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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倒計時木板

晚上我帶著一臉的沮喪,回到了家。一進家門,我看電視機開著,我爸、我媽肯定從地里回來了。但是客廳沒人,估計這時候,他倆應該在廚房做飯呢。

我突然愣住了。怎么客廳中,立了一個木板?上面還有一個寫的歪七扭八的阿拉伯數字“60”。

“媽,爸,這木板是怎么回事?”我在客廳里沖著遠處的廚房大喊。

我家是農村的自建房,和城里的房子不一樣。在村里,自己家有多少面積的宅基地,就可以蓋多大的房子。只要別占到別人家的地,村里沒人管。我們村里的房子都比較大,一般都是200、300平米。

所以,在家里想找人,我們有時候要扯著脖子喊,不然往往聽不到。

我喊了兩聲之后,聽見廚房里我媽回喊到:“大鐵,你回來了?馬上咱們就吃飯了!”

話音剛落,就看見我媽一手舉著盤豬肉燉粉條,另一手舉著一盤醬牛肉,樂顛顛的從廚房走了出來。她看見我,笑呵呵的說道:“大鐵,你看,今天你爸特意去買了你最愛吃的醬牛肉,說要拆遷了,慶祝慶祝。”

我爸跟著后面,端著一盤剛炒好的花生米,另一手端著一盤冒著熱氣的蒜苗炒肉,胳肢窩還夾著一瓶紅星二鍋頭,哼著小曲跟在后面。

“兒子,你也來點?”我老爸把酒瓶放在桌上,擠著眼沖我示意。看起來,他極為開心。

這時候,電視機里正好新聞聯播結束,恰如其分的響起了紅星二鍋頭的廣告聲,“每個人心中都有一顆紅星,敬不甘平凡的我們!”

“算了,我不想喝。”我爸只顧著自己的快樂,根本沒有留意我的心情。我這臉,沮喪的都快耷拉到地上了,他卻絲毫沒有發現。

“對了,媽,這塊木板是怎么回事?”我指著這塊木板,扭頭問向我媽。多年的斗爭經驗告訴我,家中這種幺蛾子的事情,往往來源于我媽。

“奧,這個呀,是塊倒計時板,我讓你爸幫我做的。”我媽很輕松的回答我。

“倒計時?倒什么時?”我隱約約約已經感覺到,屋子里有些不妙的氣氛在包圍我。

“嗨,我前幾天看見電視里,火箭發射,有個倒計時。我覺得這玩意兒挺不賴,為了讓你早點找上媳婦,沒事多提醒提醒自己。從今天起,距離入戶確認還有2個月,所以,我就讓爸做了這么個牌子,上面寫了個60,就是倒計時60天。”

天呀,我都要崩潰了。我媽這是什么腦洞,也太匪夷所思了吧?居然為了讓我盡快找媳婦,還給我立了一個倒計時牌?

“媽,你以為這是做火箭呀?買一堆零件,60天組裝出一個媳婦,然后一按按鈕,“騰”就上天了?開什么玩笑,你給我變一個看看。”

我這一天,從早到晚,就沒順利過,攢了一肚子氣,不由得回嘴諷刺我媽。

話音剛落,就聽見外面“騰”的一聲,我從玻璃往外看去,一只火箭煙花正向天上竄去,然后炸裂,在夜空里綻放出絢麗的七彩煙火。

我驚呆了。

“別看了,是后街老崔頭他家放的。”我媽不屑的看著呆住了的我,接著說道:“老崔頭他兒子之前談了半年的女朋友,一直沒定。昨晚聽說咱村要拆遷了,今天娘家就同意訂婚了。老崔頭中午剛過來,還邀請我們參加他兒子下周的婚禮呢。”

我望著接二連三,不斷飛入夜空的火箭煙火,心里酸酸的。

第二天早上,我又坐上349路,去上班了。

說實話,我本不想去單位了。林翠這樣拒絕我,我每天去單位看見她,真的挺尷尬的。我一開始還想請個病假,在家休息幾天,或者實在不行,要不干脆辭職算了,反正也要拆遷了。

但是我媽昨晚嘮叨了一晚上,讓我要抓緊找個媳婦。說什么只要找個媳婦,馬上就能多分一套房,一套房子價值可是三百萬,夠我干一輩子掙的錢。搞的我的頭都大了。

這個拆遷,現在不光是帶給我快樂,也還有很大的煩惱。這一點,我之前可從來沒想到過。

所以思來想去,我還是去上班吧。至少這樣,在白天我還能逃避一下我媽的緊箍咒。

于是我厚著臉皮,接著去了單位。見到林翠,我趕緊低下頭裝作沒看見。不過倒也還好,她也只是裝作沒看見我,大家還算能過去。

后來我發現一忙起來,既也不想著林翠,還能忘了找媳婦的事兒,心里反而挺輕松的。所以我主動找了不少活做,還加了兩次班,大老李竟然也破天荒表揚了我一次。

最近看起來,大老李的嘴臉,也不是那么面目可憎了。有時候,我突然想想,是不是原來是我自己太消極了?只要上點心,工作好像也沒有這么討厭。所以這段時間,我居然還變得喜歡上班起來。

不過我還是低估了我媽。

一周過后,我媽看見倒計時板,數字已經變成了“53”,可我這邊依然沒有啥動靜,我媽開始著急了。

那天,我下班后回到家,屁股剛剛坐下,我媽就一臉嚴肅的坐在我身邊,說道:

“大鐵,你年齡也不小了。我一開始以為你也許在外面有女朋友,只不過不好意思和我們說。我這等了你一周時間,看你也沒啥動靜。你趕緊和媽說句實話,你到底有沒有女朋友?”

“哎呀,媽,我真沒有女朋友,要是有,我不就給你帶來了。這種事,我蒙你干什么?”我不高興的回答道。

“那林翠是誰?”我媽冷不丁來了一句,嚇了我一跳。

“媽......你怎么知道這個名字的?”我當時驚慌極了,瞬間我在想,難道我媽給我身上裝了竊聽器?

“你上周有一天,就是你喝多的那天,晚上叫了一宿的“林翠、林翠”的夢話,搞的我和你爸都沒睡好。”我媽說道。

奧,原來是這樣。我的臉紅了起來,只能承認:“嗯......是有這么個人”,隨后我吞吞吐吐的說道:“但是吧......人家沒看上我。”

畢竟是親娘,我媽聽到后,勃然大怒,一下子就站了起來,說道:“別怕,兒子。她看不上你,外面有的是好姑娘。你別難過,我找你趙大奶奶去。她認識的人多,保管給你挑一個好姑娘。”

有人守著金山,也能餓死,有人多么逆境,也能再創奇跡。趙大奶奶就是這樣一個人。

她就是當年接生我的趙大媽,當年的接生菩薩完成我這最后一票之后,被迫金盆洗手,退隱武林。但是她是個閑不住的人,平時全村挨著串門聊天,老了之后,居然成功的挖掘出了自己第二職業“紅娘”,成為村中頭號月老。

這個歲數,別人一般都叫“大娘”或者“奶奶”。但是不知從何時開始,大家把這兩個稱呼合二為一,直接從當年的“趙大媽”升級成“趙大奶奶”。我們村姓“趙”的老太太有五、六個,但是就只有她一人享此特權,也算是個奇人。

而我媽一向和她關系很好,和我說完之后,我媽就從家里找了一箱牛奶,裝了一籃子雞蛋,最后用一個紅紙包著的500元紅包,壓在雞蛋籃子里,然后貌似隨意的露出一個紅角。在一堆土黃色的雞蛋中,一眼就能看到。

隨后,我媽對著鏡子梳了梳頭,換了一身干凈衣服,拿著牛奶和偽裝過的雞蛋,在月色里,快步出了家門,去找趙大奶奶去了。

大概過了一個小時,我媽風風火火的回來了。她看見我,像個凱旋的將軍一樣,手一揮,說道:“你趙大奶奶說了,這事,包在她身上!”

趙大奶奶果真效率驚人,第二天下午,就給我媽打電話,說找好了一個,叫做田小玲,是她一個表姐的女兒,好像是個護士。

我媽接到電話,二話不說,直接就替我約定了第二天晚上就見面。

我一聽到要去相親,還真有點害怕。

說來丟人,我長這么大,從來沒有交過女朋友。一個是我從小就比較老實,另一個是家里管教的比較嚴,說不要太早找女朋友,先好好學習。于是我上學期間,就沒有找過女朋友,一路單身到了現在。

好容易上班后,見到林翠,心里很喜歡,可人家又偏偏看不上我。

所以不怕大家笑話,聽到要去相親,我心里還挺緊張的。于是我臨時找了個借口,吭哧吭哧的對我媽說:“媽,這兩天......單位比較忙,我可能明天要加班,能不能再推遲兩天再去見?”

“不行!”我媽一口回絕,指著倒計時板對我說:“你看看,現在還有多少天?只剩52天了!加什么班,就你一個月掙那一壺醋錢,連自己都養不活。你趕緊把媳婦找了,多分一套房子,一輩子上班的錢都出來了。明晚趕緊給我去相親去!”

“媽......”一時間,我竟然無言以對。

憋了半天,我不甘心總是被我媽壓制,擠出一句:“哼,都怪你,你當時不是說不讓我早找對象嗎?要不是當初聽你的,我也早有了。”

“別廢話,要不是拆遷了,就你這樣的慫蛋瓜,也肯定找不到媳婦。”我媽無情的一語中的。

沒辦法,我只有明天硬著頭皮去相親了。

為了那套價值300萬的房子,我只能豁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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