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

葛大爺終于開口了，原本有些佝僂的老腰現在挺得直直的，然后轉過頭看了看楚回，看到他還是蹲在驚魘鐘后面，滿意的點了點頭。

“楚小子，盡全力敲響驚魘鐘！”

說完，葛大爺吐出一口白煙，托著自己飄出了驚魘塔。

那些原本悍不畏死的“大蝙蝠”突然像是見了貓的老鼠，飛快地向兩邊散開，竟然讓出了一片干干凈凈的空域。

“葛瞎子，你還沒死啊？”一個穿著黑色風衣，留著長發的男子一步一步從黑云里走出，他每走一步，都有一大群“大蝙蝠”化為一道黑煙匯入他的身體。

終于，他來到了葛大爺的面前：“真晦氣，隔八百里就能聞到你的臭味兒，連唱歌的興致都沒了呢。”

葛大爺看著眼前的“人”，咬牙切齒地念出兩個字：“墨~九！”

同時，他手里的煙桿以楚回眼睛難以捕捉的速度抽向了墨九。

墨九所在的位置，一陣黑煙升起，他再次出現在時，已經站在葛大爺身后了：“我可不喜歡你們人類給我取的這種又難聽有沒有內涵的名字，還是稱呼我為夜公子，更令人舒心一點呢。”

黑煙不知何時已經纏繞住了葛大爺，讓他動彈不得。

墨九伸出右手，從葛大爺手里輕輕地抽出了旱煙袋，然后一把扯下上面的眼袋，隨意地扔了下去：“遮天棍在你手上，真是暴殄天物。”

“墨七那個廢物用鬼詛都殺不了你，看在同源的份上，我就大發慈悲地幫幫她吧。”墨九左手抵在葛大爺的后背，指甲漸漸伸長，先是刺破了葛大爺的皮膚，然后是...

“轟！”一道紅光擊中了墨九，打斷了他的動作，旱煙...哦不，遮天棍也被撞落，回到了葛大爺手中。

而墨九又回到了之前的位置，并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原來如此，這只可憐的小狗居然替你承受住了墨七的鬼詛，而且連她的力量和和你那雙瞎眼都一并繼承了，有點兒意思！”

更多的黑煙從墨九的身上逸散而出，楚回沒想到，外面已經黑成那樣的天還能變得更黑。

塔頂燈籠的光芒也幾乎微弱的不可見了，但他還是沒有找到可以用來敲鐘的東西，用拳頭砸了砸，除了手很痛以外沒有其他事情發生。

葛大爺和白鬼所在的地方已經被濃濃的白煙給包裹了起來，白煙的最外沿，開始與黑煙發生碰撞，相互湮滅。

“想要躲在龜殼里茍延殘喘嗎？”

黑煙匯聚成了一個六指巨爪，抓向了葛大爺的白煙。

白煙也凝聚在一起，變成了一個盾牌，死死抵擋住巨爪的進攻。

但白鬼卻不見了蹤影，只剩下緊閉著雙眼的葛大爺。

“嗯？”墨九看到這一幕，也發出疑惑的聲音。

不過他可沒有停下進攻，更多的黑煙巨爪朝著葛大爺抓了過去。

“崩~崩~”一陣爆裂聲從葛大爺身上響起，鮮血突破了衣物的限制，灑在了黑煙巨爪上，瞬間消融掉了這些巨爪。

漆黑而緊致的黑云在此刻出現了一道道裂縫，紅色的光芒從裂縫中迸射而出，然后繼續撐大裂縫，直到一個個猩紅的眼球占據了這片天空。

葛大爺一棍子抽向左上方的空中，一個黑影倒飛而出，黑云變得更加單薄了一些，更多的猩紅眼珠從黑云背后顯露了出來。

“這一棍子，我準備了二十年。”葛大爺說完，又將棍子朝身后一揮，碰撞聲傳來，天上的黑云更少了，整個小鎮，都沐浴在了紅光的照耀之下。

“我還是小看了你。”墨九這次出現的位置離葛大爺很遠，他抬頭看了看天空中的猩紅眼珠，嘆了口氣：“唉，墨七的眼睛，還真是我的天生克星啊。”

“不過，你得明白一件事情，克制這種事情，只會存在于實力相當的對手中。而你，并不算！”剩下的殘破黑云被墨九一把扯下，三兩下團成了一把黑劍，然后消失，瞬間出現在葛大爺胸前。

葛大爺卻是躲也不躲，任由黑劍從胸口刺入了他的心臟。

此時，整個天空已經布滿了一顆顆猩紅的眼珠，它們整齊地眨了一下，然后轟然碎裂，一同破碎的，還有幾十道隱秘處由黑煙聚成的人影。

而墨九，也湮滅在了這全方位的爆炸中。

“呼~”血淚從葛大爺的眼角滑落，但他長長地吐了口氣。

“咳~咳！”一口黑血從葛大爺嘴里咳出，看起來他已經無法維持待在空中了，只能用力把自己摔進了驚魘塔里。

楚回連忙跑過去，扶起了葛大爺：“您千萬要堅持住啊，我帶你去醫院！”

“來...來不及了，有些話給你說...咳~咳~”葛大爺又咳出了好多黑血，楚回的白衣服直接被染黑了。

“您先別說話了！”

“聽著!咳！”葛大爺的臉色越發蒼白。

驚魘塔下不起眼的角落，一個沾滿灰塵的眼袋鼓了股，一股黑煙從里面鉆了出來，然后化為人形，正是墨九！

墨九拍了拍衣服，依然悠遠空靈的聲音飄進楚回和葛大爺的耳朵：“你們慢慢交代遺言吧，我就先走...”

還沒說完，一陣音爆響起，黑影已經出現在了小鎮邊緣，但有路邊的夾縫里，幾根不起眼的白毛瞬間彈起，射入了黑影...

同時，葛大爺一把推開楚回，瞬間化作白鬼之前變成的血犬模樣，撲向了完全相反的方向。

楚回呆呆地站在驚魘塔頂，眼睜睜地看著一黑一紅兩道光影消失在了地平線：“啊這？真就人生如戲，互飆演技？”

說完，楚回腿一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今天早上的經歷和他這十八年來的認知，沖突太大了。

原本以為這就只是個不能好好睡覺正常世界，沒想到妖魔鬼怪不計其數，敲鐘老頭竟是蓋世強者，瞎眼白狗也能以一敵萬...所以，小丑只有我自己？

“我爸媽會不會也是什么隱藏的神雕俠侶？我會不會不知道自己原來是個強二代？”

正當楚回胡思亂想之際，又突然感覺眼前一黑：“不會吧？”

抬起頭一看，原來只是一只“大蝙蝠”盤旋在塔頂邊而已...才怪呢！

“鬼哥！您沒把怪物殺干凈啊！”楚回一下子從地上彈起來，下意識地跑到了驚魘鐘后面。

“葛大爺不知道回不...呸！不知道什么時候回得來。要是那只‘大蝙蝠’發現我，我就死定了，我該怎么辦呢？”

這時的天光雖然還是很昏暗，但楚回憑借著不錯的視力，還是能夠非常清楚地看見對面那戶人家的窗戶。

窗戶上安魂墨留下的印記，和“大蝙蝠”極其相似，所以大膽推測一下，“大蝙蝠”就是夢魘的一種！

所以眼前這個驚魘鐘...不管從名字還是葛大爺對它的重視程度來看，它都是楚回能用來對抗“大蝙蝠”的唯一方法。

“大蝙蝠”依然在外面盤旋，不知道是不是還沒有發現他。

楚回又抓緊時間看了看周圍，確實是沒有任何東西可以用來敲鐘的。

“葛大爺是怎么敲的呢？想了也沒用，他跟我不是一個層次的人。不過他好像說過，盡全力去敲，那就是我是可以的，只不過用拳頭不算全力嗎？”

一陣突然風刮了進來，隨之而來的，還有站在護欄上的“大蝙蝠”。

楚回心一狠，朝后退了兩步，用盡全身力氣撲向了驚魘鐘。

雖然他覺得自己的骨頭都快裂開了，但遺憾的是，驚魘鐘還是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不過還是有好消息，他能感覺到驚魘鐘晃動了一下，這就說明這是可行的。

于是他一直退到了邊緣，準備助跑再來一次。

“小朋友，要我幫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