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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與致謝

牛津大學出版社出版了“人人須知”系列,本書成為其中之一。入選這個系列的主題都很有價值,日本當然也不例外。大衛·麥克布賴德邀請我來寫作這本書時,我有點受寵若驚,但也有點不安。我擔心稍微了解日本的人便不會翻開這樣一本描寫日本的書,其他人可能也會忽視。因為回到2010年,外部世界對日本唯一感興趣的似乎就是它的文化:飲食、傳統藝術、當代時尚設計和村上春樹的小說,還有那些奇異的視頻與漫畫。除了日本人以及那些像我一樣生活與之神秘交織的“怪人”之外,如果還有人對日本的政治、商業與經濟感興趣,也是將其當作警誡人的教訓。我想,這種想法是錯誤的。日本給我們提供了各種經驗教訓,其中很多并非負面的。我以前發表的文章所關注的那些議題(如日本的政治、商業、經濟等),現在似乎已經沒人關心了。再多一本書可能也無法改變這種狀況,無法重新點燃這個國家曾經有的廣泛魅力。

但大衛的邀請給了我一個機會,讓我可以做其他任何寫作方式都無法做到的事情:將我對日本政治和經濟的思考與人們似乎一直感興趣的歷史與文化問題結合起來。我越是思考日本的信用創造如何轉化為經濟活動或日本在當今全球金融框架建設中發揮的核心作用(這些問題我在其他書中也討論過),就越是確信不可能孤立地理解這些事情。想了解日本現實的任何一個面相,就必須把握其整體的面貌。換言之,日本銀行的貨幣供應量、日本企業的人事習慣、東京街頭標新立異的時裝、日本政治無休止的搶座椅游戲、日本數百年的鎖國政策,這些問題都存在某種關聯。大衛正給我機會找出這些聯系。即便最后沒有多少人讀這本書,那也無妨,因為寫作過程本身就是一個思考的機會,使我可以整理從15歲開始就讓我著迷的思索。那時,我在陳舊而擁擠的羽田機場走下飛機,坐上長途汽車,沿途看見灰色的、快節奏的、行人如鯽的城市風貌,那一切是我平生沒有見過的。因此,我認為這本書值得寫。

在正式開始寫作之前,一些事件證明,我關于日本再無人關注的判斷似乎是錯誤的。2011年3月日本發生了地震和海嘯,這讓它頓時成為全世界關注的焦點。成千上萬的日本人生命陷入危險,而他們的英雄事跡與人道關懷讓世界為之震動。但當核電站在災難中被毀,關于其廢墟的新聞逐步流出后,疑問開始出現。這究竟是怎樣一個國家,既能喚起社會的凝聚力和純粹的人性尊嚴,又能培養出一個領導階層,在明知日本地處地震頻發帶的情況下,仍不可寬恕地建造這種致命的能源站,然后又輕忽其危險性,其所犯過失已無異于犯罪?

我繼續往下寫的時候,其他問題也開始浮現。其實,這些問題人們在日常生活中也常常討論。為什么一個明顯失能的政黨在遭選民拋棄后不到4年又重新掌權?日本政府在發達國家中最為“右傾”,但為什么能實行最“左傾”的貨幣財政混合政策?東亞地區不斷升級的口頭挑釁是否預示著誤判并最終導向戰爭?外來者(特別是美國)是否會被卷入沖突?或許,我已經不只是為自己而寫。

如果這本書在提出(更不用說回答)這些問題方面有任何成功的地方,那么很大程度上要歸功于一路幫助我的人。第一個需要感謝的是大衛·麥克布賴德,他是第一個看到這個出版計劃可行的人,而且不辭勞苦地找到我并給予鼓勵。他一直耐心地關注書稿的進度并給我足夠的時間完成。他知道我的抱負已經超越“人人須知”系列的目標,但并沒有強迫我刪減以適應叢書的要求,反而在緊要關頭幫我修改書稿。馬克·塞爾登與加萬·麥考密克允許我在《亞太期刊:日本焦點》上發表一些作品,正是這些作品使得大衛開始關注我。馬克閱讀了我的一部分手稿,并一如既往地提出了很好的建議。我也請羅伯特·阿利伯、槙原久美子與利奧·菲利普閱讀了個別章節,他們給了我很多有用的建議,超乎我的想象。

開始寫作時,我知道自己需要一個理想的讀者,他不必在日本長時間生活過,甚至不必費力思考過日本,但他必須有興趣和好奇心,這樣的人是我首先需要找到的。喬治·威利亞德就是我要找的人,他不僅是理想的讀者和親愛的朋友,而且本身就是優秀的編輯和作家。我給他的每一章他都花費大量的時間和精力慷慨回應,對于我寫的每一個字他都充分留意,這是所有作家夢寐以求的。每當我詞不達意或思路不夠清晰,甚至他認為未臻完美時,他總是能給我很好的建議,我真的非常感謝他。

我也很感謝羅德尼·阿姆斯特朗。他在NBR日本論壇上就美國海軍陸戰隊從沖繩普天間基地遷移問題做的精彩發言給我很大啟發。后來,他花了幾個小時很耐心地跟我討論相關議題,仔細閱讀了我就相關問題所寫的東西并予以點評。

對于熟悉卡瑞爾·范·沃爾夫倫的讀者而言,他們會清楚地看到他對我的影響。沒有他的文章及個人典范,這本書幾乎是不可能寫成的。在寫作過程中,他給了我無限的鼓勵,他對本書最后兩章給出的建議尤為重要。

完成初稿之后,我曾請兩位好友幫助審閱整部文稿,告訴我有什么問題以及如何修正。吉雄福原與邁克·韋雷托是我認識的最能在兩種文化間游刃有余的朋友,他們可以同時從日本和美國兩種視角觀察。我們不是在每件事上都意見一致,他們也并非認同我寫的所有東西,但他們對文稿仔細閱讀并做出評論,這些都十分寶貴。對此,我深表感謝。

我還要感謝另外一些人,他們應該完全不認識我。羅伯特·卡羅寫的林登·約翰遜的傳記包羅甚廣,可惜當時并未完稿,我在撰寫日本政治一章時輾轉取得。卡羅的作品使我聚焦田中角榮在日本政治中所發揮的核心作用,這種作用在過去的半個世紀逐步展現出來。

我也向我哥哥亞歷山大求助,希望他對書中的地圖提出意見。亞歷山大一生都在支持我,也在學問上不斷激勵我。他向我推薦了他的研究生尼古拉斯·A.珀杜。珀杜十分稱職,我感謝他們兩位。

這本書有相當一部分是在新加坡寫成的,我親愛的朋友羅伯特夫婦將他們美麗的家園向我開放,非常感謝他們。

這本書從初步構思到出版,我去了紐約好幾次。我在商學院的同學槙原純和以前的同事岡美美住在東村,每次我到紐約辦事,他們都愿意讓我住在他們家,深表感謝。他們是我的好朋友,也是數十年來我了解日本國內情況及其世界事務的重要渠道。美美的父親岡高史是著名記者,曾為小澤一郎撰寫傳記。為尋找資料,我曾兩度拜訪他,與其討論小澤的生平及重要性。

這本書大部分是在筑波大學東京校區的國際商務MBA(工商管理碩士)課程辦公室內撰寫的。每當我對日本感到悲觀時,這個課程(更不用說我的同事和學生)都會糾正我的想法。該課程最初由大學設立,最后得到文部科學省的支持,其存在反映了日本仍有人決心擺脫桎梏國家的枷鎖。點亮蠟燭,總比詛咒黑暗來得積極。對于我和學生來說,學院的同事是我們思想上的激勵、陪伴與支持。如果日本的命運掌握在這些人手里,我們便不用擔心了。我們有些學生來自日本以外的地方,如果決定對日關系的人都能像這些學生那樣,我們也不用擔心日本與外國的關系了。

初稿快要完成時,我已故父親在“二戰”時寄回家的書信,因為他妹妹、我親愛的姑姑埃塞爾·古爾斯比的去世而為家人所知。我父親是太平洋戰爭的見證者。他是數百萬被送上戰場的士兵中的一個,與開戰完全沒有關系,卻可能葬身在那里。那些書信對我來說有特別的意義,不僅是因為它們展示了對我意義重大的一個人極其特別的一面——那一面我在成長過程中偶爾瞥見過。父親寫那些信時也只不過剛剛成年而已。因此,他對戰爭的許多評論(主要給他母親看)包含了“我們為什么要打仗”之類的傳統表達以及關于日本人的一些不太友好的言論,而且由于他所在的部隊駐扎在菲律賓,有時也夾雜著他對當地的一些尖銳而有趣的觀察。但在只給姐姐瑪喬麗看的一封信中,他承認寫信時會隱瞞一些事情以免讓母親不安。他告訴姐姐自己非常想家,“很多時候會感受到難以置信的苦悶和壓力”,部隊受到攻擊時,他會產生莫名的恐懼。他寫道:“(自己)會反胃,全身不由自主地發抖。”“很多人常常有類似的反應,只是很少說出來。”很明顯,他討厭日本人在菲律賓的所作所為。但他接著寫道,有一天晚上日本軍隊發動突襲,第二天早上他的部隊組織反攻。走出小營地,他看見滿地都是“支離破碎的身體,一些剛剛被殺的士兵的尸體曝露在外面,尸體變黑,浮腫發臭,傷口慘不忍睹”,但在其中一個士兵的尸體上,“放著一個卡片盒,里面有一張美麗的年輕日本女孩的照片”。在接下來的文字中,他描繪了自己因為看到死去士兵身上的人性之光而痛苦掙扎,我被深深觸動。他表達的這種情感類似于威爾弗雷德·歐文在《不可思議的聚會》(“Strange Meeting”)一詩中所表達的,后者可能是有史以來最偉大的反戰詩。我父親也許遠遠比不上歐文級別的詩人(誰又能呢?),但作為兒子,我可以理解他,可以想象他試圖用文字、面部表情和身體語言講述那些嚴肅問題時的模樣。他的敘述以及背后的掙扎所呈現的力量和歐文的詩一樣,都深深地觸動了我。父親這樣寫道:“我們不是壯碩的年輕人,沒有有力的前臂和魁梧的身材,但也要拼盡全力與敵人搏斗。我們不是徒手作戰,都要倚靠武器。很多人已經不再年輕。這不是一場武士格斗。即便是最虛弱的人,拿起機槍也要比徒手的超人更具殺傷力。我們搏斗不是靠身體的興奮或刺激,而是用人類有史以來設計的最可怕的毀滅性武器。當人類的身體碰上熾熱的鉛彈或冰冷的鋼片時,它變得像紙一樣單薄。”

因此,我要感謝父親,既有實際的原因(我最早來日本,主要是因為一直與父親合作的日本學者邀請他去他們大學訪問一年),也是因為那些書信給我帶來了重要信息。今天,在東亞你會聽到很多關于國家榮耀與輝煌的胡言亂語,充斥著受害者的故事和歷史錯謬,使用的語言都帶有排外和種族主義的色彩。說那些話的人,大部分沒有戰爭經驗(大概以后也不會有)。無論只是擺擺架勢,還是他們內心真的是那樣想的,他們對別人的憤怒總是勝過對自我的檢視。對他們來說,任何事情出問題,總是別人的錯。整個氣氛已被破壞,領袖們互相指責,而網站上到處都是捶胸頓足的民族主義者。地鐵車廂內到處都是低級雜志上刊登的文章廣告,指責對岸的人不守諾言,而對岸的人則發現自己在聚集的地方受到了嘲弄。美國也許會對此表示不滿,但它對此負有直接的責任,因為它推翻了一個建了一半的明顯脆弱的體系(而它給該地區帶來了暫時解決問題的希望),美國這么做,是因為該體系意味著它要將海軍基地遷回本國。

我會講述這件事發生的過程,它是說明日本背景下的任何事情都不可孤立看待的又一個例子,而且可能是近年來最重要的一個。除非人們感覺到日本對其與外部世界的關系,以及它對美國的倚賴已經讓政治病態變得難以診斷和治療的長期焦慮,否則軍事基地問題及其破壞日本與鄰國兩代以來寶貴和平的方式,就只會以平時被描繪的樣子呈現出來,使人顯得忘恩負義、不稱職和沒有理性。

如果我真的能把日本各種關鍵問題的背景成功呈現出來,很大程度上要歸功于上面我所感謝的人(當然,錯謬之處,概由我個人負責),還有過去數十年,在這個國家與我一起工作、玩樂和互相關愛的日本朋友,其中最主要的是我的終身伴侶川田修。像這樣的致謝詞,大部分在結尾時會感謝某位幕后人員,沒有其支持與建議,要完成這樣一本書是不可能的。對于本書而言,那個人就是川田,我愿意把這本書獻給他。

在整本書中,我都依從日本處理姓名的習慣:姓在前,名在后(例如,田中角榮、安倍晉三)。

2014年7月寫于東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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