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氏一出大門,抬頭就看見一位半大的男孩子沖她們跑來,她愣住了。她心里打起了鼓,小姐出門見外男,萬一被人知道,那就麻煩大了。
林巖給玉顏行禮:“小的,小的感激小姐的救命之恩。”
玉顏笑笑:“讓你久等了。能不能救命還難說,咱們先去看看吧。”
“諾。”
林巖轉身在前面帶路,方氏扶著玉顏在后緊跟著。三更半夜路上一個人影也沒有,大概走了有一盞茶的功夫,三人走到了一處破舊的房子前。
林巖停住腳,他不好意思地道:“里面又臟又破,實在不成體統。”
“無妨,看病人要緊。”玉顏道。
“諾。”
林巖帶著玉顏與方氏進了家門。在暗暈如豆粒的油光下,方氏看著這家人的條件,感覺自己家不算窮的了,至少自己家還有一張桌子,四條長凳子吧。這一家人幾乎是家徒四壁,連煮飯用的鐵鍋都是缺了一塊。
方氏嘆了口氣,她問:“家里這么窮,你怎么不想辦法做個小工,或者賣身為奴呢?”
林巖低下頭回答:“家里就只有我們母子相依為命,母親又多病,小的不能離開太長時間。怕……”
他沒說完的話,方氏與玉顏都明白過來,他怕母親一個人在家,因病重去世了自己都不知道,所以他一直守在母親身邊。
劉玉顏往里屋走去,她心里有些打鼓,萬一林巖的母親是絕癥呢?自己空間一直連接不上,什么東西都無法取出。她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左手腕,三顆黑痣仍舊暗淡無光。
她嘆了口氣,硬著頭皮決定先看看病人再說。林巖走在最后,他右手舉著油燈,左手護著燈不被走路帶的風將燈吹滅。
三人走到一張硬木板前,一位氣息奄奄的婦人躺在木板上。她身上蓋著一床破舊的被子,上面還搭身幾件破衣服。
劉玉顏一眼望過去便呆住了,面前這婦人瘦骨嶙峋,面色呈菜青色,這與自己的現狀很相似,營養不良。她上前一步,伸出手摸了摸婦人額頭,并不發熱。她又掀開破被子,摸了一下婦人的肚子只有一張皮。
玉顏的眼淚掉了下來。林巖見玉顏查看了自己母親的身體流下了眼淚,他驚恐地帶著哭腔問:“是不是我母親活不了了?”
玉顏搖著頭,她哽咽著說:“不……”
還沒等玉顏說完話,林巖就開始嚎哭了起來:“娘,娘,你要不丟下我呀。娘呀……”
這哭聲將一路跟著來、悄悄在外守著的云海給唬了一大跳。他暗想,是不是太子妃前來將人家的母親給害死了。
方氏陪著摸眼淚,口中念道:“好可憐的一對母子。”
劉玉顏完全不敢相信,居然還有人會被餓得快死了。她生長的那個時代,餓半死的人只是為了瘦身,為了健康,可不是因為沒有東西吃而餓的。
劉玉顏擦了一下眼淚,伸手拍了拍林巖哭得一聳一聳的肩膀,難過地道:“你先別哭了,她只是餓的,她快餓死了。”
林巖張大嘴,將哭嚎聲咽進了肚里,他結巴地道:“我,我娘,怎么是餓了呢?她總是對我說,她,她生病了,不想,不想吃東西。”
他說完后猛然醒悟過來,娘是將不多的食物留給他吃,自己餓著肚子熬著。他伸出手左右開弓狠狠抽了自己幾個耳光:“我是豬,我比豬都不如。”
劉玉顏叫住他:“好了,知道她的情況就好辦了。”
她從懷里掏出一個荷包,里面裝有五十兩銀票,她將銀票取出來,遞給林巖:“明天去買點米,先熬粥她喝,一次不能讓她吃太多。等她養上十天半月后,再慢慢加食雞蛋,肉沫,燉雞湯。養上幾個月,她就會好起來。”
林巖雙手接過銀子,給玉顏跪了下來:“等小的將母親養好,便來聽您的使喚,下輩子做牛做馬報答您的恩情。”
玉顏擺手:“言重了,不值一提。今兒你前來刺殺我,最后也放過了我的性命,咱們兩清了。”
她這話將方氏與外面偷聽的云海都驚了大跳。
方氏慶幸今天小姐出去還好沒出事,否則同小姐一起出去的女兒輕則被發賣,重則小命不保,甚至還會連累家人。方氏在心里不停的念著:大慈大悲的觀音菩薩!
云海在心里暗想:太子妃半夜三更前來救的人,還是想殺她的人的母親。說她這是傻呢還是蠢?
玉顏轉頭對方氏道:“奶娘,咱們回吧,快天亮了。”
“諾。”
林巖站起身,趕緊將他放在地上的油燈撿起來,用手舉著油燈將玉顏兩人送出室外:“慢點慢點,前面有一個坑。”
“如果銀子用光了,你再來找我,就算我借你的。”玉顏臨走前再對林巖說了一句話。
“諾。”林巖恭敬地答道。
林巖站在破屋前,舉著油燈目送著劉玉顏與方氏離開,他想著父母親從小教育自己的話:“得人施恩,必報其義。”此時,他在心里暗暗下了個決定。
劉玉顏帶著方氏又從后門溜回了左相府,回了鳳來院稍稍休息一會。在左相上朝前,她還要去給父母請安。
玉顏自以為自己帶著方氏,從后門溜出去神不知鬼不覺。
其實不然,這一切左相與夫人都知道,他們還派了人悄悄跟著保護。
守后門的人,在深更半夜將小姐放出府,出了事全家都落不到好。所以,他前腳將小姐放出府,后腳就去尋守夜的嬤嬤稟報。
左相聽了來報,趕緊叫侍衛跟去:“務必保護小姐的安全。”
“諾。”
劉夫人擔憂地問道:“顏兒這深更半夜出門是去看那個程婆子嗎?”
劉左相搖頭:“唉,恐怕是吧。”
夫妻倆人嘆著氣,睡了個不安穩的囫圇覺。
左相夫妻早上起床就聽侍衛前來稟報,小姐出門去了哪里,做了何事,說了什么話。
當他們知得劉玉顏的所做所為時,心里酸甜苦咸極為復雜。原本,他們對女兒非常的失望,甚至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劉府總有一天會失去她。
沒承想,覺醒過來的女兒居然會是如此的,如此讓人感到驚喜和意外。
劉左相對給他整理朝服的夫人道:“孺子可教,夫人,尋幾個好的人教導她。”
“好的夫君。”劉夫人笑著道。
胡氏輕腳輕手地走進屋子,她行了一禮后道:“老爺,夫人,兩位少爺和大小姐前來請安。”
“叫他們進來。”劉左相轉身坐在上位的椅子上,劉夫人也在上座坐了下來。
劉府的三個孩子依著長幼排序走了進來。三人站在父母面前,恭敬地行禮,齊聲道:“孩兒給父親母親請安。”
“嗯,很好。”劉相滿臉的笑容,他那英俊白凈的臉露出一個大酒窩。玉顏看了父親一眼,又看了母親一眼,她發現長兄像母親,圓型臉濃眉大眼,二兄像父親一樣俊朗。她自己長得既不像爹,也不像娘,長得像小猴子那樣弱。
劉相看出玉顏心不在焉,他口氣溫和地問道:“顏兒在想什么呢?”
“啊,回父親,女兒在想自己身體弱得像小猴子。”劉玉顏只把最后一句話說了出來。
“哈哈哈……”幾人都笑了起來。屋里守著的下人們也低下頭暗暗發笑。
劉相道:“顏兒,知道自己身體弱,以后就好好養著。”
“遵命,父親。”玉顏恭敬地應道。
劉相站了起來:“時辰不早了,我先去上朝。”
“恭送父親!”三個孩子又行禮。
屋子有下人連忙跑出去安排老爺坐的轎子。劉夫人帶著三個孩子將劉相送到二門,看著劉相上了轎子,出了大門。
劉夫人對三個孩子道:“你們各自去忙自己的事吧。”
“遵命,母親!”劉家三兄妹給母親行禮,退了幾步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