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離開我們的那一年是2017年,是天氣非常炎熱的月份,至今已有四年了,而我的奶奶到現在還不知情,我的爺爺在去年12月臨終時也不知曉。
很多人覺得這樣很殘忍,老人有知情權,但我們家里人,誰也不敢將這個巨大的噩耗告知他們,奶奶現在已81歲的高齡了,爺爺走的時候是84歲,如此高齡,誰也不敢去冒這樣的風險。
奶奶每次問起,我都只能草草回答幾句,兩位妹妹見奶奶除了相互流淚,似乎也說不出個所以然,我的姑父一直帶著對姑姑的思念無法釋懷。
姑姑的離世,源于意外,對家里的所有人無疑是場巨大的打擊。
我白天還看到了她的朋友圈,晚上卻得到了這樣的噩耗。
當我哥晚上九點多鐘給我打電話讓我去姑姑家時,我問怎么了,他說讓我過去就行,他一直話不多,所以我也就沒有多問。
坐在車里的時候,我都還在設想是個什么原因能大半夜突然叫我過去,我猜想是不是我哪個妹妹談戀愛被發現了?想想也不大可能,兩個妹妹一直沒有談對象,而且就算談了也到了年齡,不至于如此大動干戈,我甚至在想是不是她們中誰未婚先孕了,思來想去間,車子到達了。
我在心里偷笑,想著到底是哪個妹妹做了什么錯事撞到了槍口上,我帶著輕松往姑姑家走去,老遠看到姑姑家的大門敞開,有些人進出,看到我大哥坐在門口的石頭上抽煙,我還調皮的坐在他身邊,笑著看他想嚇唬他。
他看我一眼,帶著鼻音說:“你進去看好兩個妹妹,咱姑不在了。”
“啊?”我半天沒反應上來,一張因為剛剛還在笑的臉半僵著:“咋可能呢?”我愣了半晌,腦海里第一反應是,姑姑得了什么病我不知道嗎?
他說:“你進去就知道了。”
我這才頭重腳輕的踏進了門里,我帶著不可置信和半信半疑,以及猶豫萬分的心情走進了家里,看到大伯和我爸,我拐進姑姑的房間,看到我媽已哭的過敏的臉,看到我大媽哭的腫脹的雙眼,看到癱軟在地的姑父,看到默默流淚的我哥以及兩個默默抽泣的妹妹。
我看到姑姑躺在床上,除了頭部和平時看上去不太一樣外,其他地方都完好無損,我不解,難道不是睡著了嗎?
我上前握住姑姑的手,看到她的手有一些土,手和平時握著的觸感一樣,沒有任何區別,除了有點土,指甲縫里有些泥,她的頭有點腫,看上去比平時稍大了一些。
我叫了聲:姑。
其他的人都哭的更兇了。
我沒有哭,我握著她的手,搖晃了一下她的胳膊,覺得她只是睡著了,我媽過來要給我帶上孝,我一下子驚叫了起來:“為什么帶?”所有人都愣了。
人不是好好的躺著嘛,為什么要帶那玩意兒,我在心里想道。
我拉著姑姑的手,眼淚卻不爭氣的流了下來,打在涼席上,我無聲無息的倚在床邊,眼淚也悄無聲息的流著,我知道,我好像沒有在做夢。
然后來了一些不認識的人,他們忙忙碌碌的將姑姑抬起,放進了一個玻璃罩里,然后打開開關,我才知道那東西叫冰棺,然后一切就仿佛做夢一般,靈堂不知道什么時候架了起來,我們穿上孝袍帶著孝,來人磕頭回禮。
第二天晚上兩個哥哥換我洗漱,我一個人開車往回走,快到家門前時,我突然感覺到了崩潰,一個人倚在方向盤上嚎啕大哭,那一刻,我感覺我的世界崩塌了,我感覺我活不下去了。
第三天去了火葬場,參加完所有的儀式,一切仿佛塵埃落定,期間大人們也不像第一天那樣無法接受了,有時還會傳出笑語,我和妹妹也能笑著開幾句玩笑,她可以回我以苦笑,我們看到很多人可以前一秒落淚,下一秒笑臉,仿佛生來就是個哭戲演員。
對于旁人來說,也許只是參加了一場葬禮,走了一位自己認識或是親近的人,感嘆一句:多好的人啊!
對于我們來說,所有的儀式都是身體走了流程,心卻還停留在了原地,一切好像是真實發生的,一切又仿佛只是個夢,總感覺心里空落落的。
我學會了掩藏自己最真實的感受,逢人便能笑臉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