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孩子入宮后,賢惠孝順,每遇到老身的身體有恙,就親侍湯藥,就是親生女兒也未必做得到,皇上,你要好好待她啊?!惫稍诓¢缴蠈实壅f道。
“母親,孩兒一定好好待她,還請母親好好將息。”李曄跪在病榻邊說道。
“孩子,這么多年了,你只鐘情于青梅竹馬的韋氏。我知道,銜草走后,你在這方面一直提不起興趣,很少光顧后宮,那兩位貴妃也一直遭到冷落。直到何孔雀入宮,你的臉上才有了笑容。我想和你商量著給孔雀一個恰當的封號啊?!?
“這件事,會不會引來朝中非議?”李曄問。
“老身不懂國事,但孔雀那孩子對你,對老身是真心實意的,我們李家不能負她?!?
“母親,孩兒想先立何孔雀為淑貴妃,再視生育情況做下一步安排。孩兒覺得,此舉有兩個好處,一可以趁機收服在北地有很大勢力的赫連鐸為朝廷所用;二可以借機分化朱全忠在朝中的勢力,一舉兩得,您看如何?”李曄道。
“你既然心里有數,老身就放心了,但有句話老身必須先和皇上說下,依祖宗慣例,先得子者可封皇后。”郭太妃斬釘截鐵地說道。
消息傳來,朱全忠立馬召集了眾多和尚道士,給自己的堂妹朱妃祈福求子。韓家也張羅著名醫仙士,想給韓妃求一劑得子的藥方。
但縱然兩家人再如何折騰,皇帝卻只寵幸孔雀一人,每夜都在何淑妃的寢宮留宿,雖稱不上春宵苦短,但也是夜夜不空。功夫不負有心人,很快,何孔雀的身體就有了變化。
昭陽宮內,皇帝李曄著急地在圍帳外踱步。
“恭喜皇上啊,淑妃娘娘,有喜了?!碧t顫巍巍地說道。
“真的嗎?好,賞,快賞!”李曄高興地語無倫次道。
“哦,對了。”李曄好像想到什么,趕忙說道:“快,快去稟報太妃?!?
“諾!”太監張居翰道。
皇帝終于有了子嗣,這可讓郭太妃大喜過望,卻也急壞了朱全忠。如果真讓何氏封后,那生下的孩子將來就是太子,如此一來,今后在這后宮里還哪有朱家的立足之地。
消息傳到朱府,朱全忠急的徹夜未眠。臥房的燈直到很晚才熄滅,朱全忠暗暗揣度,謀劃一夜,不由得計上心頭。
“此事不得外傳,否則,滅你滿門?!敝烊业卣f,語調間卻充滿了殺氣。
“小,小的明白?!惫芗仪忧拥卮鸬馈?
“郭太妃那邊,還要加把火,得叫她替我們打頭陣。”朱全忠說著,嘴角露出一絲難以察覺的微笑。
“諾。”管家眼角瞟向朱全忠,心領神會地應聲道。
在朱妃和韓妃的攛掇下,郭太妃召李曄來清寧宮問安,言談中,問起了皇帝近日的起居。
“曄兒,孔雀那孩子娘很喜歡,她能懷上,是咱們家的福氣啊?!碧⑿Φ卣f。
“都是托娘的福,才讓朕喜得貴子?!崩顣系馈?
“但,但是。”太妃剛開口,卻欲言又止,回頭望了望朱、韓二妃,略帶為難地道:“皇上,其他妃子的寢宮,你也得常去啊。不是老身貪心,老身還想多抱幾個孫子呢?!?
李曄抬頭望向太妃,又用余光掃了掃坐在一旁的朱妃和韓妃,會意地道:”孩兒曉得了,母親放心。“
這次突如其來的”問安“,李曄已大致猜出了源由,但他也深知朱家和韓家在這后宮的勢力,有些事情,不是太妃一句話就能說定的,為了顧全大局,自己便也只能隨聲附和了
這場略帶尷尬的問安持續了半個鐘頭,朱妃和韓妃自始至終一言不發,但是意思卻再清楚不過了。末了,太妃當著她們的面告誡李曄,不可專寵一人,要以西晉賈南風為戒。
李曄無奈,只得按照太妃的吩咐,連著幾夜臨幸了朱、韓二妃。
或許真的是造化弄人,很快,朱貴妃也有喜了。
消息傳來,這可讓朱全忠又喜又憂,喜的是自己的妹妹終于懷上了龍種,憂的是算日子,何孔雀的生產當在自己妹妹之前,如此一來,皇后的桂冠必然還是那何孔雀的。
日子一天天臨近。
離預產期還有半月,何孔雀專程來到城南的雪霽寺拜佛求子,希望自己能如愿給皇帝生個兒子。
好巧不巧,前腳剛進入廟門,便正好遇到了燒香出來的朱貴妃。二人一照面,不得已尷尬的相互問候。
朱貴妃先開口道:“不知妹妹也來燒香,早知道,就改日再來,以免搶了妹妹的福氣?!?
“姐姐真會開玩笑,且不說皇家,就是在民間,同侍一夫的姐們也都是一起上香求子的,以求家庭和睦,子孫綿延?!焙慰兹傅馈?
“如此說來,倒是我顯得小氣了。好了,天色尚早,我就不打擾妹妹禮佛了,走了?!敝熨F妃話音一落,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大雄寶殿內,檀香繚繞,禪音裊裊。何孔雀虔誠地雙膝跪在蒲團上求子,同時祈求皇室和諧,大唐國泰民安。
這一切,都被廟里的住持看到。
何孔雀剛要轉身離去,只聽得身后輕喚:“女施主,請慢?!?
孔雀回頭,一雙明眸落在不遠處一位身披金色袈裟的住持身上。
見住持緩緩走來,何孔雀落落大方地微微欠身行禮。
老住持微笑著從她身旁走過,卻并未停留,只留下了一句:“施主將來的富貴不可估量,但要堤防身旁的小人啊。”
望著住持離去的身影,何孔雀有些不解地站在原地,困惑的眼神中,住持顫巍巍地漸行漸遠。
離開雪霽寺,已是夕陽西下。
老住持站在后堂,手持念珠,口中默念“善哉”。
“師傅,您為何嘆氣?!币慌缘男∩硰泦柕?。
“我感佩淑妃娘娘的賢良,但也為她即將的遭遇唏噓啊?!崩献〕志従彽卣f。
“師傅,是何遭遇?”
“佛曰,不可說,不可說。”
很快,何淑妃臨盆的日子到了。
十幾個產婆排好隊,輪流伺候在床邊,李曄則焦急地在殿外走來走去。
忽然,太監奏報,說朱貴妃那邊,好像也有動靜了。李曄想了想,趕緊又趕到朱貴妃的寢宮,只見這邊也是宮女太監忙作了一團,大殿里時不時傳來朱貴妃痛苦的呻吟。
忽然,太監又來報,“陛下!淑妃娘娘,生了!”
“什么?!”李曄好像沒聽清似的問道,“再說一遍!”
“啟稟陛下!淑妃娘娘,生了!是,是男嬰!”
頓時,李曄大喜過望,口中默念道,“我有兒子,我有兒子了!”一邊說著,一邊頭也不回地跑向何淑妃的寢宮,絲毫不顧身旁朱妃那痛苦的呻吟
望著皇帝遠去的身影,獨留下了她怨念的眼神。
何淑妃的寢宮里,李曄一只手高興地抱著自己的第一個兒子,另一只手輕輕地撫慰著大汗淋漓幾近虛脫的何孔雀,輕聲說道:“愛妃,辛苦你了。你為我大唐立功了,朕要封你為皇后!”
“不好了!”宮女大叫著跑進宮來。
“怎么了又?”
“朱,朱妃娘娘她……”
皇宮的另一邊,噩耗突然傳來,朱貴妃因為早產,不幸故亡,只留下一個羸弱的嬰兒。
朱貴妃的寢宮里,聞訊趕來的朱全忠哭著跪在地上,大聲喊著:“我苦命的妹妹啊,你死得好慘?!边@一喜一悲的兩重命運,不禁讓朱全忠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一條毒計涌上心頭。
得知朱貴妃難產而死,李曄趕忙又返回朱妃的寢宮,他扶起哭昏在地的朱全忠,以手覆胸道:“愛卿,是朕對不起朱妃,朕會依皇后之禮厚葬朱妃,朱家,朕一定會好好補償,你我相約此生君臣永不相負,好不好?”
朱全忠哭聲稍減,一字一句地說道:“希望陛下看在朱家一門誓死盡忠的份上,立朱妃之子為太子?!?
朱全忠的聲音很大,久久回蕩在皇宮大殿之中。
李曄愣了一下,有些猶豫地說道:“愛卿,其實立長還是立賢,朕可以乾綱獨斷,但太妃早有懿旨,先誕子著為后,子憑母貴,無論從那頭說,太子都只能是……”
“臣不管,微臣為大唐立下了汗馬功勞,這點恩典皇帝都不舍得施舍嗎?”朱全忠紅著眼瞪著李曄,那樣子十分恐怖。
李曄愣了一下,他還從未看到過朱全忠如此發怒的樣子,一字一句小心地說道:“愛,愛卿的心情朕能理解,但是此事實在是有違朝廷禮法,容朕同太妃慢慢商量可好?”
朱全忠意識到剛剛的話有些失態,稍整情緒接著說:“皇上,手心手背都是肉,眼下小皇子沒了娘,能不能暫時托付韓貴妃撫養?”
李曄心想,自己已經對不起一位貴妃了,不想再負另一人,韓妃進宮多年,極少得到寵幸,又膝下無子,如果將朱氏誕下的小皇子過繼給她,也是對她的一種安慰吧。于是,當即同意了朱全忠的請求。
皇妃的葬禮和兩位小皇子的誕生,注定讓這個皇宮不再平靜。
何淑妃所誕皇子被賜名李柷,用以祝賀皇帝得子,大唐中興之意。朱貴妃所誕皇子被賜名李裕,以為朱家永遠富裕吉祥之意,以贖李曄心中的愧疚。
一個月后,就是封后的日子了,可何孔雀卻執意要等到四十九天后再行受封。
她的心里,一直還惦記著在雪霽寺和朱姐姐的一次照面,沒想到,竟是永訣。她不顧眾人的反對,執意要將朱妃誕下的小皇子接到自己的宮中撫養,實際上,她也不知道,危險正潛伏著。
但不論怎么說,母憑子貴,何孔雀先誕皇子,依先前的約定理應被封為皇后。
正如冊封詔書所言:
列象星垂,環宇清位。母憑子貴,千古同援。今有賢貴妃何氏,移芳椒掖,擅美后宮,首誕皇子,躬行垂范,依理冊封皇后,布告天下,咸使聞知。
封后大典上,萬人空巷,大家紛紛涌向朱雀大街前的廣場,想一睹新朝皇后的芳容。
午時二刻,數十名太監手持黃緞將高臺圍住。半晌,鼓樂齊鳴,彩帶飛舞。幾十個披紅掛彩的宮女手持孔雀扇緩緩走出,二十個壯漢抬著鳳輦慢慢從皇宮正門踱步而出。
太監總管張居翰手持冊封詔書,當眾宣讀。
高臺下,前來觀禮的百姓早已將這里圍得水泄不通,大家伙翹首觀望。
只見,皇后何孔雀從鳳輦上款步走下,陽光下,滿身的珠玉珍寶熠熠生光,鑲嵌著寶石的黃金鳳釵猶如一只金色的孔雀落在皇后的頭頂,身披大紅色鳳袍的她比剛進宮時多了幾分豐腴,配著華麗的頭飾,更加光鮮亮麗,風采動人。
“市井傳聞,何皇后來自民間,且美艷冠絕天下,果然名不虛傳?。 迸_下的百姓議論著,眼睛卻目不轉睛地盯著臺上的美麗婦人。
這樣盛大的場景,人們甚至不舍得眨眼,生怕漏下一個瞬間,仿佛這樣才能沾到一絲大唐皇室的福氣。
封后當晚,太極宮內布置酒宴,燈紅酒綠,大宴群臣。
帝后伉儷坐在正中間,皇太妃則坐在簾后。各宮的嬪妃、貴人都來參加,當然,還包括兩個不滿百歲的皇子。鼓樂響起,舞女款步走來,臺下眾臣杯晃交錯,只有朱全忠一人閉目養神,不飲一口。
就當眾人歡樂宴飲之際,忽然間,大堂的燈掉落了下來!
剎那間,漆黑一片,眾人慌亂,杯盞落地,亂作一團。
“不要慌,不要慌!”李曄大喊道:“不要傷到小皇子!”
“諾?!碧O張居翰應聲答道。
話音未落,一個黑影從兩位小皇子的面前一閃而過。
“來人,蠟燭,點蠟燭?!碧鷱暮熥雍竺娲舐暫暗?。
不一會兒,幾名小太監端著燭臺從殿外走來,燈亮了。
一切如故,只有兩個小皇子,卻已然在這不知不覺間已被掉了包。酒罷宴息,何孔雀親生的皇子被當成另一個送到了韓妃的寢宮。
“還好,孩子沒事。”何孔雀作為母親的天性下意識地抱緊了孩子。
只是,兩位小皇子太過年幼,又都沒有找到胎記。
站在一旁侍候的奶娘似乎看到了一點端倪,剛要開口,卻被一旁的韓妃用眼神制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