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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 姜雨燕
  • 言喻GG
  • 5129字
  • 2021-03-24 08:13:42

【二零一四年】

天還沒亮,姜雨燕就悄悄的一個人起來洗漱。姜雨燕從床上下來時,老舊的床板不經發出輕微“嘎吱嘎吱”的晃動聲,她小心的在地上找著自己的拖鞋。天還沒亮,陽臺上那道厚厚的窗簾緊緊阻擋著窗外微弱的白光,除了房間天花板上那顆煙霧報警器時不時閃爍的微弱綠光,房間依舊被夜幕充斥著。

姜雨燕靠著手機屏幕上微弱的光慢慢的走到陽臺上,她輕輕的按下了靠近窗外的那盞燈,在經歷幾次快速的閃爍之后,白光布滿了這個小小的陽臺。這些小插曲并沒有出現什么后果,宿舍里除了那位阿姨輕微的翻了個身,其余的幾人皆在熟睡當中。

姜雨燕知道這些只是表面現象,雖然所有人看似都在沉沉的睡夢中,但是只要那個充當鬧鐘的鈴聲響起,所有人都會在五分鐘之內完成起床加洗漱。而這種反應似乎普遍的成為了眾多電子廠的專屬特性。

姜雨燕不喜歡每天同這些人擠洗手臺,盡管房間里有兩個洗漱的地方,她寧可早起十分鐘來享受這份少有的寧靜。

由于姜雨燕不像其她人那樣為了化妝就在鏡子前一坐半個小時,所以她洗漱的速度很快,姜雨燕沒有化妝品,可能是受母親的影響,姜雨燕一年四季唯一不缺的東西是那個名為“大寶”牌子的擦臉油。

姜雨燕洗漱完時,那個充當鬧鐘的手機的鈴聲仍未響起,她穿上外套,將枕頭下和鑰匙掛在一起的廠牌拿在手里,在確認沒有東西落下的同時她慢慢的關上那道房門。走廊上那道被她的腳步聲驚醒的燈光,重新被房門擋在了外面。

煙臺的富某康大致有a、b、c、d、e五個區域,姜雨燕的宿舍是位于c區的女生專屬區,而廠房的位置主要遍布在a和e兩個位置,從c區到a區的距離饒是以姜雨燕的步伐也要走上差不多十分鐘。

a區有一條長兩百米的美食街,坐落著各式各樣的飯館,無論下班還是周天,姜雨燕都很少去那里吃,價格貴是原因之一,味道差則是占了另一部分因素。

過了一個由層層保安把守的天橋,就到了a區的廠房區,這地方占地面積很大,至于到底有多少平方米姜雨燕也不知道,反正看上去比她上學的初中要大兩倍不止。

廠區里雖然食堂不少,但這兩年來,姜雨燕每天早晨卻是沒換過吃飯的地方。

自己的衣服和鞋子是不許穿進車間里,因此在每次吃完飯后,在上去之前,姜雨燕都會在衣物柜那兒換上廠區特發的靜電衣和拖鞋。

說是衣柜,但是由于這幾年人員的驟增,加上土地價格的飆升,那片狹窄的區域已被密密的鐵皮柜占領。經過一代代的更換,到姜雨燕的時候,所謂的衣柜也只有上學時的半個桌洞大小。不到一米的過道空隙,兩側密密的排列著一排排的鐵皮,蹲著的人半側著身子給背后留出供他人走路的通道,于是在這份擁擠和嘈雜里便要開始一天的倒計時。

早在人潮擁擠前,姜雨燕就離開了這個凌亂的地方,她也算個老人了,經過這兩年的磨礪,她早就找到了屬于自己的一套錯峰時間差。

姜雨燕所在的流水線在二層半的樓層,富某康是臺灣人的廠子,所以在一些地方與內陸還是有一些差異的。好長一段時間里,姜雨燕的潛意識里都會默認她所在的位置是三樓,也是過了好久她才慢慢的接受二層半的叫法。

所謂的同化并非一蹴而就一次便成,最可怕的地方在于它,會在潛移默化里改變你的想法,傳銷洗腦的本質亦是如此。

到達二層半的位置,推門進去首先是一道安檢門,因為這棟樓里都是生產的精密物件,所以為了防止員工帶走零部件而造成機密泄露,每個進入車間的人都要接受檢測。富某康是個大型的密集型制造工廠,其對接的業務更是包含了從低端到高端,從國內到國外各個層次所能用到的電子精密器件,因而每個地方,每棟樓層,乃至就算相鄰的兩條產線,所制造的東西都可能不同。

走過安檢門,再過一道塑料卷簾似的門,就算到了車間里面。

一進去就立馬感受到與外面的截然不同,刺眼的燈光充斥著整個車間的每個角落,各種機器運轉氣閥響動的聲音夾雜其中,姜雨燕從進來的那一刻就感到車間里的溫度很是涼爽,抬頭看向中央空調旁邊那不停飛舞的紅布繩,她就知道今天的空調開得很足。

然而這所有的一切都不足以拿出與外面相提并論,車間內外最大的不同之處,是氛圍的差異。從來時,姜雨燕就很明顯的感受到,這里的氣氛很是壓抑,“轟隆”作響的機器壓著在工作的每個人,就連呼吸仿佛都是煎熬。

有些生產線上的人員在完成當天的任務后,已經打掃好了衛生,此時正排在打卡機前焦急的等待著下班時間的來臨,那些人都是夜班工作的人。

富某康是一個大型的密集型制造工廠,所以為了利益的最大化,一般都是人休息,機器不休息,如此便成立白班和夜班。

夜班的工作氛圍相對輕松,因為管理層那個時候差不多都休息了,所以在晚上的時候整個車間的氣氛還是放松很多的,唯獨一點不好,夜班很是熬人。

當初姜雨燕剛來的時候沒多久就正好趕上了夜班,為了那區區不到十塊錢的補償費,當初姜雨燕差點沒交代在線體上。

從那些排隊的人身邊借道擠過去,姜雨燕順便打了上班卡,抽身過去姜雨燕望著那排了長長隊伍的人群,一時間不由得有些悵然。“還好今天是周六,明天可以稍稍的休息一天”她想著。

在這里長期工作的人,身上幾乎都帶著一個相同的特征:黑眼圈

無論是白班也好夜班也罷,生產線上的人總給人一種睡眠不足的既視感,那大大的黑眼圈下包裹著對生活早已麻木的眼睛,那是一種暗淡的無神感。

姜雨燕不是這樣,盡管這已是她在這里的第二年。

在一年半前姜雨燕決定要做些什么的時候,她的身體無論多么疲憊,眼睛里那道光卻始終存在著。這些時間,她堅持四件事,一是無論什么原因都要確保在十點半之前閉眼休息;二是每周至少畫一幅水彩畫,無論當天自己有多忙;三是,每次發工資,除去發給家里的一半,在留出自己基本的花銷所需以外,堅持到銀行去存一筆錢;四是,每月都會有半天時間去附近的醫院走走。

她所在的生產線在這個入口的最南邊,從打卡的位置走過去差不多要兩分鐘。

這條走了不知道多少次的的路線,姜雨燕閉著眼都能都過去,唯一要小心的只有地上這條黑色的半自動機器車行進的路線,因為你永遠沒辦法料到會在什么地方突然出現一輛載滿貨物的“小黃車”。

拖鞋踩過鋪在地上的光滑防靜電塑膠發出一陣輕微的摩擦聲,轉眼又被車間里四起的噪音掩蓋下去,姜雨燕邁著穩健的腳步朝著所在的生產線走去。

這邊是右搖桿、那邊是左搖桿、前面是后殼處理點,而那些被隔絕在防靜電塑料布內的崗位,則是無塵維修點。

路才走了一半,姜雨燕就被一旁訓斥的聲音吸引了注意力,看位置應該是雙搖桿的位置。只見兩個身影站在生產線的黃線之外,一高一矮對立著,戴紅帽的是產線上的班長,此時正一邊伸著手,一邊指著面前那個胖胖的女生,嘴里訓斥著。

戴白帽的是普通的員工,從姜雨燕的角度看不到那個女生臉上的表情,但可以看出對方低著頭。

“跟你說幾遍了,叫你注意螺絲的位置,你tm的不僅裝反,還給我直接漏裝”,那個紅帽全然不顧周圍投去的眼光,聲音提高了幾度,臉色十分難看的扭曲著。

戴白帽的女生還是低著頭,不說話。

“能干就干,不能干就趁早給老子滾蛋”

那個胖胖的女生還是不說話

只是看了一會,姜雨燕就不在留意個地方,她抬腳繼續朝著所在的產線走去,將那一聲聲咆哮留在原地。

廠區里是一個很復雜的地方,老人欺負新人,班長辱罵員工這些看似不應該存在的事情,實際每天都在發生著,但又能如何?這里就像一個小型的社會,總有一些形形色色的人,總有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總有那些意味不明的眼光,在這里除了關系戶,就只能靠自己。

當憐憫成為軟弱的代名詞,唯有強硬才是可行的道理,這便是電子廠的生存法則。

姜雨燕所在的這條線體是一個小線,做的是包裝任務,南北兩邊也才不到三十人。位置處在這個車間的幾乎最南邊,還好旁邊有一個物流區做墊底。

由于工作的特殊性,整個二層半的車間也只有他們這一條生產線做的包裝。電子廠最繁忙的月份是在九月、十月、十一月,故而現在并不是訂單最多的時候,所以這條線體并沒有安排夜班的人員。

姜雨燕到達線體的時候,和往常一樣除了她,其他人都還沒到,沒開燈情況下黝黯的線體與過道北邊刺眼的亮光就像是兩個極端。她走到總控開關的位置,熟練的推開了電閘,只是幾個眨眼的功夫整條線體就明亮了起來。

地面是昨天下班之前就打掃過的,所以并不臟,但姜雨燕還是習慣性的拿來掃帚轉一圈。

時間慢慢的過去,過道上的人影漸漸多了起來,那些白夜班的交接工作也在有條不紊的進行,姜雨燕在將一些東西提前收拾好了以后,終于將開班前的所有準備工作準備完畢,她隨手將一個用來擺放箱子的小鐵架拉過來,背靠著線體坐下。頭頂的那盞白熾燈將明亮盡數撒在她的頭發上,當初臉上的稚嫩已完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久經瑣事的成熟。

當初剛來到線體的時候,她是比較倒霉的一批,遇到的班長是很嚴厲的那種,臉上常年掛著萬年不化的寒冰,一開口,十有七八都是在罵人。流水線上的工作都沒什么難度,唯一要求的可能只有手速。

雖然她在來之前,在小店里做過服務生,論眼力和手巧程度,早就鍛煉的差不多,但是仍擋不住第一次進廠,又直接就被拉到老手線上做支援。

她那時還不懂得拒絕,手速跟不上的情況下,還是被罵了好久。

不過被分到這條線體上,從某種意義上講也是一件幸運的事。

因為每條生產線因為訂單的原因,所有的人員配置隨時都可能發生變動,所以就避免不了跟眾多班長接觸,因此大多都會因為彼此的不熟悉而產生口角之爭。但由于這條線體的特殊性,所以人員除了離職以外幾乎沒有動過,而那個嚴厲的班長幾周后又因為合同的問題與廠里鬧掰,換了一個很好的副班長接班。

在這個班長還是副班長的時候,她給姜雨燕的感覺就很是和善,那時候,姜雨燕喊她紅姐。

剛到這條線體的時候,姜雨燕被安排到最后的稱重裝盒的位置,在她手足無措忙的不可開交的時候,紅姐總會在一個合適的時候來幫她解決堆積的產品。紅姐看上去年齡并不大,但是由于長期熬夜的緣故給人的精神狀態卻是有一點憔悴,笑的時候臉上有一對酒窩,直到后來姜雨燕才知道原來紅姐已經四十多歲。

說來比較奇怪,一開始姜雨燕不知道怎么稱呼紅姐時,索性就跟著其他人一起叫姐,但是后來紅姐居然叫她小妹,之后這個奇怪的忘年交組合,也就慢慢的從眾人的詫異中漸漸理所當然起來。

“小妹,你還是來這么早呀!”

一聲小妹二字瞬間把姜雨燕從回憶中拉回現實,她抬頭看見紅姐已經走了過來就連忙站起來。

“紅姐,你來的也不晚呀!”

“哎呀,還是跟你這個小家伙比不了啊,要是我家那位跟你一樣勤快就好了!”互相的調侃中,紅姐像是想起什么不由得嘆了一口氣。

關于紅姐的家里事,姜雨燕是知道一點的,夫妻兩個人都在掙錢,家里有一個比較不上進的孩子。這件事姜雨燕知道卻不知該如何開口,因為那幾乎是她當初的影子。

“害,不提這個了,免得影響一天的心情,不過老天有時也是睜眼的,讓我遇到你這個小家伙,可是省了我好多的事情呢!”她嘆了一口氣后,翻閱著姜雨燕不久前才寫好的工作記錄薄像是感慨的說著。

對此姜雨燕只是笑笑,并沒有說話。

“你說,你當時要是不去找主管簽那份周末請假條該多好啊,我一定給你申請副班長的位置”紅姐看著面前這個優秀的女孩,一時間不由得感慨道。

“哎呀,當時也是沒料到有副班長的位置可以做呀,哈哈”

“你呀,就別拿我尋開心了,我知道你這個小家伙腦子里有自己想要的東西,這樣也好,這個地方不值得你耗費太多時間”

“嗯”姜雨燕點點頭,沒有否認。

隨著下班的鈴聲響起,整個車間里愈發熱鬧起來,那些壓抑了一天的情緒終于可以在邁出這道安檢門后得以釋放。人們成群結隊的分成好幾排朝著安檢門奔去,一時間人潮擁擠,腳步密集。

而那些踩著點到來的人,邁著珊珊來遲的步伐不急不緩的走到自己的崗位。

淡季時每天的工作產量并不多,紅姐作為班長要時常往返在倉庫區與質檢區,其余的時候都是姜雨燕幫忙看著線體的運轉。

產線上除了紅姐外,并沒有正式設副班長,對于其他人來說姜雨燕這個年紀并不大的小朋友,早已是這條線上沒有明說的副班長。

在車間里的時候,時間的流逝感是很快的,才感覺午飯吃了不久,就馬上到了要下班了的時候。簡單的集合后匯報一下當天的工作進度,并沒有太多的拖拉就結束了當天的任務。

邁出a區的時候,天上繁星點點,時間已是晚上七點半。

回宿舍話,要經過一條小道,差不多五十多米的距離,路寬三米左右的樣子,兩側是高高鐵柵欄。東西兩盞路燈投射的微弱光線無法照亮整條小道,一陣清風刮過引來道路兩旁的綠化叢沙沙作響。漆黑的小道上偶爾也會遇到一些熟悉的一同回宿舍的人群,有時卻像巧合般的沒有一個人影。

姜雨燕對于黑夜似乎帶著一種與生俱來的恐懼,說不清緣由的恐懼。

每次從小道路過的時候,也是姜雨燕距離奶奶最近的時候,那黑暗中閃爍的星光,便是最大的守候。

那晚月光雖然皎潔,卻無法掩蓋星光的存在,姜雨燕趴著陽臺上望著天空,這一片蒼穹之下看不到一片云的痕跡。

那一晚月光皎潔,星光仍在,姜雨燕睡得很沉,在夢里她遇到了奶奶!

夢里奶奶是還沒有生病前的樣子,在皎潔月光的見證下,姜雨燕盡情的伏在奶奶懷里:“奶奶,我好想你啊!”她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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