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書容找到了那扇破舊的小紅門,上下左右打量一陣,才在側面的墻上看見一塊木雕的鐘表盤,上面用紅色油漆寫著“修鐘表”幾個字。這幾個字被風吹日曬,卷邊掉漆,破敗不堪。
她在門上敲了幾聲,聽見里面有人應聲,“門沒鎖,進來就是。”
推門進去,里面是一個小天井,天井正對的堂屋就是修鐘表的柜臺,一個帶著放大鏡的人正埋首在臺燈下修表,他身后的墻壁上掛滿了各種大小樣式的鐘表。
聽見腳步聲走近了,修表的人抬起頭來,“先說好,我鋪子小,不接急活兒……”話沒說完,他猛一把取下放大鏡,“是你?!”
“老羅,我遇到困難了。”一見到老羅,林書容頓時像個孩子般露出了委屈的表情。
“你等下。”老羅抬手制止了她的話,起身去將外面的門別上,才又回來問:“你怎么找到這里的?!”
“裘四叔帶我來的。”
“他人呢?”
“車進不來,他在巷子口等我。”
“小林同志,你忘了在城工部的培訓了?你這違反組織紀律了呀。你突然就這樣找來,若是有人跟蹤,我們在這里經營多年的交通站不就暴露了嗎?!!!”老羅嚴肅斥責道。
“我以為裘四叔是組織安插的線人,我也是著急才……”
“真是糊涂呀你。組織安插的線人,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怎么能主動暴露自己?!”
“是我錯了。”知道自己這樣貿然找來,給老羅和組織都帶來了隱患,林書容只能低頭認錯。
“說吧,究竟什么事這么著急找我?”
林書容抬頭看著老羅,內心掙扎猶豫了一番,終于還是開口道:“我覺得自己完成不了這個任務。”
“你不是已經成功進入衛公館了嗎?這是很好的開頭呀。”
“我做不到,衛公館里太可怕了……”她將昨天進入衛公館后遇到的情況一一向老羅作了報告,講完后,又道:“衛錦對我已經有了戒備心,衛元元活脫脫是個小魔王,沒有絲毫機會,我怕拖下去會耽誤大事,還是請組織另外安排人吧?”
“我看出來了,你是害怕了,你看見衛公館那小魔王開槍,嚇破了膽了,你怕死了!”
“我不是。我就是怕耽誤組織的整體安排……”林書容辯駁道。
“你就是怕死了!”老羅突然厲聲道:“在城工部火線入黨時,你是怎么宣誓的?你這么快就忘記了自己的誓言了嗎?!”
“我沒忘。”林書容抿緊了嘴唇。
看著表情倔強的林書容,老羅沉默半晌后,從懷中掏出一張紙遞給她,“你看看這個。”
這是關于北邊戰況的一則報道剪報,看著上面印著的我軍傷亡人數,林書容用手指點著數了兩次,還是五位數,她難以置信道:“我們的同志犧牲了這么多?!”
老羅沉痛的點了點頭,“這場攻城戰,若是能提前得到城防圖,避開敵軍的火力點,我們就不會付出如此慘痛的代價……”
那可是成千上萬個鮮活的生命呀!林書容腦海里浮現出前線戰士在槍林彈雨中浴血奮戰的場景,她忽然就為自己的膽怯和退縮感到了羞愧。
“當!當!當!……”
墻壁上的自鳴鐘突然響了。林書容瞥一眼時間,頓時驚醒過來,“我該回去了,晚上衛公館里還有募捐晚宴。”
“這就走了?”看出林書容的心理變化,老羅松了口氣。
“裘四叔還在巷子口等我。”林書容急著往外走。
“好。以后若真遇到急事,你就在鋼琴上擺放一束丁香花,會有人主動聯系你。”
提到鋼琴,林書容愣了一下,她轉回身來,“我之前給裘四叔說到你這里找譜子,不能空著手回去。”
老羅用手撓著后腦勺,四處打量屋子,最后從柜臺下面的抽屜里翻出一本書遞給她,“拿這個吧。”
林書容翻開一看,哭笑不得,“這是棋譜呀。”
“我這里怎么可能有琴譜?你就卷在手里假裝琴譜唄。”
林書容無奈將書卷裹起來,握在手里急匆匆走了兩步,忽又定住,“那要是衛公館的丁香花都開謝了呢?我該用什么做暗號?”
“到那個時候,這個任務就失效了。”老羅皺眉道。
明白了這是組織給她的最后期限,林書容握緊了手里的書,大步匆匆朝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