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告：現在是云京時間十九點二十六，距離蒙安鎮日落還有五分鐘，請立即進入睡眠狀態。”

“警告：……”

楚回放下手機，站起來叫停了人工智障的提醒聲：“小暖，閉嘴！”

他拿起桌子上的小噴壺對著窗戶隨意地噴了幾下，然后就放到了一邊。

“收工！”

楚回看著窗戶上自己剛完成的充滿“藝術感”的封護，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后拿出了柜子里第二層里面的小盒子。

打開盒子，取出里面那個不透光的棕色玻璃瓶，輕輕旋開瓶蓋，拿起桌上所剩無幾的護魂墨，一滴不剩地倒進了玻璃瓶里。

“又攢滿了。”楚回擰緊蓋子，把它放進了褲兜里。

“嘀～嘀～嘀～”

當日落倒計時響起，窗外的光線迅速消失，窗簾開始自動閉合，燈光的色溫也變得偏暖，助眠的鈴蘭香薰緩緩釋放，然后整個房間慢慢暗了下來。

電力和網絡都會在倒計時結束五分鐘后切斷，楚回也只能乖乖回到床上。

“祝您一夜無夢！”床邊的小暖智能音響閃爍了幾下，發出今天它最后的聲音。

楚回癟了癟嘴，拉好了空調被：“我倒是很想看看夢里到底會有什么。”

隨著鈴蘭的香氣愈發濃郁，楚回的眼皮越來越沉重，很快便睡了過去。

......

時間來到早上，楚回很是自然地睜開了眼睛，肚子也很準時地發出了“咕咕咕”的響聲。

“小暖，幾點了？”

“現在是云京時間六點三十五，今天天氣多云，最高溫度33...”

楚回從床上坐了起來：“先把把肚子填飽吧。”

踩著拖鞋走出房間，楚回迎著清晨的涼風，徑直走向廚房。

“嚯，老爸昨晚上夢到了什么大家伙？”經過他爸房間時，他看到了窗戶上比他昨晚上的作品更加“藝術”的痕跡。

“真是好奇夢魘到底長什么樣呢。”楚回站在窗前“羨慕”地看了會兒，然后拍著肚子走進了廚房。

作為全家起得最早的人，做早飯的任務早被楚回接了過來，而他爸媽付出的代價，則是每天多給了他五塊錢的零花錢。

啪～啪～啪～，三個雞蛋排隊跳進了鍋里，楚回想了想，又放了兩個進去：“給老楚補補！”

幾分鐘吃完早飯，楚回騎著自行車出了家門，遇到了鄰居家的二黃。

楚回還沒來得及跟它打個招呼，二黃就逃命似的跑開了。

“林姨明明說新來的二黃是只很親近人的狗...怎么還和以前那些狗一樣！”楚回略帶著一丟丟的自我懷疑騎上了大路。

路上很空，只是偶爾能看到一輛掛著綠牌的自動駕駛小貨車。

因為幾乎沒有人能在這個時間點起床，畢竟，對于大多數人來說睡覺都算是很消耗精神的一件事情，沒個八九點是別想自然醒來的。

當然，這些都是楚回聽別人說的，他可覺得睡覺是一件極其舒服的事情，每天起床都是他精神最好的時候。

楚回很喜歡這個時間段，每天這個時候，他就能感覺到這個世界就屬于他一個人...和...那些小貨車。

“咚～咚～～”

當他慢悠悠地騎到鎮上，穿過朱紅色的護魂門時，鎮子里的驚魘鐘剛好響起。

“葛大爺今天不行啊，這都七點二十了。”楚回看了一眼手表，然后朝著了鎮子中央的驚魘塔騎去。

因為住在鎮子里的人口很少，所以鎮子也很小，幾分鐘就到了驚魘塔下。

楚回熟練地打開塔門，推著車子走了進去。

架好自行車，楚回沒有看到人，只有蜷縮在角落里的白鬼突然站起來轉了個身，又長又硬的毛發向后動了動，然后用屁股朝著他叫喚了兩聲。

“你這瞎狗神氣什么呢？也就楚哥我大度不跟你計較，不然你早變成狗肉火鍋了。”

楚回怕自己一大早跟只狗吵起來，于是徑直走進電梯，直奔五層的塔頂而去了。

果不其然，他一走出電梯就看到一個略帶佝僂的背影正坐在塔頂的露臺上，一縷縷白煙從他腦袋上飄起。

楚回繞開驚魘鐘走了過去，一屁股坐在了葛大爺的旁邊。

“來了啊？”

“嗯。”

“您今天起得挺晚啊。”

“老咯～”

一陣的晨風拂面而過，兩人的對話就此結束，葛大爺又拿起了他的旱煙袋。

年齡相差五十歲的兩人其實并沒有太多話題可談，若要是深究楚回連續這么多年的早晨都會來這里的原因，是因為四下無人的寂寞？還是因為驚魘塔上的朝陽？

有個人坐在身邊，不說話，也挺好的。

金黃的陽光灑在他們身上，照得楚回有些睜不開眼，連忙用手遮住一些：“我已經畢業了...”

葛大爺“吧唧”抽了一口，然后轉過頭來看著楚回。

“過不了多久，我就得去上大學了，不知道會去哪里，不知道會有多遠。”楚回說著，從褲兜里掏出了昨晚上放進去的玻璃瓶，放到了葛大爺面前。

“聽說大學宿舍里是要把所有人的護魂墨一起用的，所以這可能是我能給你的最后一瓶了，您以后可得省著點用啊。”

葛大爺又抽了一口，深深地看了楚回一陣，然后慢慢點了點頭。

過了好一會兒，葛大爺終于放下了旱煙袋：“想過以后要做什么嗎？”

“這個...”楚回一下子被問住了，這幾年，周圍所有人告訴他的，就只有讀書，好好讀書，他自己也還沒怎么想過這之外的事情。

“我還沒想好，就先繼續讀書吧，等到今天下午的身體綜合分出來后，就大概知道能讀什么大學了。”楚回剛說完，一下子注意到了身后的驚魘鐘。

“我要是實在不知道做什么的話，干脆以后回來跟您一樣當個敲鐘人也不錯，五險一金，正規編制，還是有點香。”

葛大爺抄起旱煙袋，狠狠地敲了一下楚回，表情突然變得從未見過的嚴肅：“年輕人要有點出息，敲鐘人是給我們這些老頭子等死用的，不要浪費了你的天賦。”

“咳~咳~咳”葛大爺說完，連著咳嗽了好幾聲。

“您別著急，我開玩笑的，要我一個人天天守在這里，我會瘋掉的。”楚回連忙想給他拍拍背，手卻被葛大爺給打開了。

葛大爺抖了抖旱煙袋，站起身來，背著手準備下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