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等到從電影院出來時已是九點多，姜雨燕這才發現天上正在飄著很大的雪絮，地上也早已積了薄薄的一層，要是這樣走回去恐怕到時候衣服會濕透，但此時周圍并沒有車。

她嘆了一口氣，因為這個電影并不是多好看，加上林宇一直不斷的小動作使她的觀影感并不好。其實一開始他們剛在一起的時候，林宇就喜歡用手摟著她的腰，姜雨燕是個很敏感的人，林宇每次的小動作都會使她產生比較大的排斥反應，后來觀影就成了真的觀影，直到這次林宇把手伸進她外套下之前，她幾乎都要忘了林宇的這種小動作。

姜雨燕是在那個時代下長大的人，所以自帶著幾分的保守，那是沒有人教她卻在她心里留下烙印的東西。

在她的接受中，男女朋友之間的極限便是接吻，只要婚禮還未舉辦，有些事情始終會讓她產生抗拒。“喜歡上一個人，想把一生交給他，婚禮便是承接的誓言”，這句話是姜雨燕保守思想中的箴言。

“雨燕，看這情況還是先不要回去了，我們先找個地方住吧，反正明天周天！”

在姜雨燕愣住的時間里，林宇在她后面慢慢開口，她聽到這句話后，轉身看著沐浴在影院燈光下林宇臉上掛著的笑容，一瞬間有一種落入圈套的錯覺。

“我覺得，回去也是花不了多少時間”姜雨燕有些不想妥協的說著，她的直覺告訴她，如果不回去可能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但這句話在此時漫天的鵝毛大雪，以及遠處不見燈光漆黑夜幕的襯托下顯得尤為脆弱。

“雨燕我們可是情侶啊，我保證，我保證在結婚之前不會對你怎么樣！”

姜雨燕看著林宇信誓旦旦的說著，腦海中卻不斷浮現出觀影時的情景，她有些無奈，最近林宇這家活總喜歡拿“我們可是情侶呀”來反駁她，那言外之意就像在說“我對你做這些不是正常嗎”。

等待中時間又悄然流逝了一會，風不斷夾著雪吹到他們所在的屋檐下，最終姜雨燕無奈的做出了讓步。

出發后在林宇靠近姜雨燕一側的另一邊，他不動聲色的將手掌伸進了口袋摸索著，臉上的表情隨著對物品的感受逐漸低沉起來，轉身便是拐角失去了兩人的蹤影。

在辦理入住手續時，面對開一間雙人標準還是兩間單人床時，姜雨燕再次被迫妥協，林宇伏在她耳邊說：“我們不是情侶嗎？開一間房才是正常啊，開兩間別人會怎么看我們。難道你信不過我嗎？”

姜雨燕被迫沒有拒絕，更令她詫異的是這次幾百塊的房費居然是林宇主動搶著結賬。她沒看到的是，在她低頭放回身份證和門房鑰匙的一瞬間，林宇伸出的夾著二十幾塊錢的一雙手同攥著一個盒子的前臺的一雙手握到了一起。

房間里的暖氣被林宇開到最高，但仍未能讓姜雨燕脫下那早已被汗水浸濕的保暖，對姜雨燕來說，那是她保護自己的鎧甲。

姜雨燕從房間里跑出來是在半小時之后，林宇...沒有遵守他自己的話。

當姜雨燕被逼退到角落的時候，在她退無可退的時候，在她被那股無法呼吸的炙熱席卷時，她的那雙手依舊緊緊抓住自己的衣領，直到林宇的一只手伸進她的衣服觸碰到她的皮膚。

一個激靈走遍全身她猛地一顫，腦海里的燥熱與混沌被一掃而散，她一下子清醒過來，擋住了林宇繼續游走的手。

她一把將他推開，眼睛里多了一絲堅定，以不容討論的語氣道：

“現在，還不行！”

可惜林宇沒聽，此時的后者惱怒早已取代了最初笑容，他看向姜雨燕的眼神已徹底變成獵人看待獵物的神情，那份表情讓姜雨燕有些害怕，她從未見過如此狀態下的林宇。

依偎在墻角的姜雨燕看起來弱不禁風，但那副小小的身體卻那么的堅決，見林宇如此模樣她一時有些懊悔今晚隨他出來

“你說過，會尊重我的意見的”姜雨燕說。

“我尊重你，你讓我尊重你?我還不夠尊重你嗎？我們談了快三個月，三個月，三個月連床都沒上過的情侶！我還讓我怎么尊重你？”林宇歇斯底里的咆哮的聲音在這間小小的房間回蕩，片刻后他吸了一口氣，臉上的表情像翻書般變化著，幾個呼吸間又變成了那種月亮般的笑容。

表情落到姜雨燕的眼里多了幾分畏懼，再無當初的白月光。

“我尊重你那么久，現在是不是該輪到你尊重我了？”林宇一邊說著一邊脫掉自己的保暖，緩緩向姜雨燕逼近。

他的表情在姜雨燕的眼里變成了戲謔，對他的這副模樣姜雨燕來不及憤怒，就被直覺溢出的危險信號所代替，現在的林宇完全被欲望占據了頭腦。

她猛地起身剛要跑，卻被林宇下一個動作推倒在床上，林宇的身體用重量壓著姜雨燕致使她無法跑掉。直到她的雙手被林宇控制住，直到她看清林宇從褲子里拿出的那個盒子究竟是什么，她意識到無法掙脫的后果是她不能接受的，一股劇烈的危機意識在一瞬間充斥著她的腦海。

人的潛力是一種很神奇的東西，就那樣莫名其妙，卻能在危機關頭發揮出最大的作用。

其實就連姜雨燕都不知道那一刻發生了什么，她只是出于本能的防衛，然后就看著林宇像慢動作似的從壓著她的身上滑開，疼痛感使他的臉部表情劇烈抽搐。

沒時間思考，姜雨燕就一把抓起自己的羽絨服沖出去，離開前她說：“我覺得，我們都需要冷靜一下！”

姜雨燕一直以為她最后沒跟林宇走到一起的原因是源于兩人對“愛情”的理解方式不同，如果沒發生最后一件事的話，這可能就是姜雨燕最后的想法了。

如果不是因為最后不小心發現了林宇的秘密，姜雨燕可能會將第二次的原因全部歸咎于自己，并對于這段感情以及林宇帶著歉意自責許久。

老天不忍心讓她自責，于是給了她發現秘密的機會，老天又是那樣的無情，結果是比自責更難以接受的結果，那天姜雨燕哭的像一個孩子，就像當年奶奶去世，就像聽聞橘子的死訊。

在那晚姜雨燕并沒有回宿舍，那時雪已經很大，周圍除了街道都是漆黑一片，回去的話更危險，因為你永遠無法想象廠區周圍都是些什么人。那天她在不遠處的網吧處湊合了一夜。

那晚大雪紛飛，整個網吧里都沒什么人，她在靠在二樓一個比較暖和的地方皺眉睡去，窗外是呼嘯而起的寒風。

說來是巧合也是幸運，姜雨燕在醒來后就趴在網吧二樓的窗邊望著昨晚的那間小旅館思索著，她在那一刻甚至幼稚的想著該怎么道歉才能挽回這段感情，如果不是被接下來的一幕震撼住。

姜雨燕以為自己看錯了。

小旅館里走出兩道身影，姜雨燕以為自己看錯了，因為出來的那人以十分曖昧的姿勢摟著懷中的女孩，要不是自己親眼看到，打死她也不會相信那會是林宇。可事實就擺在那里，又由不得她不去信。

“那是誰？”“她走的那么晚，那個女孩是什么時候去的”“林宇到底還有多少秘密瞞著自己？”一個個問題出現在她的腦海里，一時間讓她忘了此時看到這一幕不應該是生氣嗎。

她后知后覺的反應過來，拿起自己的手機，拍下了第一張證據。

外人只道電子廠里很亂，卻不知越是在這種魚目混雜的地方，要查一個人的生活軌跡就越容易。

隨著關于林宇以往生活軌跡小道消息的了解，姜雨燕的心里愈發沉重起來，去他的感情需要緩沖區，原來只是為了空出時間去找別人。隨著林宇的生活軌跡漸漸明了，姜雨燕腦海中那些以前對他行為的不解也漸漸明悟起來。

林宇每個月的話費都高的不尋常，他只道經常換卡，但姜雨燕每次收到他的電話卻是一個固定不變的號碼，原來那些賬單都是別人的，好一個借花獻佛；林宇每四周都會出去一次，和不同的女生，算起來那天還是他說要留給對方休息的時間。

怪不得每次開班時看到的林宇都有些疲憊的樣子，那時候，姜雨燕還傻傻的囑咐對方玩游戲也要注意身體。和不同的女人在晚上出去，姜雨燕不是傻子，用腳趾頭想都知道是干什么。

以前為了給他補身體而買的枸杞紅棗茶，在此時卻是無比的諷刺。

想到這里姜雨燕心里就像被刀子扎過一樣，撕心裂肺的的疼，她捂住自己的胸口癱坐在床邊，嚇得莎莎就要打'120'，現在她才意識到，她談的哪里是什么感情，她不過像一個提線木偶被林宇玩弄于股掌之中。

不知憤怒由何而來，但此刻只剩下悲哀，姜雨燕伏在莎莎的肩膀上放聲大哭，所有的委屈都爭著要宣泄下來。

莎莎看著哭了許久已沉沉睡去的姜雨燕，心里一股憤怒欲噴薄而出，她小心的擦拭著雨燕眼角邊的淚痕，她盡量使自己的動作很小心，因為姜雨燕的眼睛已經有些紅腫。

后來憐憫的心疼壓倒了憤怒，睡夢里姜雨燕不時的抽搐，莎莎知道此時后者可能在做噩夢，她坐在姜雨燕的床邊抓住她的手，小心撥開她凌亂的碎發。

她是看著姜雨燕與林宇一路走到現在的，可是知道的越多，在得知林宇的行徑后就越是憤怒，姜雨燕付出多少她是看在眼里的。

后來姜雨燕請了七天假，她也從劉明紅那里得知了林宇要走的日期，她攔住其他人幫忙報復的提議，她說“這是我跟他的事，我希望由我自己結束。”

說這句話的時候姜雨燕的臉上多了幾分釋然，莎莎知道，比起之前雨燕更成熟了，看來這件事讓她成長了不少。

那天姜雨燕獨自約見林宇時，他們已八天沒有見面，此時林宇并不知她已經知道他的所作所為。

地點是鮮有人跡的塑膠操場，姜雨燕趕到時，看模樣林宇已來了一段時間，后者臉上是不耐煩的模樣。

“既然當時走了，就沒必要再聯系了吧”看到姜雨燕走來，林宇語氣中帶著一絲惱怒，沖她喊。顯然對當時姜雨燕的舉動讓他很不爽。

“有些話沒說清楚，我當然要來，等一切說清楚了，也不用你留我”

林宇望著此時眼神波瀾不驚的姜雨燕不由得微微皺眉，才幾天不見后者散發的氣場卻是比以前成熟了許多。

“好，你想怎么清楚我說給你聽，當時是你要走的吧，我們處了三個月，三個月的情侶，連床都沒上過的情侶，那還處什么。”又是像當初在旅館里的那副咆哮。

“我走后，和你一起從旅館里出來的女人是誰？”

對于上句話，姜雨燕就像沒有聽到似的，一句話輕飄飄的從她嘴里吐出來，眼睛里散發的是對林宇的質問。

“你...，你跟蹤我？”林宇的身影在姜雨燕那句話出口后猛地一顫，語氣里多了幾分沙啞，眼睛猛地放大。

“你在和我談戀愛的時候，在每個第四周，都和誰廝混在一起？”

在林宇的微動作落到姜雨燕眼里時，她繼續不動聲色的繼續追問

“哈哈哈，撒了一輩子鷹，到頭來卻被鷹啄了眼睛，還真是諷刺！”意料中的奔潰并沒有出現，反而是林宇在聽完姜雨燕那句話一掃之前的驚慌，放肆的笑起來

“姜雨燕，我是真沒想到，憑你的智商居然能反應過來”完全就像變了個人，此時的林宇就像另一個人，表情戲謔著。

姜雨燕見過這種表情，在當時的旅館內，在她差點被林宇得手的時候。

“也就是說，哪怕是從一開始，你就在騙我”姜雨燕的表情有了波動，她帶著憤怒的質問道。

對此林宇的回應只是那個戲謔的表情沒有說話，那神情就像在看一個傻子般的嘲笑著。

“以前我給你買的東西我就當喂狗了，你把當初借走的錢還我，從此我就當沒遇到過你”姜雨燕忍著眼淚，伸出手沖林宇說。

那是在第一次爭吵過后的后來，林宇以想換手機為由借走了姜雨燕五千塊錢，當時并沒有欠條，因為他們是情侶。

林宇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就連眼神中的不屑都不見了，那種神情就像在看一個傻子

“姜雨燕有病的話就記得去醫院看看，你還有臉跟我要錢？”

“姜雨燕，你不過只是我眾多獵物中的一個，你以為你憑什么被我看上，要不是老子要在這破地方待上幾個月，要不是你正好是這條線體的副班長，要不是你身上還有幾個臭錢，你以為你憑什么？

啊，你以為你憑什么？憑你嘴唇上的那道疤，還是憑你那土掉渣的時尚？你以為自己有多稀罕嗎，我告訴你，以前在床上等著伺候我的女人都是排著隊等我，你真以為自己的身體有多高貴啊！老子當初要泡你那是你的福分，你以為...”

“啪”一個清脆的巴掌打在林宇臉上，那是姜雨燕用盡當時所有的力量。

“啪”另一個巴掌聲隨之響起，比之前的更響，姜雨燕被那一巴掌直接扇坐在地上，臉頰上很快顯出了一個鮮紅的掌印。

“呸，賤人”那男人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捂著自己的臉頰離開。

姜雨燕坐在地上，眼淚止不住的流，臉上的灼熱感越來越疼，但是比起心里的疼痛感又那么的不值一提。

良久后，她才止住眼淚，姜雨燕一邊的眼睛因為臉頰的腫脹只能半瞇著，她抖抖索索的從里面的口袋里拿出手機，按下了錄音停止按鈕。

【后來】

姜雨燕報了警，因為那段錄音證據林宇被批準傳訊，但事情的復雜程度沒那么簡單，一是林宇未成年，二來，感情中的糾紛本就難處理，警察最大可能的幫姜雨燕要回了那筆錢，但依舊不夠起訴的證據。

姜雨燕沒有離開廠區，經過那次事件她有幾分相信自己的直覺，直覺告訴她“再等等，時間還沒到”，可她連等什么都不知道。

姜雨燕床下那幅畫了一半的水彩畫被托給了莎莎丟掉，那是當初林宇說要娶她之后，她在每個第四周畫的。歷經幾次修改依舊只是半成品，姜雨燕在涂涂抹抹中只畫完了一個場景。

那是一個婚禮，新娘穿著白色的禮服幸福的挽著新郎，人物只畫了一半，那個新娘的自己，新郎還沒動筆，如此看來已沒有完成的必要了。

莎莎沒有聽她的，她悄悄地將這幅半成品裝了裱，她望著上面笑的合不攏嘴的姜雨燕，默默在心里決定了一件事情，她要好好的把這幅畫保存起來，等到以后姜雨燕結婚時再拿出來嘲笑她

“你看，這不是都好好的嗎！”

畫框里的女孩望著東方，柔和的色彩從一角照到她的臉上，女孩一手捧著玫瑰，一邊放聲大笑，那神情就像在說“你看，我多幸福”！

東方，那是無論畫里還是現實中，太陽升起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