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花艷鬼
- 滅鬼燈
- 煙雨之前
- 14151字
- 2021-06-26 17:56:08
月黑風高,樹上不時傳來烏鴉的啼笑聲。花清雨蹬著腿,啃著手里的瓜子,一臉愜意地賞月色。墳坑里的混樂縮著身子,眼睛緊閉,像是深陷在自己的世界里,這種情況大概就是尸毒發作了。
小鬼就是小鬼,一點做鬼的經驗也沒有,到底怎么存活下來的?花清雨這幾天追著躺尸鬼在落崖、桃林來回奔波,對于他的尸毒了解得不能再了解了。最大原因是花清雨中了一兩次之后,頭都疼了。
尸毒,是躺尸鬼那樣的惡鬼用來吞噬其他東西的一種陣眼。他們一旦陷入幻境出不來,躺尸鬼就能進入幻境一口吞掉那位手賤者。想到這里,花清雨又從左手上拿起幾顆瓜子悠閑地啃了起來。
那小丫頭是拉不出來了,沒辦法,與其干坐著,還不如找點樂子打發時間。
大半夜過去一半,花清雨打了哈欠,她拍了拍腿站起來。“我趕時間,所以就先走......”
混樂睜開一雙大眼睛,完好無損地從墳坑里看向花清雨,茫然不知所措,“姐姐,你要走了?不帶上我嗎?”
花清雨咽了咽口水,“你就這么醒了?”
“嗯。”
躺尸鬼什么時候這么廢物了,連個小丫頭都搞不定,還怎么在鬼域混。花清雨搖頭嘆氣,“小丫頭,上來吧,我們去找那罪魁禍首。你這腿怎么了?”
混樂不好意思地看向別處,“麻了。”
“噗嗤”,花清雨笑得笑紋都露了出來,“來吧,我背你。”
晚上的桃林浸在暮色當中,粉嫩的顏色顯得有些暗淡,飄過來飄過去,都不易察覺。現在的一切跟當年都是反過來的,坐在姐姐背上的人不再是花清雨了,旁邊嘮叨的是清風,不是妹妹了。
花清雨一直忙著替她們跟天討要一點公道,所有時光用在報復渣男,閑下來的時間不多,她不怎么回憶過去,因為她實在是討厭摸不著的感覺,但是今夜,她有點懷念了。
***
桃林城有一年,桃花開得比哪次都好看,那年是花清雨出生的一年。她是在春天來到世界的,一個很美麗的季節。
小時候的許多事,講真的話,花清雨是真的記不得了。誰會記得住那些天天闖禍挨罵的日子,反正花清雨不會。
她記得的,是她大些的時候,可能是她十四五歲那年吧。姐姐終于回了娘家,帶著花清雨和妹妹來這一片桃林玩。
“大姐,你看桃花開得多好”,花清雨挽著花清霞的胳膊說,“桃花開得好,心情都美麗了。”
“二姐,你拐什么彎啊?直接告訴大姐說,‘大姐,你別生氣了,姐夫就一混蛋’,不就好了嗎?”,花清云口無遮攔。她性情率真,最會惹禍,但永遠都是三姐妹的開心果。
“清云,你當著我的面說你姐夫是混蛋,你不覺得有一絲不適宜嗎?”,花清霞笑著說。
花清云吐了個舌頭,“大姐,難不成你怕他?”
“這不是怕不怕的問題”,花清雨汗顏。
“反正我誰都不怕!”
倆姐妹最會互相傷害,花清雨故意拉長尾音,“誰大半夜怕打雷,哭得比豬叫還難聽?還尿床?”
“姐!”花清云踢了花清雨一腳,她腳下沒有留情,花清雨疼得雙眼冒煙,滿臉悲催。“清云,你的腳是鉆做的嗎?”
“還走得動嗎?”,花清霞蹲下身子幫花清雨看腳,腳踝那里紅腫了一大塊。“清云,你這腳還真被打磨過啊?”
花清云撇嘴,“我背還不行么。”
“你個小兔崽子,我才不要你背呢”,花清雨嫌棄地撇頭,“大姐,嘿嘿。”
那時的花清雨就喜歡賴在姐姐的背上,她覺得很安心,什么都不怕了。她們兩個妹妹明明是帶大姐出來散心,花清雨也說不準怎么成花清霞照顧兩個妹妹了。
“大姐,我要吃烤羊腿。”
花清雨挑眉,“你不是最心疼小動物的嗎?還吃烤羊腿?”
“大姐,我要吃你做的糕點!喝花茶,吃清蒸大閘蟹、臘魚豆腐、大餛飩、炒蛋西紅柿。”
“你啊”,花清霞聽懂了她話里話外的意思,眼里帶著寵溺地搖頭。花清雨直翻白眼,“大姐,姐夫來接你嗎?”
“他”,花清霞搖了搖頭,“不來了,這次吵得比較兇。”
“所以就一混蛋嘛”,花清云在她們身邊轉來轉去,“反正有我們,管他干嘛。”
“花清云,你是越來越欠揍了”,遠處走來一個人,正是花清霞的小情郎。
花清霞先是驚喜一笑,隨后不由得瞳孔一縮,“阿坤,你什么意思?”
朗坤做了個手勢,身后的小弟連忙上前,各個抓著棍子,一臉猥瑣。“花清霞,你不是看出來了嗎?何必多問。”
他們這一對夫妻從始至終都不和睦,因為朗坤從一開始就想要個孩子,偏偏花清霞體弱多病,不能生兒育女。隨著日月積累,他們之間的矛盾越發解不開,這不,朗坤帶著一群小弟來打人了。
棍子四面八方而來,花清霞伸手護住兩個妹妹。“朗坤,你給我住手!你我好歹夫妻一場。”
“夫妻?我們這也算夫妻?給我狠狠地打!”
“你混蛋”,花清云暴跳如雷,指著朗坤痛罵,“我姐對你多好,你是神經病,還是腦子進水了?”
“給我打她!”
“你打我啊,打不著,你打不著”,花清云撒腿就跑,小弟們舉著棍子追她。
“花清霞,你別怨我”,朗坤神情冷漠,“給我打。”
慘叫聲連連不斷,一抹腥甜涌上喉嚨,花清雨咳了幾聲,拖著身體站起來。“朗坤,你別給臉不要臉!”
“唔,你——”花清雨一拳打中他的左臉,一腳踩在他的肚子上。“都給我住手!不許打,住手,住手!”
她喊了半天,沒有一個人停手,直到花清雨的腳壓得朗坤喘不過氣來,“聽、聽她的。”
“噗”,花清云險些跌倒在地,累得睜不開眼睛,花清雨跑過去扶住她,兩行淚下,聲音哽在喉嚨。
“姐,我就說吧,我誰也不怕”,花清云費勁地揚起一抹笑容。“我是大英雄,大英雄誰也不怕。”
花清雨陣陣點頭,“除了打雷誰也不怕。”
“臭二”,花清云叫得心臟疼,一屁股坐到地上,“嘶,下手真重。”
“你跟大姐待著,我去城里拿藥。”朗坤早已帶著人跑了,桃林里只剩下她們三個,花清雨總算呼了口氣。她看向睡過去的花清霞,沒放松多久眉頭又皺了起來。她們姐妹當中,只有花清雨的體質比較好,花清霞體弱多病,花清云年紀幼小。
這也是為什么家里有很多藥,補營養,強壯身體,治病救人的一柜子瓶蓋。花清雨回城后每一樣都拿了幾個,再一路跑回桃林。
林間有一名美麗的婦女坐在花清霞的旁邊,花清雨不由得警惕,“你干什么?”
白凈抬起一雙含情目,仰望花清雨,“你心真大,把兩個將死之人獨留在這里。”
“什么將死之人?我帶藥了”,花清雨“砰”地一聲跪下去,手忙腳亂地打開藥瓶。
“沒有用了,一個被打殘,一個有身孕驚嚇過度,你倒還好,身子骨行。”白凈嘆氣,“你大姐讓我跟你說什么黑烏鴉,灰烏鴉,和尚保佑。”
有身孕,花清雨覺得可笑,眼淚奪眶而出,靜靜地滴落在綠草上。“還說什么了嗎?”
白凈苦笑,“你們的小英雄說想去巫南看一看,看她姐姐住在什么樣的地方。”
這一天下了大雨,桃林在一片朦朧之中,時隱時現。花清雨坐在桃樹下,目不轉睛地看著姐姐,瞧著妹妹。
“給,孟婆湯”,白凈走了又折返,遞了一碗湯給花清雨。喝了孟婆湯的人,要么投胎,要么化鬼。花清雨有些驚訝,“您是鬼?”
“是啊,我當初喝下孟婆湯,以為自己成了惡鬼會忍心殺了惟英,到頭來,我還是沒下得去手。”
“惟英?”
“一個負心漢,不提也罷。你沒事了,我就先走了。”白凈拍了拍衣擺,站了起來。
花清雨連忙說:“您是誰?”
“姓白的一名隱士高人罷了,小姑娘,好好活著,別當個鼠狼之輩,東躲XZ。”
那天之后,花清雨拖著倆姐妹一路走到巫南,巫南的周圍是一片沙漠。沙子滾燙,滾到木橇上,給花清雨一種錯覺,就好像上面的人,體溫還是燙的,她們只是在睡覺而已。
來到巫南時,花清雨滿手是血包,惡心得令人心悸。她在大街上拉著兩個死人,巫南城民見了,不免嚼舌根,評頭論足。花清雨充耳不聞,那天,她血洗了朗府一家,雙手染滿鮮血,血包破掉,流出的血都分不清哪滴是誰的。
那天,她帶花清云看了黃昏,看了這個禁錮花清霞十幾年的地方。盡管倆尸體風吹雨曬的,花清雨也沒忍心把她們葬在巫南,而是拉著她們回了桃林。
小時候,花清霞遠嫁巫南,有空才萬里奔波來探望倆妹妹。她們三個從小一起長大,父母不知所蹤,對花清雨而言,她的姐姐妹妹是她世上最親的人。有她們在,她一點也不羨慕那些有爹有娘的孩子。現在,她又成被遺落的那一個了。
她們的墳墓,是花清雨親手挖的,就在桃林。許多人或許不知道,桃林這處美麗的地方,有不少墓碑。
忽然,天邊下了小雨,打濕了墓碑上面的桃花。花清雨抬頭望天,雨水順著她的臉頰爬下去。
以前,花清雨最喜歡雨天,雨滴落在桃花上的滴答滴答聲仿若天籟之音,雨過后,大自然蘇醒,但是就在這么一個下雨天,花清雨成了孤零零的一只孤魂野鬼。黑烏鴉,小和尚,都不在她的身邊了。
從那之后,花清雨天天撐著一把黑傘,去哪不一定帶著錢,但是一定會帶著傘。這把傘陪著她去了許多地方,她去了白溪城找惟英一家人,去過落崖,去了巫南。花清雨走遍天涯,殺盡天下負心漢,而今,在她的黑名單最顯眼的地方,寫著無情鬼三個字。無情鬼,她找了半年,再次回到了九淵。
“客官,來點什么?”
“水”,花清雨回答,不理會小二欲言又止的表情。
“好嘞,水來了,客官,還要點什么?”
“不用了,你去忙吧。”
小二吃了兩次癟,去其它桌碰運氣了。花清雨端著水杯,右手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桌上的黑傘。
九淵的人實在無聊,花清雨不懂段微為什么會留在這里。她說她在等一個唱曲的,但是既然她等的人不來,她為什么還是那么倔強,不肯放手?
“你、你干什么?”
“姑娘,賣花呢?來,跟我來,花我全買了。”
“不要,我不要賣給你。”
“你可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在花清雨的桌子前面有兩個人起了爭執,其中一個還是一位拿著花籃的小姑娘。花清雨放下水杯,一個閃身來到他們的旁邊,“她都不吃,你想怎么樣?”
“你湊什么閑事,我買個花還礙著你了?”
“放手。”
大漢愣住,“我沒抓著她啊。”
花清雨回頭,對著沐月吩咐:“松手。”
“哦、哦”,沐月乖乖地放開拉住花清雨衣袖的手,“姐姐。”
“滾”,花清雨踢了大漢一腳。
“你”,大漢疼得冒眼淚,揉了揉膝蓋,放聲詛咒她,“我咒你明天頭上掉鳥屎!”
花清雨翻了他一白眼,嘴上不屑地說著“無聊”。她轉身往回走,剛走幾步就發現身后跟了一個人。花清雨坐到椅子上,微微挑眉,態度惡劣,愣是頭也沒回地問:“跟著我干什么?”
跟上來的是一個小姑娘,她拘謹地在花清雨的對面坐下,聲音還有些后怕,“姐姐,謝謝你。”
“你聲音怎么了?”花清雨終于抬頭看了沐月一眼。
沐月長得還算水靈,臉紅的時候一雙眼珠子瞟來瞟去,不敢直視花清雨。“不小心吃了辣椒,我有點過敏,所以聲音有點啞。”
“水在你面前,要我幫你倒嗎?”
說話的時候,花清雨帶了明顯的諷刺,緊張得沐月撒了一桌子水,她手忙腳亂地花了足足一盞茶的時間才倒了一杯,“不、不用。”
內心想笑,但是花清雨的嘴邊肉實在太累了,她不假思索地閉上美眸,不去理會膽小如鼠的沐月。
奇了怪了,母老虎都有人敢騎,怕她花清雨做什么。
“沐月?”飯館門口來了一個人,他四處張望,神色有些慌張,手里拿著花籃,跟沐月如出一轍。一看到她們這一桌,眼前不由得一亮,“沐月。”
沐陽走過來的時候,他的妹妹笑著向她他招手,“哥。”
沐陽從花清雨看到沐月,眼里有藏不住的驚艷。“你、你的花賣完了嗎?”
似乎是問到了傷疤上,小姑娘的頭低得很低,花清雨豎起耳朵才聽到了一句“沒有”。
“......我也沒有,看來明天得餓肚子了。”沐陽沉默了一下,才說道。
“不會的,我明天起早一點,肯定可以賣完的!”
沐陽搖了搖頭,“好了,回家吧。”
“哥,我能請姐姐來我們家做客嗎?”沐月突地站起來,小心翼翼地問。
“可、可以啊,如果不嫌棄的話。”
得到肯定,沐月很開心,看向花清雨的眼眸里眨著光。
“姐姐,你來我們家吧。”
他們兄妹二人住的地方是花清雨在九淵見過最簡陋的屋子。大門松動,窗戶不合窗口,屋頂漏水。花清雨每走一步,閃身一步,躲過從屋頂上掉下的水珠。雖然沒見著鳥屎,但是成落湯雞也好不到哪里去。
“姐姐,你別見怪。”沐月不好意思地撓頭。
沐月以前在一個很好的學院就讀,但是她天生是個惹禍精,不僅在學院闖了禍,還搞得哥哥丟了工作,倆人只能靠賣花維持生活。
“沒什么好見怪的。”
家里來了客人,沐陽十分勤快地往小廚房鉆。花清雨觀察了幾下屋頂,抬步往屋外走。
沐月追上她,“姐姐?”
“怎么?你晚上睡覺想喝雨水啊?”花清雨游刃有余地爬上屋頂,掀了幾塊瓦片,對沐月喊道:“去拿點泥過來。”
“泥?哦,好。”
沐陽回來的時候,倆人渾身是泥,在屋里打掃。他疑惑地問:“你們這是?”
“姐姐幫我們修了屋頂!哥,厲害吧?”
“修屋頂?這......謝謝你”,沐陽看著花清雨,感激地說。“留下吃一碗粥吧。”
米粥里放了很多東西,紅紅綠綠,又咸又辣。花清雨咳了幾聲,就不吃了。她已經有段時間不吃陽間的東西了。
沐月捧著碗,一直觀察著花清雨這邊,“姐姐,要不我給你買點水果吧。”
“聲音啞就少說話”,花清雨訓斥。
第二天,花清雨沒有離開九淵繼續去找無情鬼,而是陪沐月一起賣花。沐月這個小姑娘,給花清雨一種很親切的感覺。“姐姐,我覺得現在的日子真的挺好,不像上學的那段時間,因為是窮孩子而被孤立,只是哥哥很幸苦,今天我們一定要把花賣完!”
花賣到天黑,她們才往回走,沐月挽著花清雨的胳膊,一副自來熟的模樣。進了屋,沐月才放開她的手臂,指著屋內的一片狼藉。“哥?”
沐陽坐在地上抱著膝蓋,聽到動靜后,他一臉疲憊。“回來了啊。”
“哥,這是怎么了?”
沐陽閉眼,“還能怎么了?你惹的人又過來砸屋子了,沐月,我們真的沒錢了,你下次......多忍,不要惹別人生氣了。”
他們出生在一個貧窮的家庭,因為養不起兩個孩子,他們被父母拋棄,獨自生活。沐陽是哥哥,帶著妹妹東奔西跑,來到九淵。沐月是惹禍精,她最崇拜自己的哥哥了,也努力地想聽話。
“好的,哥。”
花清雨拍了拍沐月的肩膀,“先收拾吧。”
在九淵待了幾天,花清雨就離開了。她沒有跟段微打招呼,自己怕見到她氣得路都走不穩。
忽然,花清雨耳朵一動,微微皺眉。
“姑娘!”沐陽不知道什么時候跟了過來,追在花清雨的后面。
“怎么了?”
沐陽背著一個行囊走到花清雨的旁邊,他說沐月去了學院。
“我們剛好順路,一起吧。”
花清雨挑眉,沒多說什么,表情或許有一點冷冰,反倒沐陽一臉笑意,“桃花快開了吧?要不去桃林城,那里桃花開得最好。”
他們沒有去桃林,而是去了落崖城。花清雨去哪里,沐陽就跟到哪里,她說了幾次,浪費了幾次口舌,就不再說了。沐陽愛去哪里去哪里,花清雨管不著,也不想管。
一天晚上,花清雨逛了一圈落崖城回到客棧,滿臉黑線。她明明打聽到了無情鬼在落崖城的消息,奈何她找了幾天,一點蹤影也沒見著。
回客棧回得很晚,沐陽坐在她房間的門口睡著了。花清雨心累地踢了踢他,“讓一讓。”
“啊?”,沐陽一哆嗦,“回來了?我給你送粥,你嘗嘗。”
米粥雖然不再那么鮮艷,但是花清雨還是忍不住皺眉,“你很喜歡米粥?”
沐陽搖頭,“沒有,只是糯米、辣椒、土豆便宜。你拿進去吃吧,我守在外面。”
客棧換了一家又一家,沐陽總是替花清雨把門,每日送餐。他的心思,不難猜。
可惜,兒女情長什么的,在花清雨的眼里如給自己兩肋插刀,要死不死。她想做的,是殺光所有渣男。
落崖城沒有,花清雨去了落崖城外的幾個村子,挨個打聽,偶然間,她碰到了一個不到她腰長的小迷糊。她坐在村外哇哇大哭,鼻子流著鼻涕,小臉蛋紅腫。
花清雨撐著傘過去,蹲下身子看著她。“有什么好哭的?你哭得好難聽。”
“有、有嗎?”,混樂打了個嗝,氣喘吁吁地說,“姐姐,你好漂亮。”
“那是,小丫頭,你怎么一個人在這里啊?要我帶你進去嗎?”,花清雨笑著想拉起混樂。混樂不肯,“姐姐,齊叔叔殺了齊姐姐,我怕,我不想進去。”
“哦?”,花清雨站回兩條腿上,瞅了眼村子。
這個村子里有不少惡鬼,男鬼發脾氣痛打妻女,花清雨路過的地方,沒有什么女鬼敢跟著她罵“這群渣男”,她們活著懦弱無能的生活。花清雨一路走到這個齊熊村長的家門口,難得一見地敲了門。
“姑娘,我們去這里做什么啊?”,沐陽停在她身旁問。
“殺人。”
“殺......”,沐陽捂住嘴巴,“姑娘,你——”
房門打開,是一名婦人開的門。她額間布滿汗水,眼神恍惚。“你、你們想干什么?”
“不想死的出去。”
周圍頓時鴉雀無聲。花清雨重復了一遍:“想死嗎?”
婦人反應過來,慌亂地推門而出,不知道跑到那個角落里去消化了。屋內的最里邊有一名青年站在房門口,雙眼迷離。
“齊熊?”
齊熊愣愣地轉頭,大驚道:“你們是什么鬼?來我家做什么?”
花清雨雙臂抱在胸前,漫不經心地勾唇,“你覺得呢?”
“買毒蟲?我們不賣,請你們出去。”
她沒有回答,而是越過齊熊朝屋里一看,“齊熊,這是齊鮆吧,你殺的?”
“是我又怎么樣,請你們出去!噗,你!”鮮血四濺,花清雨漫不經心地松開齊熊的內臟,那顆鮮艷的心臟撲通一聲掉在地上。她用袖子擦去臉上的污漬,笑道:“居然沒認出我。”
“姑、姑娘,我幫你”,沐陽拿著一張紙巾過來。
花清雨轉過身去,“我說過,不想死的人出去。”
沐陽抖了抖,“什么?”
“想死的人留下”,花清雨左手穿過沐陽的胸口,挖出一顆心臟,眼皮都不帶跳一下。“我以為,你活著會更痛苦,看來我錯了,你還是死了痛苦。”
“為、為什么?”,沐陽滿嘴是血,一臉的不相信。花清雨淡淡地看著他,始終沒有回答。
“呵”,沐陽悲涼地笑,閉起眼睛開始回想些什么,“她至少死得不痛苦。”
這一天,花清雨挖了全村男鬼的心臟,唯獨用沐陽的死尸獻祭鬼燈。在綠光下,混樂走過血珀,來到花清雨的身邊。她問:“姐姐,你為什么只燒了那些心臟,沒有燒了齊叔叔他們的尸體啊?”
“因為有的鬼,沒有心臟也能活,只是會痛苦一些罷了。”
“這樣子的嗎?姐姐,你接下來要去哪里,能帶上我嗎?”
花清雨蹲下去,看著混樂,“小丫頭,等你長大了我再帶你去逛逛這個世界,在這之前,你安心長大,好嗎?”
混樂有些失望,“那好吧。”
花清雨笑著站起來,轉身走了。走了十米,她回過頭去,見混樂看著自己。“幾年后再見。”
說罷,花清雨真的走了。
這個小村沒有她要找的惡鬼,因此她不多做逗留。不料,村外忽然有人叫住了她。
“花艷鬼,我跟你說個事情。”她的身后站了一名面熟的婦人,她神色慌張,說話不停喘氣。花清雨轉身微微點頭,“什么事?”
“村里有個孩子,她是杜老板的私生子,杜老板覺得有損顏面一直不肯接她回家,你能幫我們勸勸杜老板嗎?”
村子里就一個孩子,花清雨看在那個小姑娘的份上沒有拒絕,“杜老板在哪里?”
“他、他在鬼都,是鬼都首領的得力干將。”
鬼都這個大城市,花清雨常去,誰叫那里渣男多,負心汗也多,比如婦人口中的杜老板。
不過,杜老板一家三口其樂融融,花清雨一時間看不出杜老板的渣父特征。
趁夜色朦朧,花清雨厚著臉皮向杜老板要了一間屋子在府上歇息。
杜府的祖先是一位農夫,整天耕田種地,對藥材極為了解。后來,杜府發展成為鬼都數一數二的醫藥世家,掌管城里不少的醫藥鋪子。
“我們杜老板啊,特別能干,連鬼都首領都在他那里買藥。我呸,是前任首領,這幾天鬼都發生了大事,首領都換了。”領路的杜穎自己給自己一巴掌,生怕有人聽見似的四處張望。
“......等一下,杜老板?”
杜穎點頭,“是啊,杜老板。哦,你問這個啊,我是杜老板領回家的,不是親生女兒。”
“杜老板沒有孩子嗎?”
“有啊,不過據說都英年早逝了。”杜穎放低聲音,“這杜府啊,經常鬧鬼,你晚上記得鎖門。”
花清雨忍不住笑出聲,她自己就是鬼,其他惡鬼有什么好怕的?“他沒有一位私生子嗎?”
“這個”,杜穎壓低聲音,“別提了,那位私生子還從未在杜府露過面,聽聞,被杜老板打死了。咦,天都要黑了,不講這些了,瘆得慌。”
花清雨有一搭沒一搭地點頭,心里盤算著什么。
到半夜的時候,花清雨爬到屋頂上去,親眼目睹了杜府鬧鬼是怎么一回事。在杜府外面,一直有一個婦女徘徊來徘徊去,扶著拐杖發出噠噠噠的聲音。那拐杖是一根細木棍,弱不禁風,仿佛下一秒就要斷了似的。
“阿姨,你去哪里,要我扶你一把嗎?”花清雨坐在屋檐上,遮住了月光。
“不用了。”
“阿姨,你是要進杜府嗎?”
“姑娘,你問那么多做什么?”說罷,那名婦女轉身就走了。風一吹,花清雨剛好瞄見她后腦勺上的一支玉簪上有牡丹二字。
天一亮,杜穎就來花清雨的房間,笑瞇瞇地請她去吃早餐。花清雨趁著機會,向她打聽了一個人,“杜老板認識一個名字里有牡丹的人嗎?”
“牡丹的牡丹?”杜穎睜大眼睛,“你不要瞎說啊,杜老板最忌諱牡丹了。”
“忌諱?”,花清雨跟著壓低聲音,“怎么說?”
“你是不知道,杜老板有一個前妻就叫牡丹,她的一個兒子很小就溺水死了,聽說”,杜穎往四處瞟了兩眼,“聽說她最后上吊自盡了。杜老板不知道怎么了,從那之后一看到或聽到牡丹都要發一次火呢。”
花清雨緩緩點頭,無情鬼找了這么些日子,不急于一時,她倒是對杜老板的故事有了點興趣。
晚上,花清雨守在屋檐上,前一夜的“牡丹”沒有來,來的是另外一名婦女。她跟“牡丹”一樣,在杜府外徘徊,拄著拐杖,發出一陣響聲。
“阿姨,你是哪位啊?”,花清雨朝她笑道。
“林如,失手推孩子下河的那一個。”
之后,花清雨跟杜穎說起來,杜穎告訴她,她晚上碰到的每一個人都是杜老板的前妻,不巧的是,她們的孩子各個都是溺水而亡,她們都是上了吊自盡。“最怪異的是這位前前前妻,林如。她自己小的時候差點淹死,跟杜老板好了一段時間,真溺死了,跟她兒子一樣。”
關于杜老板前妻的聊天,直到最后一次,杜穎捂住嘴,不敢再說話了。
“樂辛到底是誰?你怎么不說了?”
“你別跟她說話,她瘋癲了,你千萬別跟她說話。”杜穎腳底抹了油,嚇破了膽地連滾帶爬地跑走。
這一天,杜老板難得地想起還有花清雨這么一號人物。“你也做了很久的客了,家里的父母不催你回家嗎?”
花清雨心知他這是在下達逐客令,但是嘴上毫不介意地充愣裝傻,“不會,他們恨不得我多長些見識呢。”
“你這是不準備走了?”,杜老板放下茶幾,從座位上站起來。“那就干脆別走了吧。”
“杜老板,杜府是不是經常鬧鬼?”,花清雨也站了起來,客氣地問,“既然鬧鬼,會不會是貴府做了什么虧心事?惹了不該惹的人,或者說,殺了不該殺的人?害得杜府上下,半夜睡不著覺啊。”
“你想說什么,不妨說來聽聽”,杜老板微笑,不亂陣腳。
“杜老板是不是可以先把身后的刀放下”,花清雨跟著微笑,“咱又沒仇,我還不想見血呢。”
“好啊,我也有此意呢”,杜老板把小刀放在了茶杯里,亮了空空如也的手給花清雨看,示意她繼續講下去。
“一個被狗狠狠咬過的人,會很怕惡犬,杜老板,你說是吧”,花清雨接著說,“那一個兒時差點淹死的人,應該不會自愿靠近水源吧。我聽說,你有個前妻,抱歉,是前前前妻,她是溺水去世的,你說,如果她怕水,她怎么會溺水而亡呢?”
杜老板扣住手,“你這是聽誰說的?”
“杜老板,我是這么理解的,林如呢,要么是被騙去河邊,要么是被綁去河邊。她或許發現了什么驚天大秘密,需要被滅口,你覺得呢?”
“你到底在含沙射影什么?”
花清雨拔下頭上的簪子,“還有啊,一個女生頭上帶的玉簪如果色澤光滑,那一看就是天天摸來摸去,睹物思人的什么東西。這玉簪又會是誰送的呢?父母?兄妹?情人?我更傾向于后者,牡丹恰好有個前夫,所以,這玉簪大概是你送的吧?”
“你別胡說,我沒給任何人送過什么玉簪!”
“所以嘛”,花清雨點頭,“一個情郎送心愛之人一個玉簪,不在上面寫什么甜言蜜語的稱呼,反倒寫全名,多沒有情趣,好像生怕別人不知道這玉簪是誰的。我的意思是說呢,這位牡丹,在你的府外晃悠,大概就是想促成你們府內鬧鬼一事。哦不,她們也許就是鬼呢,來索命的野鬼。”
杜老板薄怒地猛拍桌子,“說了這么多,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單純地覺得,你做了虧心事,有人上門討債,你不應該晚上睡得太熟。還有,樂辛是怎么回事?”
“什、什么樂辛?我不認識!”
“不認識?你以為我傻呢,還是以為我蠢呢?”
“都以為”,杜老板揮手。
“......樂辛的事我有所耳聞,當年她執意嫁給一個窮小子,嫁過去三個月不到,她就有了生孕。后來,那個孩子一出生就被樂辛的丈夫掃地出門了,他說那個孩子是個掃把星,沒用的廢物。樂辛剛產子,被這么一激怒,升天了。我還聽說,樂辛死后化為厲鬼,你們這杜府沒少見血吧。”
“你怎么知道得這么清楚?”
花清雨“唉”了一聲,“我好歹是花艷鬼,渣男的事,我還是比較了解的,只是沒想到,樂辛是你杜老板的前妻。”
“那又怎么樣?!我可是跟鬼都有合作的,他們需要的藥材都是我提供的,你殺了我,鬼都繞不了你。”
“鬼都我不管,我只要渣男的命。”花清雨鎖定目光,取出鬼燈。燈光閃耀的瞬間,屋內傳來了凄慘的哭聲,有孩童的,有婦女的,都在喊冤。
花清雨出來后,杜穎臉色蒼白地守在院子外,不停地喘氣。
“這就怕了?”
“花艷鬼,杜府真的鬧鬼?那、那些前妻真是來索命的?”
“害,街上的那幾個都是人假扮的,想嚇嚇杜老板,他做了虧心事,多多少少都會怕鬼魂來索命。現在他死了,應該就不會再來了。”
“哦”,杜穎不知信否。“花艷鬼,你真是花艷鬼?”
“你看我都長這樣了,我還能是假的不成?”
杜穎抽嘴,“你的鬼燈很暗,你是不是快死了?”
“我說,領你回家的人死了,你怎么有空來關心我呢?”花清雨覺得好笑。
“杜老板對我本來就不好,我只喜歡老板娘”,杜穎呵呵一笑。“花艷鬼,雖說我們人鬼殊途,但是我勸你一句啊,多聽聽說書先生的故事,多看看戲本子,興許你還能活久一點呢。”
花清雨莫名其妙,不過還是微笑謝過,“謝了,杜穎。”
她的壽命的確不長了,殺的人多,放的血多,鬼燈怕是再過幾年就要滅了。
“看一看,新出的戲本子,兩文錢一個,快來看。最近大賣的‘滅鬼燈’,不要錯過了。”
從杜府出來,沿著這一條街走下去,鬼都城內大大小小的街道都在賣這種戲本子,花清雨拿過一看,不由得皺起眉頭。
“姑娘,你要買嗎?”
“買”,花清雨給了幾文錢,拿著書離開了鬼都。她對活不活并沒有太大的執念,但是在挖了無情鬼的心臟之前,花清雨不能死。因而,接下來的幾年,她找的惡鬼,不僅僅是無情鬼了。
***
坐在木樁走廊上,遠遠望去是無邊無際的桃林,桃花盛開,如詩如畫。
花清雨靠在門上假寐,腳邊來了一只黑貓,毛發凌亂,緊緊地貼著花清雨。
以前,花清雨對貓毛過敏,一見到貓一定會把它摔到十米以外,生死不論。現在,她已經習慣了這只黑貓的親近,習慣性地抬手擼貓。黑貓舒服地叫了兩聲,雙眼迷離。
屋里這時有人下榻穿鞋,花清雨抱著黑貓起身,去見混樂。她倚靠在門邊,一手擼貓,一手指了指床邊的小桌子。“有水。”
混樂看起來比較懵,剛醒來的樣子很傻乎,愣愣地抬起水杯咕嚕咕嚕地喝。花清雨見了,嘴角揚笑,真是傻傻的混樂。“你到底怎么成厲鬼的?混樂?耳熟但想不起來了,你做鬼之后,干了什么漂亮事跡?”
一下子問這么多,明顯問住了小丫頭。花清雨耐心十足,等著答案。
“我喝了孟婆湯,我是混血鬼。”
花清雨驚訝了,“混血鬼?混血?”
原來,混樂是人、鬼的結晶,只怪人鬼殊途,好景不長。
“那你干過啥事情?”花清雨不是八卦,她實在是不理解,混樂怎么會成為厲鬼,她的性子又怎么做鬼,墳墓都沒挖過。
“沒做過什么事。”
“不會吧,每只惡鬼化鬼之后,戾氣是最重的,吃人、屠城、偷盜,總有一件事干過吧。就單論我,我都血洗了兩家,一家上下八九十個人。”
追問急了,花清雨得到的就是十幾道問題。她叫什么、她是什么人、她為什么在這里、那只貓有什么名字、這桃林是她的嗎等問題。
她叫花清雨,化為厲鬼之前住在桃林城,那里是她的家。花清雨不想離家太遠,在桃林住了下來,她畢竟是花艷鬼,以美艷聞名天下,連夜血洗了兩戶人家,上百口人,城里不再歡迎她了。這只懶貓呢,叫允蝦。
“它為什么叫允蝦?”
花清雨的心里藏著一點惡趣味,她瞇著眼說:“允蝦,允許蝦米揍它頭,你不覺得很好笑嗎?”
允蝦很有靈性,它聽出了主人在貶義自己,抗議地伸爪子想跳出花清雨的懷抱。怎么說呢,花清雨就是不讓它下去。
“它好像想下去。”
花清雨挑眉,“下去干嘛,挨揍嗎?”
果然,允蝦開始安分起來,委屈地睜著一雙汪汪的大眼睛。花清雨瞪了它一眼,裝委屈沒用,我還不懂你?
混樂笑著看著她,“花姐姐,我們今天去找躺尸鬼嗎?”
花清雨愣了一下,半響才開口:“什么我們,大雨天的出什么門,你好好待著,落崖最近不太平,新任鬼王屠殺了整座落崖城,那場面,賊血腥。”
混樂眨了眨眼,安靜地坐在床榻上不做聲,不知道她聽沒聽進去。花清雨拿她沒轍,張開手臂把允蝦拋給她。允蝦在半空中驚嚇過度,四腳朝天,連叫了好幾聲,花清雨全當沒聽見,撐傘出了門。
“照顧好允蝦,它廢物,會餓。”
外面下著大雨,桃林城朦朧不清,若有若無的一層水霧繚繞在半空中。花清雨把傘撐得很低,不湊近些根本看不到她的廬山真面目。如果有人厚著臉皮搭訕,她直接一腳踢開。
來到醫館,剛好趕上了他們開門營業的時間。花清雨笑著彎了彎黑傘,露出一張精致的臉。“大夫,我找我的弟弟,下午有沒有一個小男孩來過你這里?”
大夫看她也不像撒謊的人,點頭答應:“是的,你弟弟是不是那個......下半身的肉完全腐爛了的?”
花清雨點頭,“沒錯,我來接我弟弟了。”
“真的?來”,大夫擦了一把汗,熱情地請花清雨進門。躺尸鬼就躺在病床上,一副病容。想來是前夜自己下手下得重了,不過,躺尸鬼該慶幸當時混樂在場,不然花清雨早追過去滅他了,他也就不會多活了一天。
“多謝大夫,我帶走他了。”花清雨敷衍一笑,拉著推車帶走躺尸鬼。躺尸鬼一點醒來的預兆也沒有,躺在推車上一動不動,淋了雨也沒半點反應。
這時,天空響起了一道驚雷,花清雨止住腳步,身體晃了晃,雨水打濕了衣角。
周圍還有些黑,配上驚雷,的確算得上恐怖。
推車上的躺尸鬼倒是不怕,安靜地像一具死尸。其實不奇怪,與死尸打交道,多半會學來一點神色之類的東西。
回了木樁,混樂這丫頭沒有乖乖地待在屋里,反而跑了出來,站在門外。
花清雨拉著躺尸鬼過去,沒好氣地道:“出來干什么,進去。”
小丫頭沒有進去,反而指著花清雨的身后,露出驚悚的表情,“花姐姐......”
回頭一看,躺尸鬼安安靜靜地死癱在推車上,沒有什么奇怪的,花清雨皺著眉頭扭頭看混樂,“干嘛?”
“他睜眼了......”
花清雨再次轉頭,一張臉忽然貼得很近,都快要碰到自己的鼻子了。花清雨后退幾步,無語地看著舔了舔嘴唇的躺尸鬼。
“這么漂亮的惡鬼,很久沒遇到了。咦,我怎么覺得你有點面熟?我們昨天見過的吧?”
心里暗自搖頭,這只躺尸鬼恐怕還沒認出自己來,就他那一點道行,嚇嚇混樂還行,放到她花清雨的面前,也不知道害臊。“允蝦呢?”
說曹操,曹操就到。允蝦聽到它的名字立刻從桃林那邊跑到主人的腳邊,好好的一只黑貓,現在成了落湯雞,真丑。
花清雨抱起允蝦,單手撐起黑傘,看向躺尸鬼,只見躺尸鬼瞳孔一縮,倒吸一口氣。
“你是桃林眾鬼之首的花艷鬼?!”
“還算有點眼力”,花清雨重新放下允蝦,嫌棄地把它推到混樂的面前。“想打架?”
“......嗯。”躺尸鬼咽了咽口水,花艷鬼之所以這么多年坐鎮桃林鬼王沒有半點威脅,就是因為她很能打。既然打不過,三十六計,走為上計,躺尸鬼在假裝要動手的時候,忽然話鋒一轉,化成一道鬼影,“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告辭。”
“......”花清雨內心無語,那道鬼影動作極快,她昨夜在桃林瘋狂地追了半天,要不是躺尸鬼往桃林城跑了,花清雨恐怕得一整夜腳不離地,想想花清雨就想滅掉這只惡鬼。
真是可惜了。
“啊!”忽然,躺尸鬼朝著她們的方向撲來,遠處有一道影子伴隨著騰騰霧氣閃過。
“別太謝謝我。”
花清雨皺著眉頭抓住飛過來的躺尸鬼。她喚出鬼燈,綠幽幽的火光亮起,“噼噼啪啪”的火燒聲逐漸蓋過躺尸鬼的慘叫聲。火越燒越亮,直到連肉帶魂地吞滅了躺尸鬼才肯罷休的回到燈盞中。
站在房門外的混樂一臉茫然,久久不能回過神來。“花姐姐......剛剛那道影子。”
“你指的哪一道?”剛才有兩道影子,一道是躺尸鬼的鬼影,一道是一腳把躺尸鬼踢回了花清雨的面前的某只惡鬼。嘿,也不知道躺尸鬼還惹了什么惡鬼,這么盼著花清雨把他給滅了。
“喵”,允蝦趾高氣昂地走到花清雨的腳邊。花清雨拎起它,允蝦在她的手里不舒服地折騰,轉了一圈。花清雨這才反應過來她是用右手抓的貓,右手滿是繭子破皮,粗糙干燥,也難為允蝦了。她換了一只手,說:“看門狗當得不錯,不過,外面的那只鬼是誰?不是我想的他吧?”
允蝦知道想說,花清雨也聽不懂。她很快便把這些事拋到腦后,拉著混樂進屋了。“換身衣服,雨一停,我們就出門。”
“嗯”,混樂點頭,歡快地跑去換衣服了。花清雨笑著搖頭,她出個門怎么那么興奮?就像是沒見識過世面的毛頭小子一樣。
“呵”,花清雨不由得笑了笑,耐著性子等換衣裳的小丫頭。
換好衣服,混樂從屋內出來,迫不及待地扯著花清雨問:“花姐姐,我們去哪里?”
花清雨摸了摸她的頭,笑道:“桃林城,酒樓。”
“酒樓?”
“酒樓有消息買。”
在酒樓,有不少人向她們這一桌投來艷羨的目光,擔子大的也有,一個長相俊俏的年輕伙子搖搖晃晃地走到花清雨的面前請她喝酒。
“哈哈,小姐,這是葉柏樓最新釀的葡萄酒,回味無窮,比酒樓里的果酒好多了。”
花清雨一聽到“葉柏樓”就想翻白眼,沒好氣地打斷:“不用。”
“喝一杯,不會醉。”
“我對酒,對你,不感興趣。”花清雨敲著木桌,危險地瞇起眼睛,“你擋著臺下的戲了。”
一直伸著脖子想看說書先生講書的混樂,立刻露出淡淡的幸災樂禍,瞅向花清雨的眼睛亮亮的。“是的。”
“......”那個年輕伙子完全被倆人無視,她們一個認真聽書,一個三心三用地喝水看戲擼貓。年輕伙子半信半疑地轉了轉頭,“戲講得有那么好嗎?”
恰在這時,臺上的說書先生的聲音在酒樓里散開,“巫南群鬼之首,常樂鬼偽裝成了燈苗鬼,以他的名義到處作惡,招惹是非。傳聞,惡鬼作惡,鬼燈黯淡,直到熄滅,這只惡鬼消散人間,乃上天之意,人見之歡喜,大快人心。因曰,鬼亦可死于他人之手,滅其鬼燈,成萬人英雄!”
“好”,樓下掌聲雷動。
本來不怎么用心聽書的花清雨,聽到這里不由得心里一驚,眉間隱約透著狐疑,“鬼都前些天散布了燈苗鬼的死訊,是常樂鬼做的?不是吧?”
混樂搖頭,“我不知道。”
“為什么不是?”,隔壁有一名帥氣的老少年,舉手之間有若隱若現的......瘋度?
看罷,花清雨挑眉問:“為什么是?”
“那說書先生都說了,常樂鬼借了燈苗鬼的名義作惡,滅了燈苗鬼的鬼燈。燈苗鬼死了,難道不是常樂鬼的杰作嗎?”
花清雨聳肩,“鬼作惡,假借他鬼之名,乃七大禁忌之一。桃林城有人散布常樂鬼的事情,大概率是鬼都做的,他們在命令眾鬼殺了常樂鬼。”
“不一定,你也看見了,常樂鬼違反禁忌,鬼都也不是那么有威懾力。”
“你怎么前一秒為鬼都說話,后一秒又在貶義,你到底想說什么?”花清雨看不出怒氣地盯著那只非要碰瓷的惡鬼。
他笑道:“碰瓷算嗎?或許我們天生就互相看對方不順眼。”
花清雨:“......”
“花姐姐”,混樂看他們沒有再對話,開口脆,“人也可以滅鬼燈嗎?”
經她這么一提醒,花清雨頓悟了。難怪最近鬼燈的事情傳得那么沸沸揚揚,人有機會擺脫他們這些惡鬼,豈不得熱血澎湃?“鬼能,人當然能。要么偽裝成鬼,要么誘導鬼作惡,這兩種辦法都可以。”
混樂似是明白了地點頭,“哦。”
在她們聊天的時候,酒樓里的其他人也沒有閑著。
“請問,常樂鬼是巫南的那只嗎?”,旁邊有人朝說書先生問道,好巧不巧,就是那個伙子開的口。
碰瓷的惡鬼也感嘆了一句:“巫南,好久沒回了,沒想到常樂鬼會當上鬼王。”
“弱得不得了,不過老謀深算,能當一帶鬼王,也沒什么好奇怪的。”花清雨喝了一口水,心中有個計劃油然而生。
花清雨跟常樂鬼打過幾次照面,他那膽子,不敢違反禁忌。但是,鬼都都發出命令了,他們都得舍個面子去一趟巫南,就算不抓常樂鬼。
不管怎么說,無情鬼應該是會去一趟巫南。他去,花清雨自然也得去。“小丫頭,想去巫南嗎?”
混樂眼前一亮,“想。花姐姐,你去巫南是要干什么事情嗎?”
“找無情鬼。”
“無情鬼?”
花清雨放下允蝦,嘴角帶著月牙,簡單粗暴地笑道:“沒什么好說的,將死之鬼罷了。”
隔壁的老少年把茶水嗆在了喉嚨,花清雨看過去的時候,他猛拍胸脯,嘴角掛笑地干笑幾聲,“慚愧慚愧,還沒做自我介紹呢,我叫流卿,是大名鼎鼎的無情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