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娃，我知道你心善，選第二種，無非是怕他在這幻境中傷的更深。可這第二種，也不是條好走的路呦~”
奉索捏起了地上一撮散泥，然后靠著自己的額頭細細搓下？
這個動作，她怎么有些...熟悉？
“我呢？”“半年之內，你已受過一次‘魂解’，用不著了”“可..”“有什么問題等結束了再問吧，他已經按耐不住了”
或是怕，或是等，但現在，那噬血的光已經藏不住了
“既然決定了，那接下來就看你的了！”
水倒流、風重聚！
光陰回轉！
奉索正在重塑這個世界的時間！
“你要干嘛！”“想解開他的心結！你就要面對他的劫！在外面，這樣的機會可不多——！”
天光本就暗淡，剛進來時這血紅天際就壓的喘不過氣來，隨著時光倒轉，隨著而來的恐懼愈加蔓延！
“什么意思？！”“不明白？那就看~！”
比之幻境的變化，婉凝更關注的其實是那中間代替王育的
眼見的他身體開始顫栗，噬血的光狂躁夾雜驚惶！到底是因為身心的真實恐懼，還是——對貪殺的癲狂
“我要做什么！”
天邊！！
天邊不再只是暗紅！
黑壓壓！
黑壓壓的人頭攢動！一個個先殺之而后快的冷峻！
踏云踩風！
代表性的服飾證明了來自各大部族！暗邃的紋路無言都是深層！
王育？為何？怎么會？
面對過這些？？
仿佛全世界都是他的敵人？？
“看”“只是‘看’？”“對，就是——看”
所以，他們接下來所看到的
那就是從未見過、令人瞠目的遮天手段
揮云喚雷只是鋪墊，天地色變也是陪襯，那撼動四方的威能攜卷狂風四溢鋪散
王育正中一對八方，反擊的欲望不顧任何進攻
在他引來天雷下猝然直倒的、與他力抗壓面而亡的、在他幻術下自相兵指的更不勝其數
見不鮮斷殘飛劃半空，其中揚起的沙土被鮮紅重染地上，刀劍亂橫、破刃折戈
——人、事、物，處于這其中的，無一不是修羅場中
“怎么辦？”
沒有參與這亂戰之中，有兩人在一旁袖手旁觀
“什么怎么辦？”“我們該怎么辦？”“不是說過了嗎”“看？還是在一旁就看著？”“娃娃~，要沉得住氣，畢竟比你多活了點年頭，聽我這一句吧~”
相比從開始就急迫的婉凝，奉索始終如一的隨然
“那是什么？！”“嗯？”
奉索隨著婉凝的指示看去，他是不會注意到的，但婉凝不會錯過！
“怎..怎么會！”是驚訝，也有害怕“你...當真對這里什么都不知道嗎？”“我...我...”結結巴巴
奉索開始就問過她多次，婉凝全然搖頭，表明了對眼前的這些毫無頭緒，可，真若如此，那
場上那人是誰？
熟悉的身形、握劍的姿勢、以及眼角象征性的淚痣
那副面龐——分明就是陸婉凝本人！
“我...我...”“如果再有隱瞞，他、他們那個掌門徒弟，我一個都救不了”“我真的不知道啊~”聲音顫抖“我..我之前失憶過，有可能..可能是~...”
不知道是對失憶這件事、王育還是常玄，還是曾經對眼前這個人的劍指相向，婉凝隱隱哭腔
“罷了，希望你沒有騙我”收起了思量，奉索繼續道“情況有變，動手吧”
“啊？你不是說只能看著嗎？”“‘看’不出什么東西了，可能也因為這只是幻境，本來就沒有什么我想‘看’的”
婉凝的雙眼通紅，看來‘她自己的出現’對她心理絕對造成了很大沖擊，不然以她的細膩，不可能聽不出奉索這句話的古怪
“好，那要怎么做”不再扭捏“收拾場上所有人”“所有人？”“對，一個不留”
婉凝的猶豫，現在倒也不是因為她那什么善良而下不了手，而是面前這一個個都不是善茬的角，就他們兩個，能對的過嗎？
“不用怕”似是看出了她的想法“本來我以以為會非常難辦的，但這人的‘幻’我太熟悉了...”“層次、手段、遞進都對上了，剛進來我就試著拆解了，現在，這些‘幻’對我們造不成什么危害了”“你也不用懂我在說什么，動手就是了，不會出問題的”
“好”“包括正中的那個人，一起”“啊？”
這個‘一起’意思是‘一起收拾掉’，奉索的話她確實聽不懂，也可以不問，但這句不行
“為什么？”“不用有負擔，看出來你們的關系很好，不過這只是幻境”“那也不是對他動手的理由啊？我們進來的目的不是為了帶他出去嗎？”“你能不能不要那么多問題了，一個個向你解釋需要時間，而這幻境中最怕的就是‘變化’”
避而不答，轉移話題，奉索明顯就是有自己的心思，奈何，婉凝現在心亂的看不出來
“好”
聽了話，不再兩人迅速動了起來，也果然，過程十分順利。看起來那些手段是令人十分生怯，可實際碰上，卻比棉花般都柔軟無力，可能是因為奉索所說的什么‘拆解’吧
同時，為了避免節外生枝，奉索獨自對上了幻境里的‘陸婉凝’，沒讓正主受到一點干涉
自己對自己動手，又是幻境中不確定因素太多，太容易發生意外了
“王育~”
隨著結束，王育癱頹倒地，婉凝第一時間攙起了他，心疼難掩。回頭再看向奉索，眼神詢問該怎么辦，卻什么訊息都沒收到
“呵呵呵呵~~”
正當無措的時候，王育笑了
“哈哈哈哈哈~~”
聲音破碎，笑聲悲涼
“果然，我什么都辦不到，她死了，也只能是死了，我什么都做不了~~”
婉凝的心被揪的生疼，但她也什么都做不了，她甚至都不知道發生過什么
“就和阿亞一樣，我明知道這一去就再也回不了頭，但是我勸不動她，只能看著她陷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要這樣，不要這樣~，別~~”輕顫，重喘
婉凝沒怎么疼過人，擁著他、她胡亂的為他擦拭著眼淚，他的哽咽沒有停下，婉凝也漸漸入神
“對了，對了”好似反應過來什么一樣“對了！你們不是來殺我的嗎！”對上了此時抱著他的人“來啊，動手吧，快、快！”
“別~，你不要這樣~，我...我不知道該怎么幫你~~”婉凝也開始斷斷續續的抽泣“但是你不要這個樣子好嗎？”她看不得在乎的人這般模樣“有什么我能做得到的，告訴我，好嗎？無論什么，我一定、一定都會聽你的~，好嗎~？”
“好好，我告訴你，來，靠近我，讓那個人走開”
再轉頭奉索已看見了她通紅的雙眼，在她的示意下，他也退后了幾步
“來，拿著它”他隨便從地上摸索了一把劍“拿好，朝著這里”他拿劍尖對準了心口“插進去，不要再等了，快、快~！”
“嗚嗚嗚嗚~，你不要這樣~！不要這樣~~！”婉凝哭的動容“不要這樣好不好~！我會聽話的~、我以后會聽話的，你不要這樣~！唔唔啊~~~！”撕心裂肺
“動手啊~！你不是說會幫我的嗎，你快動手啊~！”他還在控制著她拿劍的手，向著心房靠去“快啊！我等不及了！快動手！我好快點去下面找紅純！”
“快！！”
“哥哥~~！！！”
放開聲，仰起頭，嚎啕的哭聲震耳欲聾，凄涼、絕望——遍布四野
“你不要這樣哥哥~~！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
這一路來
陸婉凝她遭受的也很多，生死總是飄忽不定，她流過血，卻不曾像今天這樣
“都是阿亞的錯~！都是阿亞沒用~！什么都幫不了你~！什么都依賴著你~！”抽泣聲沒了“不聽你的話~、不相信你說的~、不和你商量~！”因為已經歇斯底里“你不要這樣不要這樣不要這樣~！阿亞會心痛~！阿亞真的好心痛啊~！阿亞幫不上你~~！”已經將委屈與無力徹底釋放
“啊~，嗚嗚嗚~啊~~！額~啊~，嗚嗚~！啊~~！啊~~！！”
在這觸目驚心的戰場中央，觸目驚心的一幕——她雙手環繞，緊緊抱住，放聲，無論兩人現在身份如何，痛苦與凄慘無法掩飾
“阿亞~？”好似才反應過來“阿亞，你回來了~？”才認清近在咫尺的人“你沒有和他走？沒被他們抓回去？你回來了~？！”
“是，是！阿亞回來了，你的阿亞回來了~！”她捧起他的臉“你好好看看我，我就在你身邊~”
“你終于回來了~！”
這才共情，這才開始吐露了心聲
“之前我就算過，之前我就預見，你這一走九死都難有一生，我告訴過你~我和你說了好久~，可是你不聽我、不信我~，我真的好怕~、真的好怕再也見不到你了~！”“阿亞不走了~！哥哥~，阿亞以后就陪著你，哪里也不走了~！”
“我知道你想跟他一起逃走、躲起來，我知道我知道，我也愿意幫你”他現在的神情，乖巧像個孩子“但是、但是從你告訴我開始，我就一遍遍的去預知，一遍一遍的去算、一遍一遍的想法改變，卻無論如何都改變不了我的預見，我不能幫你找到任何一條活路”
“明明戶霜和明司都被我打退了，明明追你們的各界聯兵我也設法拖攔了，明明幫你的氣息已經隱藏到最低了，可是、可是我還是一遍又一遍的...”
說到這，他的情緒再次開始激動
“我還是一遍、又一遍的，看見了你的死”身體開始顫抖“玥族找不到你，不可能是他們對你動的手，愮阾不可能傷害你的，魔溢井還處于封閉狀態，其他的我該拖延的都拖延住了，除此之外我想不到還有任何可能”瞳孔因害怕而收縮“可、可是，每一遍的結果你都躺在地上，你的死狀，一次又一次的在我腦海里出現”
他開始向后退，身體不受控制，困住他腦海的東西無時無刻不在纏著他
“哥哥，哥哥，哥哥哥哥~”但阿亞抱住了他“你看，你看，你看呀~”死死的抱住，不讓他移動“我不是就在這兒的嗎？你看看我呀~~”溫柔，捧著他的臉、強迫與她零距離的對視“你看~，你的妹妹就在這里，她好好的，哪里都好好的~，你看呀~~”
隨即，為了更好的向他證明，她將哥哥的頭埋入了自己懷中，讓他真切的感受她的溫度，讓他知道，她此時此刻就真真切切的抱著他
可能是她熟悉的味道，讓他終于看清了現況
“阿亞~~”
深情款款的聲音，他抬頭重新對視上她的目光時，阿亞看見了他眸中的貪戀
“我在，我就在這~”“我...我...”
不過又再次哽咽，再次激動
“怎么了~？我在的呀~，我在的呀~~”她耐心哄著“我...我知道，你在的”
垂頭，好似是因為再次無力，再抬頭，淚水再次溢滿眼眶
“可是她不在了呀~！”“誰？”“紅純她不在了~！徹徹底底的不在了~！我再也見不到她了~！！”
他還真的是個孩子，像婉凝剛剛一樣歇斯底里的哭了起來
“我是讓她能幫的話就幫你一下，但是我想，她如果真的撐不住會逃的，我想，追過去的人看在她的身份會給她幾分面子，我想，她可能會受傷、但只要有一口氣在我都會幫她治好，我真的想了好多好多，可、可就是......”
阿亞抱得再緊，此時此刻也控制不住他的顫抖了
“可就是沒給我機會啊！”“他們真的一點機會都沒留給我！”“阿亞你知道嗎！”
無比認真、無比痛恨的眼神，對向阿亞
“真正的挫骨揚魂！！”
“她全身沒有一處關節是好的！！沒有一處經脈還連著！！就算是這樣！我還是有信心治好她！”“就算！！就算她連氣都沒了，還有你在！我只要找到你、你就一定會把她救回來！”“可是——！偏偏就可是——！！”
怒意和戾氣再次充斥
“他們連魂魄都沒有放過！！他們守著她死后魂魄出體！！他們不讓她魂入冥川！！他們把她的三魂七魄毀到完全粉碎！！！”
他憤的抓起她的衣領！
“你知道她的痛苦嗎！死前遭受了什么、死后又遭受了！你知道這份煎熬嗎！！”失智“不！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沒有誰能體會！”甩開“我會報仇的！誰都別想逃！我會殺了他們所有人！所有！！！”
小心翼翼的又抓住了她的肩膀
“告訴我，誰？快、快告訴我~”聲音哄騙“一般人不會這么做的，死了怎么可能還不放過？他們一定是知道，知道你去的了冥川、知道你能把生魂重新帶回人間、知道你做得到‘起死回生’，所以他們才會那樣的不擇手段”貪婪又是希冀“快、快和我說呀，能知道這些的人一定是你親近的人，你不可能不知道的，說呀~”
他好聲討好，她沉默無言
“不能說？”阿亞沒告訴她，不幫他，他也沒生氣“知道你的本事，你又不肯說的，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已經是瘋魔般“那個姓葉的，對不對！只有他，有那個本事殺得了我的紅純，有那個資格得到你的偏袒！”
“對，就是他了，不會有錯的”
癲狂的哼哼冷笑，爬起，從他離開的背影都能感受到——不顧一切的瘋魔
來時就是這樣，現在，還是改變不了
“哥哥~”
這一聲，柔情似水、繾綣萬分
“你不要我了嗎~？”
果然，他頓住了
“難道你不要阿亞了嗎，紅純姐姐沒了，所以你打算連你的妹妹也不要了嗎~？”
“不是！！”怒極“那幫人必須付出代價！那個姓葉的一定要付出代價！他在紅純身上做的我統統都要還給他！”“還有那個玥族！他不讓你好過、不讓紅純好過、現在也不讓我好過！它也得沒！我不會讓任何人再記住它！我要讓它徹徹底底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徹底！!徹徹底底！！”
“好”
不帶猶豫的接上，清脆的一聲
“那好，我陪你一起”
這回答倒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了，從他錯愕的表情上就能看出，從他再次不舍的眼神中，能看出
“哥哥不要勸我，你知道的，阿亞說過了，阿亞再也不會離開你了”“可、可你好不容易才回來了，你有機會重新開始的”“那哥哥就不能有嗎？”“我不！”“...你說你預見了所有可能，那就是包括現在，這次去了我還是會死，這是哥哥你想看到嗎？”
這...這是他想看到的嗎...當然不是...
可是紅純...紅純該怎么辦...
“哥哥~”靠了近，撫上他的臉“逝者已逝，沒有辦法的，讓她過去吧~”另一只手也撫上“你還有我，還有阿亞，還在的人才更要珍惜，不是嗎~”
“可、可是我放不下~”“我知道，我會帶你去冥界，再找到她，就算帶不回，我也會讓你見她最后一面~”“可、可她都成那樣了，你真的、真的還有辦法”“阿亞你都不相信了嗎？我是不聽話，可是我什么時候騙過哥哥~？”
他的視線開始模糊，她再次將他擁入懷中
“你...你真的...”
意識也開始模糊
“你...”
恢復了
懷中他的模樣漸漸褪去，常玄總算是重新獲得主權，漸漸好轉
“奉索，這樣，可以了嗎？”
她轉頭，紅著的眼眶證明剛才所有都不是戲言，她，感同身受
“面上問題算是解決了，其它的...”
“先出去...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