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個晚上,林書容被衛錦費心送來的這個“驚喜”折騰得轉輾反側。
直到天都快亮了,她才依稀入夢。可夢里也不得安生,她夢見自己被衛錦逼進了一個狹窄的深巷,他拿槍指著她質問,“你究竟是誰?!”她不敢回答,急得滿身大汗。就在他扣動扳機的那一刻,她猛的一下驚醒了。
白窗紗在晨風中輕揚,半開的窗戶透進了海風的咸濕味道。
林書容抹了一把額頭的汗珠,坐起身來。想了一晚上都沒想出好法子,她干脆就放棄了。是禍躲不過,該來就來吧。就算被當眾拆穿了唐麗玲關門弟子這件事,大不了就主動認錯,說自己孤女一個,為了求得一份糊口的工作,故意編造了這個身份。
倒是演奏這件事馬虎不得。若自己今日的演奏太拉跨,冒充鋼琴大師弟子就是誤人子弟,罪不可恕了。這么一想,她趕緊起身沖了個澡,叮囑傭人看顧還在睡覺的衛元元后,就去琴房練琴了。
重點還是那幾組“弗里斯”段落的琶音處理。林書容還是很多年前在上海時,聽過齊夫拉版本的《匈牙利幻想曲》演奏錄音,時隔多年,她已經記不起那些細節的處理了。她眼下沒有可參考的范本,也只能用自己的方式來詮釋對樂譜的理解了。
“我覺得你不用太刻意去追求速度。”
連續幾遍演奏之后,林書容正感沮喪時,身后傳來一道輕柔而低沉的聲音。她回過頭去,門口立著一個身穿啡色絲綢睡袍的中年女人。
“很抱歉,是我彈琴吵著夫人您了?”看這女人的打扮,林書容推測她可能是別墅的女主人之一。她聽衛元元說起過,福源商會會長張劭娶了好幾房太太。
“沒有。我早醒了。被你的音樂吸引了,在外面聽了一陣。你后面反復彈奏那幾段,讓我猜測你可能需要幫助。”
“是的。我總覺得那幾段處理得不對。”
“每位演奏者對曲譜的解讀都是不一樣的,無所謂錯對。”女人朝林書容走了過來,“好比‘一百個人有一百個哈姆雷特’一樣,一百個人也有一百個李斯特。最重要的,是怎么向聽眾傳遞你解讀樂譜時體味到的情緒。”
“我很喜歡音樂里吉普賽人舞蹈時那種靈動的歡悅……”林書容闡述了自己對樂譜的理解。
“你的演奏風格本身是靈動的,不要太拘泥于形式,或許效果更好。那幾處琶音本就是起裝飾效果的,若是彈得太刻意,反倒舍本逐末了。”
“謝謝夫人,您的話點醒了我。”林書容領悟到了她的意思,“我再試試。”
在這位夫人的指點下,林書容又彈奏了一次。果然感覺好了許多。林書容再次誠懇向她致謝,她點頭笑了笑,隨即離開了琴房。
林書容按照她的指點,又反復練習了幾次,感覺越來越好。快到中午時,陸續又有幾位要參加演出的小姐進來練琴,林書容便起身回房去了。
對演奏有了底氣,她便開始準備演出的服裝。葉家鋪子一下就送來了五六套衣服,既有剪裁式樣新鮮的旗袍,也有款式優雅的晚禮服。就她的性子來說,她更喜歡顏色素凈的旗袍,在人群中不會那么惹眼。可從演奏的藝術角度來說,李斯特的音樂需要浪漫華麗一些的裝束,從尊重音樂和尊重聽眾的角度出發,她最終挑選了一套裝飾著淺金色玫瑰花裙邊的薄紗晚禮服。
傍晚時候,當林書容裝扮妥當,牽著同樣盛裝的衛元元出現在別墅一樓大廳時,引來了不少關注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