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來了。”

屋里漆黑一團伸手不見五指，江洵打開家門后在墻壁上胡亂摸索幾下才找到燈的開關。視線還未從強光刺激中完全恢復，模模糊糊中看見沙發上坐著熟悉的人影。

“怎么坐在沙發上還不開燈？”

林安然扭過頭看著他。

“等你。”

“今天開會還順利嗎？”

提起這個話題江洵立馬變得雀躍，完全忽略了林安然不含一絲感情的語氣。

“簡直可以說是出乎預料的順利！真是太好了，我現在心里放下了一顆大石頭。”

“這一提我才想起來還有一件事，今天項目負責人開會的時候告訴我們，明天大家都要跟著調研團隊去A市考察兩天收集一些資料。”

林安然的目光一直追隨著江洵，注視著他把鞋踢得七扭八歪，然后把外套扔在了玄關柜上。

“怎么不說話？”

江洵朝林安然看來，她立刻牽動嘴角扯出一個笑容。

“知道了，我在家等你回來。”

江洵高興地坐在她身旁側摟住她，親吻她的額頭。

“想我就給我打視頻電話。”

林安然在他懷里微微點頭，江洵這才后知后覺，扶著她肩膀兩側將她從他的懷抱里拉起來。

“對了，你今天晚上給我打電話后沒發生什么事吧？回家路上沒遇到什么壞人吧？”

林安然看著眼前人擔心慌張的神色，竟覺得好像沒什么說出來的必要，她側頭借拿起水杯的幌子逃避他的詢問。

“沒事，我現在不好好坐在你面前嗎。”

江洵松了一口氣，“那就好，我還以為你遇到什么變態了。”

“早點睡吧，明天你不是還要早起趕飛機。”

“好。我洗個澡就睡。”江洵解開胸前的紐扣，起身向衛生間走去，林安然還坐在沙發上保持著將要喝水的動作。待傳出洗浴的水聲后，她才魂不守舍地將滿杯的水重新放回原位。

第二天江洵走后，林安然向許有諾又請了兩天假期。她將自己鎖在家里，白天的時候趴在窗前凝視外面人來人往，晚上的時候則仰頭觀望夜空群星閃爍。

林安然開始懷念高中時坐在江洵自行車后座上摟著他的腰看沿途風景的日子，懷念每次到學校后跳下自行車都能看見楚瑤在不遠處向她揮手的日子。

然而，終是一去不復返了。

——兩天后——

江洵：寶寶在干什么？

手機后臺彈出一條新消息，林安然點開后發現是遠在A市的江洵發來的每日循例關心。

林安然：在家躺著呢。

江洵：今天怎么沒去楚瑤那？

林安然：楚瑤走了。

江洵：什么時候的事？

林安然放下手機，坐在陽臺上拿起腳邊的酒瓶又給自己添上一杯，仰頭灌了下去。身旁的手機叮咚叮咚響個沒完，她不得已重新撿起它。

江洵：寶寶？你還在嗎？

江洵：安然？

林安然：今天走的。

林安然：不告而別。

江洵沒有再回消息而是直接打了電話過來，接通電話后，江洵擔憂的情緒幾乎快要溢屏而出，緊張的語氣急促地傳入耳中。

“安然，你別哭。”

“明天早上我就回去了，到時候我陪著你。”

“沒事，我沒哭。”

“怎么又開始和我逞強了。”

“現在你就上床睡覺，閉上眼睛什么都不要想，明早睡醒了就能看見我了。”

“等我，一定要等我明天回去。”

“阿洵，你還記得我們在一起后我的第一個生日嗎？”林安然答非所問，

“記得，怎么了？怎么突然提起這個了？”

“沒什么，突然想到了而已。”

“你那面現在還有收尾工作要忙吧？去忙吧，我會好好地在家等你回來的。”

江洵還是有些不放心，“沒什么要緊的工作了，我哄你睡著我再去忙。“”

“我真的沒事，你聽我聲音也沒沙啞也沒有哭腔，再說你明早就回來了，不差這一會。”

“真的沒事嗎？”

“真的，騙你是小狗。”

“那你保證你有事一定要給我打電話！也不許在被窩里偷偷哭！”

“好，我保證。”

“那我去忙了？”

“嗯嗯，去吧。”

“真的不用再聊一會嗎？”

“真的不用，你早點忙完早點回家陪我就好。”

“那好，那寶寶明天見。”

“恩，明天見。”

掛斷電話后林安然渾渾噩噩從陽臺爬起，將屋內兩天的狼藉殘骸收拾干凈。

冰涼的洗澡水從頭澆到腳將身上的酒氣沖刷掉，最后她聽從江洵的話，安靜地躺在床上等待睡意襲來。

她很乖也沒有吵鬧，可他這一次，遲到了。

江洵回來之時，帶了一捧新鮮的玫瑰花給林安然，她笑著接過后踮起腳尖在他嘴角落下一吻，轉身走向陽臺。

“今天我們出去逛街吧，你別在家里悶著，越悶越難過。”

“好。”

林安然整理好花瓶里的玫瑰花后走進臥室，換好出門要穿的衣服后突然找不到手機被自己扔在了哪里，在屋里搜索一圈無果后，她走到廁所門口敲了幾下門。

“阿洵，你用你手機給我打個電話，我找不到我手機了。”

“我手機在茶幾上呢。”

“知道啦，那我自己去拿了。”

“恩恩，去吧。”

林安然走到茶幾旁彎腰拿起江洵的手機，直接輸入她的生日。

解鎖后點開撥號界面點擊著自己的號碼，剛輸入三位就蹦出來一條通訊錄已存名片。

“安然”

沒有多想直接撥了出去，與此同時，沙發縫隙里傳出悶悶地響鈴聲。

“原來你在這里啊。”

江洵剛從廁所里出來，“找到了嗎？”

“找到了，我們走吧。”

說是逛街，到頭來就是無止境的散步。

幸虧C市沒有山，否則林安然嚴重懷疑現在的江洵必然要帶著她去爬山。可今非昔比，腳下的高跟鞋可承受不住這種體力運動。

即使林安然已經和江洵說了無數次她沒事的，但他仍不相信。

“安然，不要在我面前逞強了，楚瑤昨天剛不告而別，你今天怎么可能沒事？你當自己是神嗎？”

林安然淺笑著望著他，他說得確實也對，可是楚瑤不是昨天離開的，所以真不是她逞強。

而是，她哭夠了。

“那有個噴泉，要去看看嗎？”

“嗯，去看看吧。”

江洵牽著林安然走到噴泉正前方，探頭看了看清澈的水池。

“長得還挺像高三那年陳向南帶我們去的那個許愿池。”

“那年許愿池下，你到底許了什么愿望？”

林安然感覺到身邊人突然壓抑下來的氣場，僅僅是一瞬間也被她捕捉到了。

如今的她實在脆弱得過于敏感，身邊的一絲風吹草動都讓她忍不住多想。

“自然是許了娶你的愿望。”江洵故作輕松地轉頭與她四目相對，“你又不是不知道，從認識你之后我的愿望一直都是娶你。”

聽到這句話后林安然算是近些日子第一次發自內心的開心起來。她在心里不斷勸說自己，人不能總在懊悔逝去的而忽略當下擁有的。一直圍繞在心頭患得患失的感覺可能只是她創傷后應激障礙的表現。

林安然害羞地低下頭，臉上的笑容還未消散，便看見江洵的褲兜露出煙盒的一角，上揚的嘴角就那么僵住了。

“走吧，天色也不早了，我們回家吧。”

江洵適時出聲打斷了她的胡思亂想，林安然抬起頭來瞳孔忍不住地晃動。

他深邃的雙眸中依舊倒映著兩個小小的人，讓人分不清是眼前人虛幻了現在還是眼中人模糊了曾經。

“……好，我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