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唰唰——”醞釀了大半天的雨,此刻終于密集落了下來。林書容眼中的世界一片模糊。
她已不記得自己是怎樣從沙發上找到的編織手袋,也不記得自己是怎樣從樓上走下來的。她只記得衛錦貼在她耳邊說了一句話,然后就栽倒在了沙發上。她此刻竟不記得,他究竟說了句什么。
“林小姐,懷表找到了嗎?”裘四回頭詢問鉆進車里的林書容。
“找到了。”林書容的手里正握著那只懷表。她握過槍的手,一直抖得厲害,唯有握住懷表,才能略略鎮定一些。
“那,我們現在是回公館嗎?”裘四又問。
“懷表壞了,我們先送去羅叔的鋪子里修一下。”
“好。”
裘四轉身發動了汽車,開出司令部后,打著方向朝麻柳巷轉去。轉彎時,裘四從后視鏡里瞥見了倚窗無聲落淚的林書容,不由得驚訝問道:“林小姐,您這是怎么了?”
“沒,沒什么,我就是看見懷表,想起了我的母親。”
“下雨天,就是容易讓人傷感。”裘四感嘆一句后,不再說話。
老爺車開到麻柳巷口時,外面的雨已經小了一些。林書容推開車門便往巷子里走,裘四匆匆拿了傘追上前去,“林小姐,您忘了打傘了。”
“哦,謝謝裘叔。”林書容轉回身來,那臉上的淚水和雨珠已融成了一片。
林書容這幅模樣,讓裘四看得有些心驚,他將傘遞給她后,遲疑問道:“要不,我替您送過去?”
“不了。這表的毛病,只有我清楚。”林書容謝過裘四,大步朝鐘表鋪子走去。
出乎林書容的意料,那扇小紅門緊閉著,旁邊原本掛著“修鐘表”幾個字的木雕鐘表盤,不知何時已被人摘掉了,墻上只留下了一個圓圓的掛痕,雨水流瀉下來,像是一張哭喪著的臉。
林書容急促拍打小紅門,又大聲呼喊了幾聲“羅師傅”,依舊沒人來應門。交通站難道出事了?眼下這情形,衛公館肯定是回不去了,老羅又接不上頭,自己該怎么辦?!
望著午后人跡寥落的深深雨巷,林書容一時間竟不知該何去何從。正躊躇郁悶之際,街巷深處傳來了一陣若有若無的整點報時鐘聲。林書容瞬間想起了在鐘樓做暗線的小鄭。當務之急,也顧不得許多了,只能去鐘樓附近碰碰運氣,看能不能遇到小鄭,請他幫忙聯系組織。
于是,林書容又走回街口,上了裘四的車。
裘四回頭問道:“這么快就修好了?”
“羅叔今天不在家,麻煩你送我去一趟東城的鐘樓,那邊也有個技術很好鐘表師傅。”
“是嗎?我家就住在那一片,可沒聽說有什么鐘表鋪子呀。”裘四有些納悶。
林書容沒料到裘四就住在那一片,只好掩飾道:“我也是之前聽羅叔提起的,說是有個跟著他學過徒的師傅在那邊,就去碰碰運氣吧。”
“行吧。”裘四發動了汽車。一路上,他從后視鏡里打量林書容,她倒是沒有再哭了,可神情顯得格外焦慮。他總覺得林書容從司令部出來后,就變得有點怪怪的。
鐘樓就在衛公館附近,這個時候衛公館肯定已經得到了衛錦被她槍殺的消息,她此時再去那一帶,已經十分危險了。可她眼下顧不得這些了,她必須馬上跟地下戰線的同志接上頭,將城防圖安全轉交給組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