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平生
- 吾自今年來
- World辰
- 2021字
- 2021-08-10 21:47:05
還是清早,當李再睜開雙眼時所看到天花板的一圈圈黃色紋路竟莫名有種想哭的沖動,這小小的出租房里回響著李再經久不息的笑聲。
若說是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縱使是有夢醒時分,可那又如何?
夢中美好,值得留念,才是夢本身該有的意義。
況且,那些人、物、事作何解釋?
一個個活生生的人,一樁樁真實的事皆發生在眼前。你說是他不愿醒來,他是認得。
這世上本就沒有后悔藥,他常常覺得自己這二十三載諸多不順,太多遺憾。每至夜深人靜,或是正值挫折難免就會回想。
回想起那個夏天,沈敏將他丟給了姐姐李梅。
回想起那個夏天,他結交了一群好友,也丟下了曾經引以為傲的學習。
回想起那個夏天,他徹底告別了這座城市,從而踏上了一條不歸路。
而后,徹底放縱、墮落的他同樣被李梅丟下了。
幾經輾轉,他上了技校,早早的出了社會,單純的少年飽受社會的毒打,但壞日子總會過去。
當一切淪為平常,他在車間里進行著最為普通活計的時候便常常想起,若是當年沒有離開花城,會不會一切都不一樣?
他不知道。
麻木的生活,職工宿舍與車間兩點一線。每天如此,每月如此,每年如此。
曾經的驕傲早已被現實的生活磨平了棱角,他再也不是那個抱著“天生我材必有用”的自負少年,這時,他才發現,自己真的一無是處。
曾經不屑蠅營狗茍,趨炎附勢。可生活的艱辛讓他不得不學會喝酒,抽煙,應酬。
都在長大,都在忙碌著各自的生活,朋友之間走散了許多,留下的來往愈少,與于對應的是生活中虛假的人際交往,讓人感到心累。
兒時詩書中的那種瀟灑,自若,放蕩,不羈,都成了奢望。
從未有過,以至于再也不敢幻想。
在底層中摸爬滾打了幾年,他已過二十,這時他才意識到,而今還是身無長物,一無是處。
但好在,他還年輕,待到明年,定能活出個人樣。
二十一,二十二。
依舊如此。
累了,不敢說累。倦了,不敢說倦。
母親年近半百,催促著他的婚事。
可他看到的不是關于另一半的美好幻想,只有那沉甸甸的金錢,還有那如兩座大山般的“車”、“房”。
這一刻,他終于愿意承認自己沒什么用。
他沒有好的家世,更沒有寫成書的那些天才般的頭腦。他只是一個平凡的人,在生活中奔波,在生活中忙碌,在生活中不堪重負。
但好在,他還年輕,還有時間奮斗。
可事與愿違,二十三那年,母親病倒了。
一筆天大的醫藥費壓在身上,他焦頭爛額,感受到從未有過的壓力。
縱使有繼父分擔,可同樣年近半百的中年人能怎么樣?掏空家底也是杯水車薪。
他看著母親躺在病床上無法睜開的雙眼,他終于意識到,這個陪伴了自己二十多年的人隨時都有可能離開這個人世。
那一刻,他心如刀絞,一股深深的無力感在心中蔓延。
他只恨,恨自己多年來一無是處,恨自己那好笑的“堅守底線”,不過是放不下臉面罷了。
可這鴻溝如天,如何渡之?
找到了許多很久不聯系的七大姑,八大姨,得之援助者寥寥。
他便把家庭情況放在網上,再也無法顧忌那所謂的臉面,心中想著,有一點是一點。
曾經受夠社會的毒打,他從未奢望過這樣會如何,但他沒想到,正是他們的一筆筆打款為母親續了命。
那一個個不留姓名的人,和醫院里一位位對他們很是照顧的醫生、護士都如人間天使,如有萬千暖光匯聚,打進了李再的心房。
縱使那一年的每一天都很累,很累,縱使每一天都只有三四個小時休息。但他覺得是值得的,能夠償還一部分錢,能夠送給那些好人一些雞蛋,一些特產,他都覺得心里舒服不少。
或許正是那年,他才第一次覺得自己是個人。
或許正是那年,他才想到若有機會,自己當初好好學習,說不定將來也能成為幫助別人的人。
或許正是那年,他參加朋友婚禮時,看見朋友從校服到婚紗,幾經浪漫,多過羨慕。
這才想到,原來自己早就做了選擇。
原來,不是別人放棄了自己。
原來,能放棄自己的只有自己。
假如時間回到了那個夏天,沈敏四十二,自己十六。
會夢醒嗎?他不知道,可他也不想草草做個“穿越”的定論。
一切發生在眼前,一切又正在發生。
就如昨天沈敏問時,自己也幾乎是沒用什么功夫便勸回了沈敏。
想想曾經的種種未免覺得可悲。
輾轉、顛沛流離、生離死別,好似都發生在昨日,其中痛苦更是歷歷在目。
曾幾何時,常聽聞“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可未有一刻當做是什么道理,如今大了,才知后悔。
可悲,可嘆。
就如幼時上學,沈敏不厭其煩的告訴李再好好學習,可他不明所以,只覺聒噪。
掌中的psp,網吧里的游戲,還有青春美好間的小甜蜜才是譜寫好了的年少主旋律。
一時快活,松懈一世,終是成為了一個無所長的“廢物”。
無他,自甘墮落。
再問,學習真的那么重要嗎?其答案不言而喻。
少時,曾幻想做一個仗劍江湖的大俠。
他聽聞過一句話,曰:俠之大者,為國為民。
為國,高度太甚,便為民,助民,愛民。
若是有朝一日,能成為俠,這才不負人間走一遭。
不若,清清白白來,渾渾噩噩去,空負幾十年時光,未免遺憾。
有言,人死或重于泰山,或輕于鴻毛。
泰山也好,鴻毛也罷,總得有人記得你來過,記得你為這個世界填了一點屬于你的色彩。
假使能重新來過,便真愿碌碌無為,依舊只為眼下快活?
想到這里,李再笑了,忽然想起周老先生的一句話。
“如竟沒有炬火,我便是唯一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