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逢恩今日起了個大早,倒不是因為什么大事,只是因為百里鴻臨時派人傳話。天上這時下起蒙蒙細雨,李逢恩穿衣的聲音吵醒了床榻上的合眼睡覺的王柯燕,她側著身子莞爾一笑道:“今日有雨,記得拿把傘?!?
李逢恩聽見聲音回頭看她:“今日有雨,記得多穿點?!?
王柯燕聞言起身從身后攬住他:“什么事,這么大早就要辛苦你?!?
李逢恩順勢轉身直面她將手放在她腰間:“許是因為北伐之事吧,大軍出征在即,各大宗門人心思動……”
王柯燕素來對這些事不上心,她就這么緊緊依偎著他,仿佛這個男人就是她的全部。
李逢恩一邊說著一邊將頭埋進她的秀發中,那淡淡幽香入鼻好得過離山上的清風明月。
“少爺,少爺?!?
一名小童在門外朝屋內喊道,屋內的溫情便被這聲音敗得七七八八,李逢恩無奈對她歉意一笑:“等我回來?!?
李逢恩走出門淡淡開口:“知道了,轎子備好了嗎?”
小童支支吾吾,李逢恩不悅瞪了他一眼,剛想開口一道尖銳的聲音響起:“李少簿。”
李逢恩聞言怔了怔,午恩垂著雙手站在陰暗處。
“午公公?您這是?”
午恩忙上前一步諂媚著笑臉:“李少簿,口諭?!?
李逢恩心中一稟后連忙跪地:“臣李逢恩恭問圣躬安和否?”
午恩收起笑臉直起脊梁正氣道:“朕安。聞青龍司少簿李逢恩得道萬里,今特招之進宮,入司天監與朕講道?!?
李逢恩仿佛用盡力氣朗聲道:“臣李逢恩接旨?!?
午恩又是弓著腰將李逢恩攙扶起來:“李少簿,轎子我備好了,您現在就動身吧?!?
李逢恩隱晦的提了一句:“何公公可好?”
午恩明白他的意思了:“好,好,好,一夜未睡精神頭還是大好,這不方才出宮還遇見楊公與他老人家在含章殿門口談了幾句呢。”
李逢恩聞言會心一笑:“大勢已定,陛下萬年。”
雨夜下,清平街上,一行十幾人身披蓑衣疾行,凡江湖仙客見飛燕都得避鋒三里,這就是白虎司緝拿御史,而這次這么大陣仗倒不是什么江湖仙客犯法,而是司天監里那顆常青大樹倒了……
青田宗
元七走在去往劍閣的路上,昨夜歸來,路邊草木有了露水,這應是春天草長鶯飛的時候了,元七以沒有去大藏劍峰換杜小蘭一笑,但笑完之后這娘們就給自己指路劍閣,還說今天哪也不許去,就在劍閣待上一整天,到飯時她自會送吃食過去。
果然呀,女人的臉就像天上的云,風不刮也說變就變。
劍閣九層,未到便能觀其貌,元七看著隱約露頭的鎏金寶山屋檐,真他娘的氣派呀。
又走了數百步終于來到空無一人的劍閣下,門口有兩個牌匾上面各有八字,元七不識字,但會數數,高大的漆紅大門虛掩著,元七心生懼意但還是抬腳走了進去,劍閣內數十行書架有秩序的擺放整齊,正中間的寬大樓梯繞梁一周。
燭光輝映,一大片書生意氣仿佛都在其中,而粗獷的房梁上懸著幾把飛劍,江湖豪情也是因此詮釋。
元七看呆了,連身旁淺顯的腳步聲也沒聽進去。
“君子坦蕩蕩,立他人之屋當言聲三拜?!?
元七穆然回首,見一人面如冠玉,身披鶴氅,面容甚偉。
他立與元七身后,一雙丹鳳眉眼掛著笑意看著元七,元七倉促轉身:“您是?”
男子開口:“諸葛懿,劍閣守各人,第一層的。”
元七禮貌還之笑容:“咱叫元七,元始天尊的元?!?
諸葛懿許久沒見生人來此,尤其還是這半大的孩子:“元七啊,了不得的名字,來此讀書?觀劍?”
元七聞言面色一紅:“咱不識字?!?
諸葛懿略微一愣然后指著一個方向開口:“那就是來觀劍的吧,向這走,甲子門,那有你想看的?!?
元七順著他的手指見層層書架夾道盡頭有一扇石門,他對諸葛懿道謝然后便走了過去,石門很厚重,元七手摸上去冰冷的觸感由手掌傳到身體各處,丹田內那沉寂的一滴水圓潤的發出一道道氣體游走于元七身體七十二氣穴,哐當一聲巨響,仿佛是機關響起的聲音,石門漸慢的打開,元七沒見過這等場面,有些好奇有些忐忑的站在門外向里看去,石門的空間很小,昏暗的房間內只有一盞燭臺和一張草席鋪成的地毯,元七抬腳走了進去,燭臺猛然點燃火光,元七一驚剛想退出去但見四方石壁放出金光,石壁上有小人舞劍,那刻在上面的一招一式仿佛活了過來,元七扭了半邊的身子停了下來,四面石壁,不同人舞劍,有細小入微的劍氣橫絕大海,有大開大合的劍招一寸寸開山,元七體內的氣體莫名躁動。
元七面色潮紅,一雙眼睛不停的掃視四面的石壁,觀看到精彩處他忍不住舉手照著石壁依葫蘆畫瓢,一招一式讓他比劃的有板有眼,終于體內丹田那一滴水漸漸點燃變成紫青火苗燃燒起來,對于元七來說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他十分難受,如同爐火在他體內烘烤著五臟六腑,他忍不住蹲在地上呻吟,元七或許可以忍得住體內氣體灼傷氣穴,但那股突然出現的窒息感卻是萬萬忍不得滴,元七剛換上的弟子服被生起的汗水浸濕,外面的諸葛懿聽到聲音放下豪筆從太師椅上站起來走到石門前,只抬抬手石門打開,入眼便看見元七蜷縮在地上。
諸葛懿大驚,他連忙走上前扶起元七入懷,動手翻開元七眼皮那一只眼睛布滿血絲。
諸葛懿鄒眉沉聲:“夫七尺之骸,稟之以所生,不可受全而歸殘,方寸之心,制之在我,不可放之於流遁?!?
這一句很明顯沒有救回元七,元七禁閉嘴唇,嘴角緩緩有鮮血流出,諸葛懿見狀連忙掰開他的嘴將一根中指送進去,果然元七那缺了兩顆門牙的牙齒死死的咬住他的手指,諸葛懿吃痛悶哼,他心里明白,元七此時分明是被內氣侵體,受不了這種迫害才想著咬舌自盡,諸葛懿平生不好修行,唯一在行的是圣人之道,他此時也不知道如何助元七挺過這關,也只好如此保他性命,就這么一直僵持著,元七受盡了火燒火燎的滋味,就在那游走的氣體來到心府時,那李逢恩留在他體內的一氣化做流水阻擋住了來勢洶洶的氣體,二者相對,倒是一氣占了上風,氣體漸漸的融入一氣最后形成一體,這夾帶著氣運的內氣連帶一氣形成了一股新的內力,元七先前咬著不放的手指也是漸漸松開,鮮血入喉元七被嗆醒。
“咳咳咳……”
元七抬眼見滿頭大汗的諸葛懿就在自己身邊:“先生?”
元七這一聲先生莫名讓沉浸在手指疼痛上的諸葛懿會心一笑,一聲先生便抵得了這份恩情了。
“醒了便好,醒了便好?!?
元七掙扎著爬起來,諸葛懿有意的將滴血的手指藏在身后:“你這娃娃,不懂引氣便貿然觀劍,也怪我大意,差點讓你丟了性命!”
元七聞言察覺嘴里的血腥味開口:“先生,我怎么了?”
諸葛懿不怒而笑:“得了大便宜,我原以為你過不來這一關,沒想到你有大造化呀?!?
元七握了握拳頭,那充沛在體內的靈力蓬勃不斷,門外清風吹來一身熱汗下去大半,元七猛然轉身朝石壁揮拳,一拳發出去的勁風撲在石壁上發出一聲悶響。
元七驚訝的說不出來話,這時自己?怎么感覺又是做夢呢?
元七身后諸葛懿見少年揮拳恍惚間仿佛看到十五年前鄉間滿地禾下處也是這么一個孩子,與他無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