來,放開了原本死死捂住女人嘴的手。
女人并沒有大喊大叫,而是扯著凌亂露出胸口的上衣,顫抖著縮成一團,緩慢僵硬的身體動作顯然是被下過藥。
“老子讓你別多管閑事。”
好不容易站穩,肥胖的男人顯然沒把一臉稚氣的宸秋放在眼里,見他不言不語光顧盯著自己看,心下難免煩躁起來,卯足了勁對著宸秋揮過一拳。
宸秋擺好身段,抓著他送上來的胳膊一記漂亮的過肩摔,動作一點沒有猶豫,胖男人顯然摔得不輕。
看男人在地上艱難地一邊滾一邊叫喚,一時半會兒很難爬起來。
宸秋四下瞧了瞧,并沒找到被脫下的衣物,只好撿起兩步外一個被晚風吹得簌簌作響的大黑塑料袋準備給那女人將就披上。
但女人對于靠近的宸秋充滿了恐懼,只顧往一邊縮。
“我不過來,警察馬上就到。”宸秋趕緊挺住腳步,制止她再縮從沙發上掉下去,將塑料袋用點力揉成小團輕輕丟了過去。
這用來安撫女人情緒而脫口而出的情報給地上滾累了正費勁靠墻站起的人敲響了警鐘。
最近的酒吧后門正被宸秋堵在面前,他干脆換了方向,連滾帶爬向巷子唯一的出口——蘇葉此時站著的方向逃去。
舉著手機的蘇葉看著男人滿臉的橫肉劇烈抖動著向自己跑來,嘴上還叫嚷著滾開,蘇葉剛剛平息的怒氣瞬間又沖了天,加上這臨時出現的男子智勇雙全,不僅身手不錯,還有腦子的提前報了警,連物證都給警察叔叔準備好了,讓蘇葉深感靠譜。
于是蘇葉的各項激素水平立刻在己方壓倒性的局勢中瞬間飆升,對準男人的臉就將手機扔了出去,乘對方停下時抬起腿,沖他的下身狠狠踢了過去。
對方這回連一聲都沒叫,很純粹的直接前倒,蘇葉趕緊側身留出空間給那人跪下——這下他恐怕得乖乖等警察叔叔來了。
“你沒事吧?”隨著腳步聲而來的略顯低沉的聲音聽上去十分關切。
“沒……怎么是你?”
蘇葉用了一秒鐘才反應過來眼前這張臉,是那天在孤兒院碰到的小屁孩。
他跟蹤我嗎?從孤兒院回來可是好幾天了,自己不至于被人跟蹤了這么久卻一點沒察覺吧……
“你調查我?”
宸秋沒忍住輕笑了一聲:“原來在你眼里我這么有權有勢?”
“那你怎么這種時候,出現在這兒?”
“一個喝咖啡的人出現在咖啡店附近不奇怪吧,至于時機,”宸秋說著,雙手不自覺插進褲袋里,微微彎腰去尋蘇葉的眼睛,“如果我說這就是個巧合,你信嗎。”
原本胡宇玢回家的時候大家就一起從留白出來了,宸秋和江沅、周澤飛一起去了最近名聲大噪的一家燒烤攤解決晚飯,三個人邊吃邊扯皮轉眼天就黑了。
宸秋和在另一方向的兩人道過別后,漫無目的溜達了一圈,走著走著就又走回了留白……
“哐當”
宸秋身后不遠處的一扇門被踢開,撞到墻壁又彈了回去,一個接一個地竄出四個男人。
沙發上地女人立刻抱住其中一個,雙手捏成拳頭打著那男人地后背,埋怨似的哭了起來,“你們怎么才來啊!”
“哪個孫子干的!”男人略微敷衍地拍了兩下女人的背,抓著她的肩推開她問道,聽著好像還不如剛剛那禽獸生氣。
女人抽抽嗒嗒地轉過頭,猶豫了片刻:“他。”
伸出的手卻沒往地上指。
另外三人橫著排開,截斷了巷子,中間那位腦袋中央頂著一坨紅毛的同志明顯是二哥,他上前一步打量了一下宸秋:“小子,我們陳哥的女人也敢碰?”
近了才看清,又是三個小年輕,除了紅毛還有時下流行的錫紙燙,三人硬是凹出“折我兄弟翅膀我毀你整個天堂”的表情,給黑夜平添了不少詼諧的氣氛。
蘇葉好像回到了自己小時候,這是復古懷舊劇場嗎?早知道劇情會是這么個走向,五分鐘前該是自己去匡扶正義啊。
蘇葉快速掃了一眼一邊的胖男人:普普通通的二道背心,再昏暗的環境也掩蓋不住他胸前金鏈子廉價的光。
可身前的宸秋:簡簡單單的短袖休閑褲但偶然一兩處的小設計怎么看都是潮牌的級別,加上腳上那雙蘇云舒常掛在嘴邊但蘇葉不是很懂的籃球鞋。
確實,要我,我也選這小屁孩坑。
這才是新時代的小屁孩嘛:衣品在線身板筆挺,打得過流氓還不忘報警。
“妹妹,剛剛可就差一點了,這跟你們事先說好的不一樣吧?”蘇葉果斷選擇瓦解敵方內部,幾個“熱血黑幫骨干”看著二十出頭,可那女孩看著還沒宸秋大,聽了蘇葉的話擦眼淚的動作明顯有些動搖。
“有你什么事兒啊,別他媽廢話了,不想斷條腿的話,就給錢吧。”
另外兩人聽著一起上前,企圖繞到宸秋和蘇葉后面把他倆圍起來,但因為兩個人站的有些距離而正在猶豫要不要擴大這個包圍圈。
“現在頂多算個詐騙還未遂,一旦動手,可就是搶劫了。”宸秋說著,乖乖往前主動走進他們的包圍圈,“搶劫最高死刑,想好了?”
宸秋的語氣頗具對此種情形見怪不怪,絲毫不將眼前幾人當回事的意味,嚇唬人的同時還不忘爭做普法先鋒。
蘇葉正要跟著上前,那兩個跟班已經圍了過來,其中一個體恤上印著骷髏頭的人盯著蘇葉,用眼神警告她:少管閑事,老實呆著。
“小兔崽子嚇唬誰呢?”
紅毛啐了口吐沫和另一個男人一起開始對宸秋出手。
少年的身體十分敏捷,出手利落。
比起蘇葉曾經看過的散打教練的比賽,宸秋的動作不算多,但每一擊都急促又不失力量感,憑肉體擊打的聲音就足以聽出疼痛有多么貨真價實。
宸秋好像很清楚打哪里最高效,兩個人隨便挨了幾下后就像兩灘被加熱了的橡皮泥一樣癱在了地上。
骷髏見情勢不妙,一步上前拽著蘇葉的一只胳膊往自己身邊扯,另一只手則開始在緊身牛仔褲口袋里摸著什么。
還沒等蘇葉看清骷髏從口袋里摸出了什么,他的那只手臂就被宸秋按住,宸秋明顯意識到危險,竭力阻止骷髏從口袋里拿出手,但骷髏還是在掙扎中掏出一把蝴蝶刀。
宸秋猜到了,也第一時間進行了閃躲,可距離太近,還是沒有逃過小臂處的一條口子。
然而這刀在留給宸秋一道血痕之后就被宸秋用另一只手果斷劈落,接著被宸秋一腳踢到了蘇葉身后幾十米的地方。
連底牌都被扔進棄牌堆的骷髏現在哪里是宸秋的對手。
骷髏為了保全自己而松開了對蘇葉的拉扯,其實這才是松開了他自己唯一的機會。
“你手很長?”宸秋冷著臉抓過骷髏的手熟練的掰折,就像剛才對骷髏另一只手的所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