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洵趕到家打開門后就看見林安然背對著他半趴在沙發上無神地望著窗外，江洵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映入眼簾的是綿綿不斷的雪花。

“……去哪里了。”她沒有動，依舊目不轉睛地盯著某個方位。

“對不起…我騙了你…”

“……”

“我問你去哪里了。”

“…網吧。”

“你根本就沒有去過圖書館是嗎？一直都是騙我的是嗎？”

江洵站在原地沒有上前，即使知道林安然看不見，但還是垂下頭。

“……是。”“對不起。”

林安然像一條被壓縮的彈簧，抵達所能承受的最大壓力后終是強勁反彈。憤怒地轉過身，抬起手掌大力拍了下面前的茶幾，擺在上面的水壺隨著她的動作左右搖晃著。

“江洵！你到底有沒有為了我們的未來努力過！”

“每天我一邊顧著學業一邊兼職賺錢，而你呢？！”

“只是讓你努力學習，為了我們一起考研而已，你就天天去泡網吧？！”

“你在游戲上目前都花了多少無用的錢了？！”

怒火沖昏了林安然的頭腦，她早已將理智置之度外，甚至忽略了她每說一句江洵身邊每壓抑一分的氣場。還未等她吼出下一句，眼前人突然將背在身上的包怒扯下來摔在了電視墻上，一聲悶響過后，包從墻上滑落碰倒了電視桌上的物品，又連帶起刺耳的噼里啪啦碎物聲。

“是你想考研，不是我想！”

“我怎么沒為我們的未來努力過！”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驚嚇混雜著悲痛，林安然的眼淚瞬間從眼眶中涌出，不甘地沙啞著嗓子大聲吼了回去。

“那你說啊！你跟我說你付出了什么啊！”

“既然我不知道，那你跟我說啊！！”

場面就這么失控了。

林安然紅腫的淚眼與江洵猩紅的雙眼四目相對，空氣突然彌漫著驚人的安靜。

江洵先行將目光移開試圖平復自己，然而劇烈起伏的胸脯和脖子上凸起的青筋證明都是徒勞無功的。

最后他依舊什么也沒說，將林安然扔在原地，轉身大步離去，摔門離開了這個家。

門碰撞的巨響聲在空曠的房間里回蕩，林安然無措又無助地后退了幾步。隨著她的動作，腳下有玻璃碎片劃過地板的聲音響起，低頭望去，發現相框早已破碎得不成樣子。

里面的照片也已劃爛，五個人的笑臉變得模糊不清，林安然終于崩潰地蹲在地上雙手抱膝痛哭起來。

視線徹底被淚水掩蓋前，林安然最后望了一眼她剛剛在沙發上一動不動凝視的地方——窗戶旁邊立著的那把黑傘。

這是他們最激烈的一次爭吵，也是最莫名其妙的一次爭吵。

可是她不知道……

他們之間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

來人看向推門而入的江洵，“誒？江洵你怎么回來了？”

“這幾天我在寢室住。”

“怎么？跟女朋友吵架了？小兩口哪有不吵架的，都是床頭吵架床尾和，你好好跟你女朋友嘮嘮，別冷她太久了。”

“嗯，我知道，謝了。”

江洵拍了拍室友的肩膀又轉身欲要走出寢室。室友疑惑撓頭，“這剛進屋又干什么去？”

江洵背對著室友擺擺手，“去超市買點日用品，寢室里什么都沒有。”

結賬的時候江洵順手從結賬臺上拿了一盒香煙遞給收銀員，“還有這個，麻煩一起結了，謝謝。”

拎著買好的東西走出超市后江洵隨意找了個不起眼的公園椅坐下，將手里沉重的袋子擱置在地面上，從褲兜里掏出剛才和日用品一起結賬的香煙。

點燃一支含至口中猛吸了一口又緩緩吐出。

煙霧伴隨著降落的雪花在眼前繚繞著，已經將近三年沒碰尼古丁的味道了，思此江洵又煩悶地抽了一口，想來想去最終給陳向南打了個電話。

“喂，洵哥。”

“你最近在A大怎么樣？”

“挺好的啊，這兩天我正跟著學校團隊參加學術調研呢。”

“怎么突然給我打電話了？”

“我和林安然吵架了。”

“林安然那人刀子嘴豆腐心，你回去跟她好好聊一聊就好了。”

“……”

“？喂？哥？你還在嗎？”

“這一次不一樣。”

“？啊？什么不一樣？”

“這一次是我的問題。”

江洵的身體向后微仰輕靠在冰冷的椅背上，仰頭注視著無邊黑寂的夜空。

“每次望向林安然那雙眼睛，我總能想起原本我該擁有的人生。”

“雖然我也不知道就算我考的是A大，如今學業方面會不會比現在要強，甚至可能比現在更糟糕。”

“但我潛意識里，每天都在想，如果我當時考的是A大呢。”

“我總是無意間將這種付出強加在林安然身上，無論她付出了多少，我仍覺得自己是這段感情里的付出最多的人。”

“我無止境地索取她的愛意來彌補自己內心有關夢想的空缺漏洞。”

“她沒錯，錯的是我自作主張為她改變自己的人生軌跡到頭來還要求她負責。”

“向南，還記得你當時問我值得嗎？”

“我現在的回答仍是值得。”

“但我，后悔了。”

C市的大雪依舊紛紛揚揚地飄落著，但我們都無法回到那年A市的冬天了。

當晚林安然一個人蜷縮在沒有溫度的床角，江洵沒有回來。房間里黑漆漆一片，她將窗簾全部拉嚴。沒有開燈，連點點夜光都被她阻止靠近，她怕有光后整間房子會顯得更加空曠。

另一邊，

“怎么睡這么早？”

“明天要早起，所以早點睡。”

“明天也沒課啊。”

楚瑤對著室友干笑，“明天是我一個朋友過生日。”

她的室友撇了撇嘴，“好吧。”明顯因為楚瑤敷衍的回答有些不開心，但陸言如今的身份，她也實在沒辦法跟她們多說。

抬手將床頭燈關掉，蓋好被子閉上眼睛將多余的情緒驅出大腦，呼吸逐漸趨于平穩，緩慢陷入睡眠之中。

未曾想到會在深夜接到林安然打來的電話，枕旁有節奏的震動聲將楚瑤吵醒，楚瑤虛瞇著雙眼在強光的刺激下勉強看清了來電人。

室友們已然沉睡，楚瑤摸著黑小心翼翼地爬下床，拿著電話跑去了樓梯口。

“喂？安然，怎么這么晚打電話過來？”

“瑤瑤....”本是抱著歡快的心情接聽林安然電話的楚瑤在聽見她沙啞的嗓音后瞬間慌了神，焦灼地詢問她發生什么事了。

在林安然前言不搭后語說完整件事后，楚瑤也難得沉默了。林安然在電話另一頭哭著說了好多，除了不知該如何安慰外，楚瑤還覺得無比震驚，她從未想過在感情上如此溫柔的兩個人會出現這么劇烈的爭吵。

“我真的搞不懂他在想什么。”

“我也為這段感情付出很多啊，我每天承受著我爸媽給我的雙重壓力我也沒說什么啊！”

林安然掩面痛哭，淚水劃過她的面容打濕了掌心。

“我該怎么辦啊。”

“我覺得今天這個情況不是突然爆發的，你們應該在此之前就埋下一條導火索，只不過在今天引炸了而已。”

“可我…找不到那條導火索在哪里。”

一時間楚瑤也沉默了，都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但她以旁觀者的身份探究林安然和江洵這一路走下來的感情，她也難以察覺他們是在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林安然有些后知后覺，“我是不是打擾到你了，明天陸言生日你今天應該早早就睡了吧。”

“沒事，男人沒你重要。”

林安然無奈地破涕而笑，盡最大限度地上揚自己的語調故作輕松道。

“回去睡吧，我沒什么事，天亮了阿洵可能就回來了。”

“明天替我向陸言問好，祝他生日快樂。”

“那……那好吧，有事給我打電話。”

“嗯。”

楚瑤掛了電話后才意識到窗外的天空已吐露出銀白的曙光，這通電話幾乎打了半個通宵。

楚瑤沒有再回去補覺，而是直接洗漱化妝前往蛋糕店。

“老板，我是昨天在電話里和你預約今天來店里做蛋糕的那位。”

“好的，你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