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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冰涼

人在生病之后才能夠看清自己平時的人際交往是怎么樣。

反正我覺得,他可能是不咋滴。

在最初許許多多人都來看望他,很多讓我覺得熟悉的面孔,然后我再細想卻回憶不起他們的名字,畢竟人走茶涼,和他們共事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兒了。

隨后是粉絲間不斷的慰問與活動,我可真是服了不做人的原公司了,藝人還在床上躺著醒不過來,他們卻已經熱火朝天的開始借著這個事件去收粉絲的錢。

血肉饅頭吃成這樣,怪不得公司里面的一個除了他以外,再也捧不出第二個。

但這些轟轟烈烈的過去,卻只有一個義工偶爾來照顧他。

或許是抱著可憐他,我經常在自己家里面做好飯菜,給他開開小灶。

清醒時候的他和往日比沒有任何差別,很樂觀,很正常,拿著手機看二三十年前的老片子,沒心沒肺的。

我不敢告訴他。

他即使出院,也會被雪藏。

演藝圈是不會容忍有污點的藝人的,其實這是疾病,不是其他的惡性事件,但不行就是不行,沒有家長會希望自己的兒女喜歡一個神經病。

所以我們兩個聊天時會故意避開這個話題。

大部分情況下,我們兩個都是互相安靜不言的,我和他現在的朋友圈聯系的實在是太少了,很多話題還是不能聊的,這時常讓我覺得疲憊,所以漸漸的,我也不怎么來了。

我開始頻繁的和那位男士見面,自從他知道我在BJ有一套房后,對我越發的熱絡起來,而我卻對他開始逐漸厭倦,母親因為這件事情指責過我好幾次,我還是提不起興趣約他出去吃飯。

有時候我自己想想,其實單身一個人也挺好的,這些年自己不都是這么自由自在的過來了了嗎?為什么突然間這么著急要去找一個陌生人和自己搭伙過日子呢?

反思了大半天,我覺得還是我自己的要求太高了。

兩個人在一起總要圖對方些什么,相親就是把一切東西坦白了講,我自己又不是什么十全十美的人,為什么要對對方要求那么高呢?

想通了這一點,我和那位男士之間的關系終于更進一步,只是心中隱隱約約還有一個隱患,就好像石頭懸在半空中,可我又不知道這份忐忑來自于哪里。

直到漆黑夜晚,我被手機的聲音所吵醒,電話里的護工和我說他自殺了。

血液逆流是什么滋味兒我終于清楚了。

我也在剎那間明白過來,為什么所有人都不愿意再去理會他,我依然堅持不懈的去醫院探病,并不是我自己告訴自己的只是一份朋友之間的香火輕,而是我一直都沒有忘掉過他。

太諷刺了,就這么個花心濫情,根本就沒把別人的感情放在眼里,像輕飄飄的云一樣,不斷在別人芳心縱火的家伙,我居然喜歡了他這么多年。

我究竟是怎么了?嫌日子太好過了,還是腦子里面的雜質太多了?

一邊質問著自己,我一邊開車朝醫院駛去,一路上闖不闖紅燈都不大記得了,只清楚一件事,我要見他最后一面。

但他沒死。

護工實在是太著急了,電話里面沒有說清楚,他自殺到一半被別人發現,給救了下來,現在已經打了鎮定劑,昏沉沉的睡著了。

真是禍害遺千年。

那一夜我沒有睡,握著他的手,十來年相處的時光在我腦海中閃過,就當是給自己最后一份勇氣吧,這是最后一次了。

差不多凌晨四五點,他醒了過來,看見我的一瞬間,眼里面好像聚集了好多星星,沒等我細看,星星從他的臉頰滑落了下來,洇濕了枕頭。

“別哭了。”我笨拙的安慰他,但是手里面的眼淚怎么擦也擦不完。

他艱難的挪動身子,把頭埋在了我的懷里,聲音像是野獸在嘶吼:“憑什么他們那么對我?又不是我的錯!我再也不能拍戲了!”

……啊。

原來他才知道嗎?

我看著天花板,在腦海中想有沒有什么能夠安慰他的話,但最后卻什么都沒有說出口。

他現在被雪藏,能夠跑到我的懷里面哭泣,而我那時候被公司趕出來,卻一個人連眼淚都不敢流。

我想我是個有些扭曲的人,我濃濃的愛里面還摻雜著一絲絲的恨。

反正,我看他哭的如此傷心,心里面還挺解氣的。

情緒混亂之下,他說出了許多讓我覺得難以理解的話,比如什么我為什么拋棄他、為什么所有人都不要他、他渾身上下都好痛之類好像有些聯系卻沒有任何因果的句子。

更好笑的是,他迷迷糊糊的時候居然說自己長了毛,這些毛都是從他身體里面往外長的,只要我輕輕一碰,他就要疼的死去活來。

如果不是這次自殺,他早就可以離開醫院了,也不知道為什么一直拖了這么長時間,總之,醫生提議讓我找個療養院或者是接到家里,由家人看護比較好(我猜測可能是他自殺讓醫生不愿意再收留他),我托黃牛幫我辦了手續,把他從醫院接了出來。

那位先生不知道怎么打聽到的消息,很不解我為什么會這么做,而我也沒打算隱瞞他些什么,除了我喜歡他這件事兒,其他的原原本本都說了。

順理成章的,那位先生又去接觸其他女性了,挺好的。

把他接回來的第一周,我開始后悔起來,懷疑為什么自己要把這個燙手山芋放在心里面揣著,因為他的情況在我眼里看起來非常的不好。

沒有一個正常人會突然間說歇斯底里就發瘋,敏感脆弱情緒還容易走極端,簡直難搞的很,介于他是那么的不配合,我在某次他清醒,把唇貼到了他的唇上。

他嚇壞了,把我推到一邊。

然后,又把我拽進懷里,力氣大的好像要把我揉碎進他的身體之中,吻上了我。

淚水一滴一滴的落到了我的臉上,帶著濃濃的喜悅與解脫,我原本以為那是我流下的,睜開眼睛一看,原來是他哭了。

天生的星星終于又重新被我推回到了天上,星星眨著小眼睛,又重新落回到了我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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