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方仕正式啟動卜卦程序之后，他便閉上了雙眼，作出了一幅冥想的樣子。

羅盤開始運轉，雖然整個羅盤用神經管線和方仕的幾處靈竅連接在了一起，但當運轉起來后多少還是會有一些晃動。

陸言此時仔細觀察了一下方仕的那頂方帽子，也就是羅盤。

羅盤由四個同心圓組成，由內向外分別是四個面積不等的圓環。

每一圓環大概代表了卜卦中的某個要素，構成羅盤整體的是一個個小小的閃爍著不同顏色燈光的方塊，上面似乎有字或者記號，不過不靠近的話看不真切。

陸言的現在的知識庫里沒有詳細介紹羅盤的內容，想必這些知識也是屬于專業知識的一種，通常只有購買羅盤的顧客，才能得到一份羅盤的說明書。

黑市上應該盜版的存在，但陸言現在也沒有太多的功夫去考慮這些。

他暫時對卜卦也沒有太多的興趣。

整個卜卦所用的時間比陸言想象的要長得多，等待了差不多四五分鐘，方仕依舊沒有睜開眼睛。

陸言發現羅盤運轉的速度越來越快，羅盤表面各種顏色燈光交錯變化的頻率也越來越快，已經到了有些晃眼的地步。

陸言有些目瞪口呆看著這一切，此時他已經能夠感受到棚子里的溫度有了一些升高的跡象，甚至能到空氣中隱隱有一股焦糊的味道。

【不會是這個羅盤過載要燒掉了吧……】

陸言心中暗驚，臉部肌肉顫動頻率越來越大的方仕，覺得事情的發展好像有點不太正常。

……

正如陸言預料的那般，此時的方仕并不好受，這一次卜卦的過程已經完全脫離了他的掌控。

方仕現在已經無力去注意外界的情況，他現在已經完全沉浸在的數據海中，整個意識完全墜入了數據空間之中。

之前還隱隱能夠感覺到的靈竅處傳來的灼熱感，此時也完全感受不到。

這已經算是意識脫離肉體的范疇，有不少手段能做到這一點。

比如練氣士的“神游”，又或者用玩那些完全潛入式網絡游戲的玩家。

這兩種看起來層次完全不同的行為，卻也有不少重合的地方。

方仕現在的狀態算不上神游，因為靈竅和羅盤相連，而羅盤又是純粹的尋找并處理數據的機器，此時他的意識也隨之進入了數據空間中。

他現在已經近乎失去了對自己肉體的控制，肉體感官傳遞過來的信息也被一定程度上的屏蔽和切斷。

這其實是一個比較危險的行為，意味著他的脆弱程度比之嬰孩也差不太多。

還好，自我保護裝置還在運轉之中，如果羅盤到溫度閾值，或者監測到身體遭受破壞的信號，靈竅就會切斷和羅盤的連接，將方仕的意識從數據世界中強行拉回現實。

數據世界、數據空間、數據海……

無數的相近相似的名詞，都指向了一個地方，那就是這個世界一切數據的匯聚之地。

利用特定的裝置，比如他的羅盤，就可以將數據會轉換著某種視覺信號。

方仕的卜卦水平雖然只限于調調參數，但多少還是有些經驗的。他此前也有不少進入數據世界的經驗，因此也沒有太過的慌亂。

卜卦確實是一門技術活，羅盤也好，算法也罷，都是輔助，它們只能幫助他從數據海中找到那一絲絲的蛛絲馬跡，最終的解讀還是需要靠他自己來完成。

然而今天發生的一切，卻讓他陷入了自我懷疑之中。

白茫茫的一片，干凈的好似剛粉刷完的房間，沒有任何東西。

這就是方仕現在在數據海中見到的一切。

數據海中沒有“知覺”的存在，如同漂浮在云霧之中。

人的意識在數據海中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他新購買的“羅祥堂”的羅盤有專門的錨定功能，用專門的信息流告知他時間的流逝。

十分鐘，整整十分鐘，方仕沒有在數據海中看到任何關于“陸言”的信息流，平靜如同一片死海。

按照他現在這個羅盤的處理能力，經過算法的過濾，十分鐘的時間足以找到磅礴到能炸開他腦子的信息流。

按照方仕的經驗，客人提供的信息越是粗略，信息流就越是繁雜，特別是只提供了名字和生日的客人，在以往只需要不過幾十秒的時間，就能找到足夠的信息流用來支撐他對于卦象的解讀。

解讀的正確與否并不關鍵，總之能打法一下客人就行，方仕有的是這方面的經驗。

但今天，卻是什么都沒有，好像羅盤壞了一樣。

數據信號表示羅盤現在運轉正常，動態頻率也已經到了最大值，運行溫度正在不斷上升瀕臨臨界值。

方仕趕忙調整了一下設置，將算法的過濾等級降低到了最低，并且將聯想等級調整到了最高。

只要隨便來幾條垃圾信息流，讓他能夠做完這單倒霉生意就行。

又過去了三分鐘，依舊沒有任何信息流。

方仕有些慌了，因為如果客人哪怕提供的是虛假的信息，在這種情況下也能夠檢索到許多的垃圾信息。

似乎有某種力量，屏蔽了對于這些信息的檢索和收集。

從方仕家傳的一些關于卜卦的知識里到時候這方面的記載，數據海中的有些信息本身擁有“拒絕檢索”或者“拒絕瀏覽”的屬性。

這種屬性，并非是單純的加密。

所謂加密的數據不過是給數據套上了一個加密的外殼，但這個涉及到了最本質的權限級別。

這不是普通卦師能夠涉足的領域……

方仕有些恐懼，想要逃離這里。

他聽說過有太多的卦師，因為接觸到了某些不應該接觸的“天機”，遭受“反噬”的故事。

但他此時又有些猶豫，想要嘗試最后一次。

職業病又犯了……

方仕想打自己一個耳光，但是在數據海中，他根本無法做到這個，在這里，最為本質的意識控制著他一切的行動。

好奇戰勝了理智，原始的沖動支配了他的行動，

白色的空間逐漸消散瓦解，這是羅盤構筑的數據空間，是一個防護層。

他決定沿著羅盤之前的檢索路徑，直接前往數據存在的地方。

數據世界中，每一個數據都有他的地址。

他的眼前，一個個不同顏色的網格一閃而逝，畸形的數據團隨處可見。

他不敢多看這些，他的道行還不足以讓他在缺少防護的數據空間里行動自如。也許隨便一個游蕩的AI就能夠湮滅他的意識，

方仕選擇了一條檢索路徑，這是他從羅盤中提取的，顯示為“訪問錯誤”的路徑。

他想試試，無論結果如何，馬上離開。

在數據世界中的移動速度，基于網絡的帶寬。方仕的羅盤自帶高速網絡服務，不過幾秒的時間，他就來到了這個路徑的盡頭。

在這里，他看到了一堵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