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元七還懶在被窩里，大門外就響起了敲門聲，聲音很急。

老袁頭穿上褲子披上外衣轉頭對元七說道:“你不要出來，好冷的?！?

元七迷迷糊糊應答了一聲便接著躺下去，老袁頭穿上鞋走了出去，不一會兒便回來了，回來的時候臉上鐵青不知是凍著還是別的。

一進屋也不進被窩暖和暖和就怎么在那坐著，元七坐起來被子裹著身體只露出一個小腦袋:“怎么了？”

老袁頭道:“陳老道走了！”

元七奇怪道:“走了？去哪？”

老袁頭摸了摸凍僵的鼻子道:“他死了，今早連虎兄弟出城在山腳下尋到他的尸體，連虎兄弟說陳老道的皮給人生扒了下來，若不是他右邊的手指天生短一半，他們也是不敢認的?！?

元七的耳朵忽然傳出來轟鳴聲，腦袋仿佛被人針扎了一般疼，他不敢相信一向和藹可親，遇人便禮讓三分的陳老道居然死了！而且是用那么殘忍的方式！

老袁頭接著說道:“我合計了，現做一口棺材來不及了，我的那口用不著先給他，皮都讓人拔了，總不能還沒有個棺材板給蓋著吧！”

元七聽不到老袁頭說什么了，他腦海里陳老道那張清癯的臉逐漸模糊再然后變成一張被扒了皮血淋淋的肉泥！

老袁頭見元七沒有說話抬頭看向他發現他的臉甚是蒼白而且嘴巴緊緊的閉著頓感不妙，連忙一巴掌扇過去，元七的臉立即紅了，而剛才渾蒙的眼睛也恢復過來，元七捂著臉放聲大哭。

老袁頭摸著他的額頭道:“哭出來就好了，哭出來就好了?！?

老袁頭去連虎家看陳老道的尸體，而元七則躲在家里不敢露頭。這件事很快便在村子里掀起波瀾，一向忠厚老實的陳老道居然被人扒了皮！黃生身為村長理應站出來，果然，街道里響起敲鑼的聲音:“各家各戶注意了，都乖乖在家不要瞎逛了，各家各戶注意了不要瞎逛！”

旁人聽到這個消息自然老老實實在家待著，可元七不一樣，躲了一個時辰那股子恐懼化為悲傷和思念，他想去看看陳老道，當這個念頭生起便無法打消。他穿上鞋走了出去，放眼望去一片雪白，下了一天一夜的雪停了。

踏雪而行路便不好走，元七跌倒了兩次，身上的衣裳有了水漬，風一吹便又冷了許多，元七蜷縮著脖子眼睛看著腳下的路一步步向前走，小巷泥濘走不成了，他只能走大道。

魏世琰依靠在門口看著雪景內心頗有憑欄遠眺的千古之感。正感慨著遠遠便看見元七晃晃悠悠的沿著街邊石階行走。

元七也看見他了開口便一聲:“二弟！”

魏世琰心生不悅正想等他走進些罵他幾句卻看見元七手中拿著的棉衣出口的話便變了:“嗯！去連虎兄弟家？”

元七鼻尖一酸:“嗯！還給陳老道?！?

魏世琰看了來到他身前元七嘆了口氣給他讓出路來道:“還是別去了吧！挺嚇人的?！?

元七道:“你去看過嗎？”

魏世琰搖頭：“沒有，聽我阿爹說的，想來是妖怪干的，人可干不出剝皮的事！”

元七沒有說話欠身與他擦肩而過走了幾步回頭道:“他是殺妖死的，死的很好看！”

魏世琰抬頭望天幽幽道:“是想說死得其所吧，元蠻子！”

元蠻子是魏世琰給元七的綽號，元七生來便比一般人力氣大，便是幾個中年漢子力氣小的也是比不過他。

元七終于來到村東頭連虎兄弟的家，正眼看見老袁頭坐在門口悶聲不吭就那么在那呆著。

元七來到他跟前開口道:“我路過來給他送棉衣，在門口扔著都快被雪埋了?！?

老袁頭語氣冷淡:“用不著了。”

元七:“他或許覺得冷，還是披上吧。”

說著元七抬腳就要進去卻被老袁頭一把拽了回來道:“坐這，有話對你說?！?

元七靠著他身旁，老袁頭如同蠶蛹的手指不住撫摸著元七的頭發。

“昨日陳老道上山其實是去尋你，走的時候向咱們家借了一把斧頭，但他也留下一句話，他的話我不愛聽，應是說給你聽的，我死記硬背下來了，他說萬物各有其職，草木以迎春是為陰，萬獸以制動乃為陽。沒有誰生下來就是為了大道，是這大道因為億萬生靈而存在?！?

元七沒有聽懂，可腦子卻把這句話給記住了。

老袁頭接著說道:“還有一句話也是他說的，只不過是在他將你交給我的時候說的，你聽好；我命不好，一生求道卻無仙緣，今日上天讓我撿到這個孩子是可憐我，我少時學了卜算之術，手藝不精但還是給他卜了一卦，得了個坤卦，地支六六之數！如此這孩子命中注定多生磨難。六六乃為十二，在他十二歲那年怕是有一關生死劫！我日后大限將至多數是為他擋劫！你是做死人生意的攢的是陰德，本來命里氣數逃不過這三兩年，但你若養了這個孩子我的氣運便和你搭上了線，你便會與我同日離開人世，到時這孩子自有他人照顧?！?

元七聽明白了這句話道:“陳老道是為我而死？原本扒皮死在山上的應是我？”

老袁頭沒有回答他，元七接著又說:“那他死了，你也會死？”

老袁頭十分冷靜回答道:“我們都會死！”

元七說道:“既然這樣，陳老道為什么要替我死？”

老袁頭聞言轉頭看向院子里:“他想讓你活下去，一直活下去！”

元七眼淚掉下來了:“留我一個人，在夜里為你們燒紙錢嗎？”

就在這時連山走了出來看著兩個人道:“我和我哥商量了，天黑前把陳老道給埋了吧，都成那樣了停院子里不吉利。”

老袁頭道:“黃山還沒來了嗎？他是村長，這種事他不在場？”

連山回答道:“一早就去請他了，但他死活不肯來，剛才我哥又去找他了聽他媳婦說他跑到城里請京城青龍司哨所的官差去了，應該是請他們來降了那妖怪！”

老袁頭接著道:“等會吧！棺材還沒拉過來?！?

連山嘆息一聲:“唉！都成那樣了，還要什么棺材，埋到后山吧。”

老袁頭有些發怒:“成哪樣也是我們村的人！皮相都沒有了，總不能連個避雨的板子都不給！”

說完拉著在那抹眼淚的元七就要走:“總之我沒把棺材拉過來誰也不能動他！”

元七跟著他一步步朝著家的方向走去，到了西邊街口正看見有一群人圍著一個站在石墩上的人。

站在石墩上的人元七認識，是村里有名的混混:“各位鄉親！咱們村有了妖怪，那陳老道因為皮囊好被生剝了皮…………”

接下的話元七沒有聽下去，很無聊！

回到家后，老袁頭直奔著里屋那口棺材就去了，元七跟在他后面也走了進去，這個屋子不大正好能放下這一口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