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朝鎮(zhèn)武司的不作為,徹底為江南各幫各派間埋下了一顆晦暗不明的巔蕩種子,所有人心里逐漸滋生出了淺淺殺意,對于這種能渾水摸魚清除敵方勢力實力的機會,可謂是千載難逢。
之所以還沒人出手,自然是各幫間現(xiàn)在還摸不準鎮(zhèn)武司的態(tài)度,到底是視而不見,還是另有隱情,此刻情報收集顯得尤為至關(guān)重要。
眾人明白現(xiàn)在的江南城徹底從一汪潭水變成了一片泥潭,沒人愿意提前踏進這泥潭之中,但攪動這片泥潭讓它越發(fā)渾濁,倒是有不少人喜聞樂見。
接著伴隨一場大雨傾盆而下,城中大街小巷,人群頓作鳥獸散,熱鬧非凡的江南城一日間沉寂了下來,唯有一品軒啟暗所承包的酒樓之處,突然竄出了三道身影,顯得與這寂靜有些格格不入,三人皆是身批蓑衣,頭頂漁帽,悄然無聲的離開了酒樓。
那領(lǐng)頭的是名太白,左右兩側(cè)分別跟著一名天香,真武,而他們所行方向,正是那重華古剎華清寺。
“如果你們這消息無誤屬實,或許那惠明和尚當(dāng)真知道些什么?”
領(lǐng)頭太白轉(zhuǎn)頭看了眼緊隨其后的天香,只見對方點了點頭,眼神肯定,冷聲道:“不會有錯,當(dāng)日那神威暴斃,我們便開始著手調(diào)查,他曾經(jīng)的確是潛入過皇城,而且還盜出了一封秘信,這封信就是鎮(zhèn)武司司槽親筆所書給當(dāng)朝東宮。”
太白深思,旁邊的真武打斷道:“真是想不到你們雪字竟然已經(jīng)把手伸到了朝廷,既然如此那你們又是怎么確定華清寺那群和尚一定和那神威有過交集?”
“這個你不用管,我們自然有我們的辦法,你們只需知道,只要拿到那封信,鎮(zhèn)武司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自然會水落石出。”
真武氣急,這他娘的是給大爺畫了一個餅啊,也不知幫主到底怎么想的,竟然會輕易答應(yīng)和雪字合作,就連啟字也是跟著瞎參合,他怒開一掌,撥開前方雨幕,憤憤不平開口:“啟字的,這話你可聽明白了,前提是得拿到那封信,這小娘皮一開始找上我們,心里恐怕就沒憋啥好屁!!”
天香腳步不停,騰閃挪移間,與太白平肩,聲音再度冷了幾分:“你要不愿同往,大可回去,能說的我都說了,至于信與不信,請便。”
話音落下,真武眼神頃刻之間閃過一抹寒光,雙匣劍刃錚錚發(fā)鳴,領(lǐng)頭太白似有感應(yīng),立定轉(zhuǎn)身間,劍指揮彈,壓下外泄劍氣,低沉道:“先不管她說的是真是假,到了華清寺便一目了然,如若她膽敢欺騙我們,到時再動手不遲!”
真武冷俊的臉上劃過嘲諷之色,一把推開太白壓在劍鞘上的手掌,哼了一聲,速度瞬間暴漲,短暫功夫便將兩人狠狠甩在了身后。
太白苦笑,這家伙氣勁兒上來,還真是難搞,再看站于側(cè)旁的天香,就恍若沒事人一般,他無奈搖了搖頭,戲謔道:“你這沉穩(wěn)功夫,倒是一點不像個二十出頭的小姑娘!”
“是嗎?那也跟你們這群熟透了的家伙沒得比!!”
她說完錯開身位,與對方拉開距離,轉(zhuǎn)身繼續(xù)前行,留下他風(fēng)中凌亂,你這幾個意思?罵我老唄???
在相同時間,徐海一處戈壁灘上,游行的駱駝蕩漾著駝鈴聲,一襲白衣打開水壺,灌了口涼水,背上的古劍在熱火朝天的太陽烘烤下,折射出了兩條紋理暗線,只見他搖了搖手中早已快見底的水壺,繼續(xù)邁開步伐循著駝鈴聲遠去。
從江南萬里之遙,他一路沿著路途中一些淺顯痕跡,追到了這片戈壁沙漠,那懸賞獵人為了掩蓋行蹤,也是下足了功夫,期間更是故意走了相反路程,莫不是一些稀稀散散的藥渣殘留被隨意掩埋,還真有可能被他耍的團團轉(zhuǎn)。
余暉下,夕陽西下,沙漠中風(fēng)沙開始橫立,飛揚的沙土,拍的臉頰生疼,他只好找了塊能避風(fēng)的沙堆開始休息整頓,搖曳的火光冉冉升起,這足以讓沙漠中的蛇蟲鼠蟻望而止步。
就在他入定打坐時,一陣陣刺人耳膜的鑼鼓聲傳來,來的十分不合時宜,白衣太白急忙起身撲滅了火堆,在這人煙罕跡,鳥不拉屎之地,他可不認為會有普通人閑的沒事干,來這沙漠中載歌載舞。
只見他身體如壁虎游墻,俯身趴在沙丘背面,借由夜空中點點微弱星光,總算是勉強看清了那群連夜趕路的隊伍,那隊伍排序呈現(xiàn)雁字陣,左右為鄰,陣心眾星拱月突出兩道身影,身影之前,有雙生甲士,一人手提銅鑼,一人捏握鑼錘,每十步一鑼,眼前這一幕饒是白衣也不覺暗暗咋舌:“這借由鑼聲引發(fā)地表律動,恐怕方圓百里有任何風(fēng)吹草動,都逃不過他們的追捕,此法倒是與移花一脈有異曲同工之妙,但卻又有所不同,也不知是出于哪位高人之手。”
他轉(zhuǎn)而側(cè)臉附耳傾聽,更覺稱奇,那鑼聲不僅能探動地表,就連地表深處也是鑼音密布,阻絕了外來一切六耳,就在白衣試圖放棄窺探之際,那雁陣中心,其中一人抬手握拳,示意隊伍停下,隨即隔空掃視了周圍一圈,發(fā)現(xiàn)并無異常,料想是自己多心了,開口道:“小公主,過了前方固北嶺,我們便進入了漢人領(lǐng)域,屬下想我們是否還是要聯(lián)系下大公主?這中原漢人奸詐無比,詭計多端,屬下?lián)臅兴话l(fā)意外。”
被稱為小公主的少女,如陶瓷般精致的臉上閃過陰郁神色,但很快便被他掩去,情緒轉(zhuǎn)換竟讓人無法察覺,天真無邪笑嘻嘻說道:“大師,這種小事我看還是不要去麻煩我那位高高在上的好姐姐了,你還是跟我說說中原到底是怎么樣的吧!!”
被稱作大師的男子,并沒有被對方那天真無邪的笑臉迷惑,他自知耶律家可沒有所謂的善男信女,這顯然對方并不想在這話題上過多探討,他也只好作罷,只能是順著對方,開始講起了中原情況。
相比較遼國,中原地區(qū)的物產(chǎn)更加豐富,上好的礦石,鑄就了鋒利的兵刃,鎧甲,絕佳的布匹,造出了華麗的衣裳,比起只能用獸皮御寒的遼東,所有遼人誰不想打下富碩的中原,尤其是蕭太后獨攬政權(quán)后,野心越發(fā)漸長,其下長女耶律觀音奴,更是對中原抱有虎視眈眈之相,對中原的滲透達到了歷朝歷代難以企及的高度。
有利自然有弊,這也間接激發(fā)了中原人那拳拳愛國情操,每每水到渠成,本該萬無一失的計劃,總會被好事者接連破壞,這也使遼人對所謂的八荒弟子深惡痛絕。
“大師,你說如果以后本公主上了位,將來進軍中原,我就把這些什么狗屁八荒弟子,全部貶為奴隸,你說好不好?”
耶律延壽女吐了吐舌頭,意識到言語不慎,撇嘴小聲道:“我是說如果。”
大師眼觀鼻,鼻觀心,自然不敢隨意議論,含笑道:“小公主天姿聰穎,將來定然能成為我遼國不可或缺的助力。”
耶律延壽女不以為然,心中更有不屑,對方的話模棱兩可,圓潤至極,什么遼國助力,她可不稀罕,她最想要的還是母后身下那張耶律家爭的頭破血流的皇椅,只是現(xiàn)在還有些阻力而已,她理了理耳邊清絲,歡聲落語:“大師,今天的對話就當(dāng)是你我二人之間的小秘密哦,等到這邊事了之后,我們回到遼國,耶律延壽女定然不會虧待了大師。”
大師竊喜,臉上卻始終不動聲色,單手錘胸,行了個遼國大禮,虔誠道:“屬下自然唯公主馬首是瞻。”
沙丘上的白衣,自然無法洞悉這幕小插曲,早在那人眼神掃視時,他便屏息凝神退回了沙丘之下,直到等到那群人遠去,他才從沙堆中探出了頭,大口呼吸了口氣,心有余悸苦笑出聲:“山雨欲來風(fēng)滿樓,看服裝想必是遼國那群野蠻子無疑了,我是通知他們呢?還是通知他們呢?”
他想了想,終究還是打算通知這個所謂的“他們”,手里彎曲成個馬哨狀,清脆悠揚的哨音在這片空間傳蕩,一只白額禿鷲從遠至近,但它并沒有即可落下,而是選擇了空中盤旋,那白衣氣煞,這畜生莫非還想要好處?
“你這混賬娃兒,你別忘了受傷那會兒,是誰從一開始吃我的,用我的,現(xiàn)在好了,翅膀硬了,能飛了,全然就忘了我的好!!”
白衣越想越氣,跳腳指天破罵:“沒天理啊,這年頭人心不古便也罷了,現(xiàn)在就連頭畜生都能欺負人了,如果蒼天還有眼,就請劈死它,為我出了這口惡氣吧。”
盤旋的白額禿鷲,雖然不知道下面的人類到底在做什么,但或許是真被這段浮夸的表演驚動,俯沖直下,落在沙丘上,不忘抖了抖爪子,白衣一個箭步,雙手突兀抓住禿鷲脖子,大笑:“這他娘的就烤了你!!”
禿鷲瘋狂拍打羽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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