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文件格式重新調整一番后,澤田閉上眼睛,等幾秒鐘才再次望向電腦屏幕。
這是他的習慣,大腦停頓一段時間,再次閱讀文件會有不一樣的發現。
澤田從頭閱讀一遍發現內容還算不錯,心里稍感滿意。屏幕上文件的內容是下個季度的企劃書,明天下午部門會議室要用,這次的企劃書至關重要,因為他的上司下周就要調離到大阪分公司擔任分公司經理,他想要競爭一下空下來的位子。
如此一來,這份企劃書就至關重要了,明天的會議就看部長對這份企劃書的態度了,為了保險起見,澤田再次對文件內容進行嚴格審查和修改,確保萬無一失。
看到第三頁的時候正考慮要不要在大綱下方添加一份圖片說明,放在一旁的手機突然響了。
他接起電話,是前臺的女同事打過來的。
“有兩位先生說想要見你一下,其中一位姓石板。”
“石板?哪個石板?”
澤田對這個名字并沒有什么映像。
“她說和一名叫代子的女士有關。”
“代子?”
這個名字澤田是非常熟悉的,畢竟是和他有過肌膚之親的女人,當時是在一家料理店認識的,相談甚歡,當天晚上就去酒店了。
尤其是代子身體一絲不掛露出滿是淤青傷痕的時候,自己都被嚇一大跳。
“怎么辦?你要是走不開,我就和他直接說了。”
“不用,我這就過去,看看他找我有什么事。”
澤田沒有繼續再看電腦,直接從椅子上站起身來,聽到對方提起代子的名字,他心里冒出一種心緒不寧的感覺。
在前臺等他的兩個男人身材魁梧,穿著黑色外套,前面的男子看起來三十歲露頭,后面的男人看起來年級更大一些。
“你是澤田先生嗎?”
男人走到面前開口問道。
澤田做出了肯定的回答。
男人朝他更近一步,身體側對著前臺小姐,隨后從外套的內側口袋里掏出一個東西,澤田看了一眼,認出了對方手里的東西,是警察的徽章。
“可以找個安靜的地方嗎?我們有事想找你聊聊。”
“有個會議室,現在那里沒人,可以嗎?”
“可以的,謝謝。”
從對方客套的態度來看,找自己應該不是什么麻煩事,自己最近好像也沒做什么違法犯規定的事,澤田不由得松了一口氣。
可是對方先前電話里提到了代子,難道事情與她有關。
在一個只有桌椅且空間不大的會議室里,澤田坐在兩人對面,男人重新介紹了自己,原來對方是警察廳搜查一課的刑警石板,另一位是巡查部長近藤。
“抱歉,百忙之中多有打擾,我們就開門見山直說了,照片上這個女人你認識嗎?”
石板從懷里掏出一張照片。
澤田看了一眼,不由的睜大眼睛,果然,對方來的目的果然與代子有關。
“是......代子。”
照片上的代子穿著白色的連衣裙,站在櫻花樹下開心的吃著東西。
“你和她的關系是......”
聽到石板的問題,澤田心里有些緊張,他三十多歲了,已經結婚了,而且還有一個三歲的孩子,既然是已經結婚的男人,那他和代子的關系就有點違背社會道德。
如果這件令公司蒙羞的事讓公司知道,不僅僅這次課長的位子會落空,嚴重的話會被公司開出。
“我們是認識的好朋友,關系很好的那種......”
“你最后一次見她是什么時候。”
石板和近藤對視一眼,然后看著澤田繼續問道。
“大概在這個月的月初,我想想,應該是在三號那天。”
“在什么地方,具體干了什么。”
“就在這條街的料理店,我們一起吃晚餐,當時因為時間太晚了,我們就沒回家,在附近開了一間房就住下了。”
“警察先生,請問發生了什么事,代子她......“
具體發生了什么澤田自己不太清楚,思考再三后還是咬著牙決定實話實說,如果自己撒謊的話,不知道會引來什么不必要的麻煩。
“我們在新宿一處正在施工的工地上發現了她的尸體。”
“尸體!!!”
這個結果有些令澤田出乎意料,他的身體有些害怕的微微顫抖,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和命案扯上關系的。
“請問警察先生,代子是怎么死的。”
澤田深呼一口氣調整自己,盡管如此,他說話的聲音還是有點顫抖。
“這個我們不方便告知,請問你昨天凌晨一點左右在哪里,這個問題十分重要,請你如實回答。”
在澤田聽到代子死訊的時候,石板用見聞色霸氣清晰的感受到對方不是在說謊,那副吃驚的模樣完全不是刻意偽裝的,是很自然流露出來的。
“昨天凌晨一點鐘嗎?讓我好好想想。”
“昨天凌晨也就是前一天,那天我是在家里附近做銷售調查的,快到下班時間的時候沒有返回公司,而是直接去了家里,到家大概才七點多。”
“那天晚上我帶著老婆開車出來吃晚餐,喝了很多酒,回來的時候是我老婆開的車,到家已經將近十點了,對了,當晚那家餐館的發票還在我錢包里。”
“之后呢,到家我就倒床呼呼大睡了,其余的我就不太清楚了。”
澤田仔細思考一會后開始訴說自己前天的情況。,然后從身上的錢包里掏出一張發票,石板看了一眼,時間確實是那天晚上的。
“這么說,那個時間都睡覺了,也就是說沒有人可以為你佐證了?”
“這個......我想起來了,半夜我起來上過一遍衛生間,當時我老婆正在熬夜看電視劇,當時她還用攝像機拍了電視節目,我記得當時迷迷糊糊和老婆說了幾句話,那個時候說話的聲音應該被攝像機記錄了下來。”
“我知道了,至于你說的話,我們會派人到你家里核實的。”
“咳咳......那個,警察先生,不知道這件事可不可以不要讓我老婆知道,這種事畢竟......”
聽到石板說會派人到他們家去調查,澤田頓時嚇得魂飛魄散,一臉哀求的看著石板兩人。
“放心,我們會注意辦案方式,不會破壞你的家庭。”
澤田的意思,石板心知肚明,如果讓澤田的老婆知道這件事的話,家里免不了雞飛蛋打。
“還有,你是什么時候和代子認識的?兩人的關系到了什么程度?還有你對她了解多少?”
“認識的時間嗎?大概在去年的八月份,當時我們組談成了一筆數額不小的合同,課長請我們去喝酒,我不小心弄丟了手機,碰巧被代子撿到,我請她去另外一家料理亭喝一杯,發現代子是個十分健談的女人,我們相談甚歡,最后兩人就順水推舟去了酒店。”
“約會頻率呢?”
“在那之后,我們大概一個月見兩三次,每次多數都是她約的我,大多是去市中心玩,然后隨便逛逛,買買東西什么的,最后我們都會去固定的酒店,就是歸月街叫夜橋的那家。”
“程度......怎么說呢,就是社會上說的情人那一類,每次見面,她都會問我要零花錢,數值一般不是太大,都是幾萬塊左右。”
“本來想為了家庭和她斷了聯系的,可是這個女人實在是太懂男人的心理,每次我都會被她弄的心里直癢癢,狠不下心來。”
說到這,澤田竟然不好意思的撓撓頭,看的石板兩人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對她了解程度,怎么說呢,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一般都不怎么提起對方的家庭,只是有時她總會向我抱怨自己的丈夫十分暴虐,經常對她家暴,她身上的那些傷都是他丈夫歐打的。”
“我也曾提議她報警,怕她哪一天被她丈夫打死了,可是她不敢,她說她丈夫揚言只要她敢報警或是離開他,就會用十分殘忍的手段殺掉她,無論她逃到哪。”
“當時我也被嚇到了,生怕被她丈夫知道自己的存在,所以才起了分手的念頭。”
聽到澤天的話,石板現在可以百分百確定代子的丈夫池田長期對代子實施家暴。
“這個問題我就直截了當的問了,關于代子死亡的原因你是怎么覺得?”
這個問題十分直白,澤田面露難色,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我不知道,這種事我怎么可能知道呢?”
“我和她僅僅只是那種關系,和她沒有半點利益矛盾。”
“我們認為代子女士的死亡可能是一件刑事案件,你怎么看,或者你同意這種看法嗎?”
“我不知道......”
澤田說完后,雙方都沉默了一陣。
“對于她是被誰殺害的,您有什么線索嗎?”
石板眼神毫無感情的盯著澤田。
“沒有。”
澤田腦海中突然閃過什么東西,這讓他的回答稍微慢了半拍。
“你剛才猶豫了,澤田先生!”
“請問你是不是隱瞞了什么?”
感官異常靈敏的石板第一時刻就察覺到了澤田的猶豫,立刻拍桌站了起來,表情嚴肅,語氣十分嚴厲,盯著澤天的目光充滿審視。
“不是,那個......”
“澤田先生,您說的話只有在場的我們三個知道,而且我們不會記錄,你有什么話請盡管說,不用擔心有什么誤解。”
“事情沒有你想的那么復雜,我們需要大量信息,雖然不知道是否和案子有關,可只有這樣我們才能挖掘出真相,還請你盡量配合。”
旁邊的近藤沒有像石板那樣板著臉喝問,反而一臉和藹的樣子,細聲慢語的向澤田解釋。
“我也不知道這件事和案子有沒有關,我也只是聽代子無意中說過一次。”
澤田咽了一口唾沫,放下了猶豫,近藤的話一針見血,點破了他的心思。
“那也可以。”
石板收斂身上的脾氣,坐回身后的椅子,平靜的盯著澤田,聽著他接下來要說的話。
“大概在今年新年之后的那兩天,代子打電話約我出來開房,當時完事后我從浴室洗完澡出來,代子坐在床邊打電話,可能沒有察覺到我,講電話的聲音很憤怒,表情看的我都有點害怕。”
“代子當時好像提到了‘五十萬日元’,‘又不怪我’之類的話,不知道電話那頭的人說了什么,最后代子說‘好啊,有本事你就來殺我啊,我絕對不會讓你得逞的。’,說完之后就掛了電話。”
澤田咳嗽一聲,清清嗓子,開口敘述道。
“是這樣嗎......那你知道和代子通電話的是什么人嗎?”
“不知道,那個時候代子掛斷電話后正好看到我,臉色慌忙的把手機藏了起來,還臉色難看的問我是不是聽到了什么,我說自己剛出來,什么也沒有聽到,然后代子什么話都沒說提包就走。”
對于這件事澤田為什么能記得這么清楚,是因為從哪之后代子和澤田有一段時間斷了聯系,不管澤田怎么給代子打電話,發消息,對方理都不理睬澤田,弄得澤田自己有些莫名其妙的。
“之后呢,代子和你提到過關于這通電話的事嗎?”
“沒有,為此我們還分手了一個多月,后來是在春季的時候,她主動打電話給我邀請我賞花,我們這才恢復了聯系,對于那件事我也問過,問她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難了,可是一聽到這個話,代子臉色就會變得非常難看,鬧脾氣,所以我也不敢再問。”
說完之后,石板陷入了沉思,仿佛是在思考什么。
“那么,對于北原和西谷這兩個名字你是否熟悉,代子是否在你面前提到過?”
“北原?西谷?沒有,我一點也不熟悉,我的人際關系里沒有叫這兩個名字的人,代子在我面前也沒有提到過這兩個名字,她很少在我面前說關于其他人的事。”
“您的話對我們很有幫助,感謝今天的配合。”
石板低頭看了看手表,然后兩人道謝,從椅子上站起身來。
澤田將對方送出公司之后,又返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看著電腦屏幕上的企劃案,但怎么也靜不下心來繼續工作。
不知不覺間,石板打開了手機,從晨間新聞那一欄看到,關于某正在施工的工地發現女尸的新聞,新聞內容用的都是化名,里面并沒有提到關于代子的信息,澤田回憶剛才談話的內容,大膽猜測,這個女尸大概就是代子吧。
放下手機,澤田重重的靠在椅背上,仰著頭呆呆的望著墻面出了神,腦海里逐漸浮現出代子的模樣,他不禁回憶起和她在一起的那段時光。
“代子,就這么死了嗎......”
去年那個時候,澤田是第一次見到代子,醒酒的自己慌忙的尋找自己的錢包,代子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穿著靚麗的服裝,頭發被染成金色,臉上畫著濃妝,那個紋有卡通圖案的手上拿著自己的錢包。
當時澤田想對方應該是附近酒吧的陪酒女,之后代子拜托澤田請她喝一杯,處于感謝,兩人去了附近的酒店,代子是個身份健談的人,喝酒的時候澤田和對方聊得很開心,仿佛是在招待熟客一般。
盡管代子臉上濃妝艷抹,但她小巧面龐,杏眼明眸,笑的時候聲音聽得澤田心動不已。
喝到最后,兩人心照不宣,順水推舟的去了酒店,當時自己還有點膽怯,是代子主動親吻自己的,然后一件件脫掉自己的衣服。
代子的動作很主動,當一絲不掛的她站在澤田面前時,本來燥熱不安的澤田被對方身體上觸目驚心的傷痕嚇到了。
代子沒有解釋,像一只乖巧的貓一樣鉆進澤田的懷里,澤田看著懷里的代子有點不知所措,無從下手,兩人沉默了很久。
不知怎么想的,澤田腦袋突然靈光一閃,把代子按倒在床上,伸出舌頭像一只舔舐同伴傷口的貓一樣,用舌頭撫慰著代子的傷口。
那一夜,沒有翻云覆雨,沒有纏綿低語,有的只是滿是傷痕的野貓被同伴舔舐安慰。
從此之后,兩人便開始不定期的幽會,隨著交往的深入,澤田越來越喜歡這個女人。
她總是那么楚楚可憐,需要別人撫慰。
然而,這只傷痕累累的野貓,最終還是沒擁有美好的結局。
距離澤田公司不遠的街道旁,石板兩人打開車門進了警車里面。
“怎么樣,這個人有可能是殺害死者的兇手嗎。”
“可能性不大,談話的過程中對方回答時的每個表情都很自然,沒有撒謊的痕跡。”
“澤田提到的那個電話的事,需要重點關注嗎?”
“讓櫻田去調查一下吧,我有種感覺,這個案子好像沒有我們想的那么簡單。”
石板依靠在副駕駛座位上,望著車窗外來往的車輛,若有所思的說道。
“叮鈴......”
就在這個時候,石板兜里的手機突然響了,掏出來一看,發現是警視廳那邊打來的。
“喂,我是石板,請問有什么事嗎?”
“什么......受害人遇害那天去過銀行,還取走了一大筆錢......”
“行,我知道了......我和近藤現在就去調查......”
“好,辛苦了。”
近藤看向通話結束的石板,意思是是有什么新線索了嗎?
“走,去三協銀行,對于受害人那天的行程,總部那邊已經有了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