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元紀年,一二四六年六月第一十三個晝夜。
困敦大陸,寅虎小部洲,雙河鎮。
寅虎小部洲是困敦大陸一十二小部洲之一,共有一十七個鎮,數百座村落,兩條大河所形成的縱橫交錯的水網河道將這些村、鎮連接在了一起。
而雙河鎮就坐落在兩條大河的交匯處,其地理位置優越,是為南北通衢之地。
僅僅雙河鎮就有數家船行,數百艘大小船只:運貨的方艄沙船、商旅的游船畫舫、為王府營運的高大樓船。河面上整日城舟楫不絕,帆影如墻,碼頭上車水馬龍,商旅絡繹不絕。
然而,雙河鎮只有一家船行有星舟船隊。這一家名為順風的船行大約是六年前從外地遷來雙河鎮的。順風船行的少東家所說還只是一個小男孩,因此船行的一切事務都是由一位名叫木掌柜的男子在打理。
“據說,路大為雖然在星盜的襲擊當中殉職,但是星殿的艦隊從星盜手中追繳回了大部分當時遠征的收獲,鑒于順風船行在與星盜作戰當中表現出來的英勇不屈,星殿特批給了順風船行一面七星角龍旗,至少可以在各大小部洲之間商貿。其他各家船行爭相將船只、星舟掛靠在順風船行名下,導致了順風船行在雙河鎮幾乎是一家獨大。要知道,三星鯉旗只能在當地部洲行船,五星蛟旗行遍星落大陸的大小部洲,七星角龍旗已經可以往來于其余一十一座星落大陸了!至于九星青龍旗、獸旗甚至星宿旗,那已經是神族艦隊的旗幟了!”
各星落大陸民間傳說當中,鯉化蛟,蛟千年化為龍,龍五百年為角龍,至于青龍則已經是神靈了。
雙河鎮的四方茶樓,客自四方如云來。
此時,午時剛剛過沒多久,正是呼朋喚友品茗,午后小憩的時候。茶樓里各式精美的茶點散發著誘人的色香;綠茶、紅茶、烏龍茶、白茶、黃茶、黑茶,一應俱全,清香怡人;雜耍一般的長嘴壺,倒出如線一般的清亮茶水,引來茶客們的叫好。茶樓大堂幾處戲臺,正唱著最受民眾歡迎的話本編寫成的大戲,掌聲雷動。雅間里傳出坐唱的絲竹之音,又或者是鶯歌燕舞,別有一番滋味。
大家南腔北調的說著星殿指定的官話,等待著下半年船市的額度分配。所謂額度分配,是以星舟等級來劃分的,七羽星舟的載貨運客量高于五羽星舟,五羽星舟的載貨運客量自然高于三羽星舟。至于一羽星舟,純粹就是用來作為巡弋警戒之用的哨船,又名飛鳥舟,自然可以忽略不計。
“幸好那順風船行的少東家是一位虔誠的信徒,船行雖然日進斗石,卻時常賑濟在汛期受災的窮苦人家,修橋鋪路更是不在話下。順風的少東家已經為雙河鎮捐建了兩所蒙學館,甚至讓一些剛剛脫離奴籍的童子也有入讀蒙學的機會。”
“日進斗石?那不得有好幾百星石啊?”
“日進斗石雖然有幾百星石,可是架不住開銷也大啊!除了我剛才所說的那些善舉,順風的少東家據說可是在星海學院的學員啊!星殿的星海學院,雖然據說一年便要繳數千石的費用,但是學員們一旦學成便直接登艦,前途不可限量啊!獸潮來襲,潮汐艦隊即便只是離港出來打個轉,為各部洲掠陣,所有繳獲收益便要分走三成!如果艦隊出戰,甚至要分走一半的繳獲!”
而現在,這一位茶客口中所說的前途不可限量的順風少東家,正坐在四方茶樓的其中一個雅間里面。
少東家標準的武星君裝束:窄袖袍衫,束腰大帶,上衣下擺及膝,馬褲皮靴,端坐在下首位陪坐,上首安坐著一位身穿著兜帽長袍的年輕男子。
“木掌柜,今天恐怕不僅僅是為了提前給小為慶祝十二周歲生日吧?”少東家一雙英氣的劍眉,蓄著短發,一雙眼睛不算大,卻很是靈動;偶爾側過頭去的時候,可以看得出鼻梁高挺,他問了一句:“其實我們都知道,我真正的生日應該是在一個月之前已經過了。”
木掌柜看了看少東家拿在手上的那一件長命石鎖,隨手虛抓了一下,便將石鎖拿在了他手里。
“路小為,星元紀年一二四四年七月一十三......”木掌柜凝聚星力激活了星紋,默念著那一件做工精細的石鎖上的星紋內容,然后隨口問道:“對了,前兩天去雙河鎮星廟晉級考核,過了么?”
少東家撓撓頭,訕笑一聲道:“沒過,所以現在還是九品星徒。”
木掌柜將長命石鎖放到桌面上,在上面的奎金紋上輕點了兩下,說道:“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六年前就已經有這一道九品奎紋了吧?這六年時間,你哪怕在上面再多增加一兩道奎紋,也不過分吧?別人不知道,你總該知道自己是文武兼修的天賦吧?你這不是保持低調,簡直是在砸我們的招牌嘛!別人背后還不得說我們不識人啊!”
少東家此時臉上的表情才隱約流露出困惑、自責的情緒,指了指自己的頭,說道:“或許正如木掌柜所推測的那樣,當初那些‘刺青’給了我刀槍不入的天賦的同時,也剝奪了我文武兼修的天賦。”
“我確實能夠凝聚星點,但是星力散逸速度極快,就像是水過鴨背一樣。”少東家說完還演示了一番。
那些九色星點從四周匯聚過來,如同海里的魚群一般,足足有數十上百個五光十色的光點。然后,轉眼之間,仿佛是來了一只鯨鯊一般,嚇得那些魚便四面八方的逃散了開去。
“你這種情況非常罕見,估計是與當初收養你的那一位的魂級太高有關。”木掌柜漫不經心的說著,手一翻,一支梭形的星刺便抵在了少東家的前額。
這一支梭形星刺外形已經接近于靈體的那種虛無狀態,在少東家揮手格擋的時候甚至還如同抽刀斷水一般被分成了兩截,繞過了少東家的手刀之后又融合成了之前的形狀。
梭形的星刺看似速度并不算快,卻直接將少東家前額浮現出來的墨色刺青給戳進去了一小塊。
少東家前額凹陷下去的一小塊,少東家頭上浮現出來的云紋,梭形的星刺,詭異的場景,靜止的畫面。
“掌柜的,雖然這樣我不會死,但是真的會痛!下次可不可以請你提前打一聲招呼啊?”少東家等到那一支梭形的星刺斂去了之后,一邊輕揉著前額,一邊咕噥了一句。
“你究竟還想不想晉級?”木掌柜開門見山的問道。
“想!當然想!”少東家忙不迭的點頭,問道:“只是,現在還有什么其他的方法么?”
“那一次,那一位曾經說過,行百里路半于九十,當時的賦魂儀式或許幾乎快完成九成了。”木掌柜說道:“因此,我們現在可能也已經走了九十里路了,你的那些刺青看起來沒有變化或許其實已經快要消耗完了。這或許也能解釋得通為什么你的云紋如此頑強,畢竟賦魂儀式已經完成了九成嘛!”
“嗯!有這種可能性。”少東家若有所思的應了一聲,問道:“那我們應該怎么做呢?”
“不是‘我們’,是‘你’。”木掌柜似笑非笑的糾正道:“寅虎洲巡邊艦隊的飛鳥舟,最近有一個空缺,不知道小為你有沒有興趣啊?你晉級九品星徒之時我就已經給你申報了士兵職業,在星殿造冊登記過了,登上飛鳥舟也是名正言順之事,只屬于從寅虎洲星廟借調而已。”
“掌柜的,你所說的飛鳥舟,就是巡邏警戒的哨船,對吧?”少東家小意的問道:“飛鳥舟對我來說會不會太過于危險了呢?畢竟我們當初說好的只是消耗掉我頭上的云紋,而不是我的小命誒!”
少東家“云紋”二字出口之后才后知后覺的四下看了看,似乎犯了什么禁忌一般。
“沒事,雅間里我已經通過星域與外間隔絕開來,如同以往的每一次一般。”木掌柜擺擺手,說了一句。
潮汐戰艦其實就是由大大小小各種紋器組成的,包括羽帆在內的每一種紋器材料在不同的潮汐水文情況當中都會產生不同的“浮力”和“風力”;而操控潮汐戰艦所消耗的是船員們的精神力、星力,操控戰艦的流暢度又與船員的感應力境界息息相關,作戰狀態之下又與砲手的品級直接掛鉤,相當于船員的品級以及數量將決定潮汐戰艦的戰斗力。這樣一來,擁有更大的戰艦,在遠征當中能夠得到的安全保障以及各種繳獲自然也是水漲船高了。
木掌柜又說道:“但是,飛鳥舟絕對算是星舟當中的另類,可以說是‘船小好調頭’之典范。飛鳥舟,羽帆用的是潮汐戰艦的尾帆,那一對最短的羽帆其用途就是為了在激戰過后全體船員虛弱期結束之前在潮汐之中‘順流而下’。單從航行來說,幾乎不需要消耗舵手的星力。相反的,舵手的感應力、精神力越強,飛鳥舟越是靈活。至于,砲手,呵呵,在靈界之中遇上魔獸甚至魔王的話,那也沒有什么好說的,你至少得需要一位星尊砲手以及一座多軌炮塔才能脫身!”
“其實,簡而言之,飛鳥船,相當于溪流之上的竹筏,只管順流而下,而你只需要點篙撐駕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