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么久沒回答，是不是在糾結該怎么樣才能讓朕不那么尷尬……

罷了罷了，尷尬就尷尬吧。

顧蕁有些破罐破摔的清了清嗓子，生硬的轉移話題：

“那什么，今晚月色不錯，朕就先回去了，將軍路上小心……”

說著就要轉身離開。

只恨不得生出雙翼，趕快逃離才好。

活了十八年，還是第一次遇到這般尷尬的局面。

信了陳默的邪，怎么就聽了那女人的鬼話，問出這種問題……

顧蕁拿折扇拍拍腦門，悔的腸子都要青了。

“是，陛下。”

忽然傳入耳中的低啞嗓音讓顧蕁離開的步子頓住。

還以為自己幻聽，不由得確認了一遍：“你說什么？”

“臣，心悅陛下。”

葉奚郴緊攥著手指，一字一頓，帶著些視死如歸的將內心最隱秘的情緒吐出。

然后便一撩衣擺跪了下去，垂眸斂目，恭順的如同最忠誠的信徒，情愿將一切都獻祭給自己的信仰。

眸中一片死寂，靜靜等著神明給予的宣判。

這次，低啞隱忍的嗓音清晰的鉆入耳中，顧蕁眸中情緒一陣翻涌。

心中驟然涌出一陣歡喜，讓她控制不住的牽起嘴角。

然后就見背對著她的大將軍突然就跪下了。

“……”

顧蕁眨眨眼，有些懵。

快步走過去，卻只能看到一個溫順乖巧的發頂。

看著毛絨絨的，像是她養在宮里的那條波斯貓。

只是那貓性子野得很，摸一下就要亮爪子，可不會像大將軍這般乖巧。

顧蕁有些不解：“為何要跪？”

這下，葉奚郴的頭埋得更低了。

倒像是要將自己藏起來，蜷縮進無人注意的角落里。

原本清冽的嗓音沙啞的不像話，異常艱澀，像從喉嚨里擠出來：“臣有罪。”

顧蕁蹙眉：“為何要這樣說？”

“臣身份低微，卻妄想覬覦陛下身邊的位置，臣，臣不配……”

顧蕁眉頭皺的更緊，幾乎是厲聲道：“頭抬起來。”

葉奚郴身體猛然一顫，小心翼翼的抬頭。

顧蕁驀然對上那雙眸子，心中方才涌起的怒氣驟然啞了火。

一貫清冷的眸子此時卻飽含絕望與死寂，就像是等待上刑場的犯人。

狹長的眼尾微微濕潤，泛著瑰麗的紅暈。

他在哭？

她素來高傲清雋的大將軍居然在哭？僅僅因為害怕被她厭棄。

顧蕁恍然意識到，她的大將軍居然愛的如此卑微。

可她值得嗎？

顧蕁想起陳默說的那些話。

忽然覺得她說的很對：

朕確實挺渣的。

顧蕁索性也跟著單膝跪下，這樣說話更方便。

反正現在周圍沒人，她也不用擔心折了帝王威嚴。

“陛，陛下……”葉奚郴完全沒料到顧蕁會跟著跪下，掙扎著就要起身。

然后就被顧蕁伸手摁住：“別動。”

葉奚郴聽話不動了，嘴卻沒停，神色透著焦急：“陛下怎么能跪……”

“噓——”

顧蕁伸出一根手指，架在葉奚郴不斷張合的嘴上：“別說話。”

……

四周驟然靜下來。

幽靜的深夜里，只偶爾傳來幾聲不知名的啼叫，顯得越發幽深空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