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頌終于到了那白塔寺，遠遠便望見大小不一的白色塔座錯落著環繞著一頂巍然聳立的高塔。

那高聳的塔便是一座靈骨塔，據說便有高僧金身靈骨埋在那塔中。

延頌一步步邁近，古樸城墻外，寺門大開，來往香客絡繹不絕。

他抬步邁入，不多時，便遇見一位年輕僧人。

那僧人看起來不過十六七歲模樣，眉眼中頗有些稚氣。他雙手合掌，微鞠躬，輕聲道：“阿彌陀佛。”

延頌也回了禮。

那年輕僧人見他氣質沉穩，頗有些臉生：“師父不是白塔寺中人？”

延頌微點頭開口道：“是，貧僧來白塔寺是為求經問學。”

那年輕僧人聽了這話，眉毛一揚，飛快回道：“來白塔寺求取經書之人實在太多，如今需得與師父辯經，方可入藏書閣翻閱古籍。”

“敢問小師傅，你家師父又在何處？”延頌并不驚訝，淡淡問道。

“師父正在大殿辯經，請隨我來。”那年輕僧人伸手一指，便邁步上前。

延頌跟在身后，穿過那長長回廊，走進殿中。

一入殿，便看見那巨大金雕佛像前，一位老者微閉雙目，筆直站著，身旁兩側都擠滿僧人，眾人皆是敬仰地看著老者。

“住持，這位僧人來寺中求經問學。”年輕僧人開口介紹。

那被稱為老者的僧人卻是微睜開雙眼，望向延頌，淡然開口：“既如此，老衲便考考這位小師傅。”

他知道來意后，倒也不曾廢話，直入主題，剛剛考察弟子們功課，他并不滿意。

眼下見有別的寺廟僧人前來，便打定主意考驗一番。

“還請住持賜教。”延頌微屈身行了禮。

住持抿抿唇：“你便背一段《雜華經》中第一卷吧。”

這話一出，四周便響起一陣議論聲，這部經書向來被大乘佛教所推崇，晦澀難懂，佛教子弟需得費些時日才好流暢念出，而此刻竟是讓這僧人背誦。

住持不耐地皺眉開口道：“佛家經文，熟記尚不能做到，更妄論領悟。”

眾人安靜下來，而那延頌卻是面色如常：“如是我聞：一時，佛在摩竭提國阿蘭若法菩提場中，始成正覺......”

他微仰頭，從容背出大段經文。

不多時，住持揚手問話：“法號？”

剛剛那帶路年輕僧人明白師父這是對那外來僧人有些好感，這才詢問法號。

“延頌。”他不卑不亢回話，殿中眾人對他好感又增幾分。

“大乘佛教、小乘佛教你如何選擇？”住持盯著他開口。

一時間殿中又起了討論，有人小聲說小乘佛教好，只需斬斷自己一切煩惱便可超脫世外，成為阿羅漢。

可另一人卻是不住搖頭：“還是大乘好，解脫眾生，自己方能成佛，這才是大志向。”

而延頌卻是淡然開口：“大乘佛法。”

住持面色未變，繼續追問道：“若世人謗你、欺你、辱你、你又當如何度化？”

延頌垂目道：“自是忍他、讓他、由他。”

“世間人皆陷于苦海，黑夜漫漫，不見光明，不需光明，你如何度化？”住持說到這兒時，語氣頗有些酸澀，不知回憶起什么。

此時延頌卻是堅定對上他視線，一字一句道：“正如《法華經》所言，以一燈傳諸燈，終至萬燈皆明。”

那住持微愣，似乎被這回答觸動，他反復咀嚼那經文，感嘆道：“是貧僧心性不堅了。”

曾幾何時，他也想普渡眾生，可事與愿違，越來越覺得他人命運實在難改，而如今望著眼前男子堅定雙眸，他卻大受觸動。

延頌邁上前一步，堅定道：“度化眾人便是貧僧志向，此次來寺中求學便是因那經文中多有錯處，所以前來求看古本。”

這話一說，四周響起吸氣聲，這人居然敢說經書有錯，那可是圣書！

住持卻似乎并不在意，只解釋道：“這經書一路翻譯而來，難免有口誤筆誤，老訥寺中也不敢保證那古本不曾出錯，不過大可前來觀看。”

這是成功了？那年輕僧人頗為驚喜望了延頌一眼，這可是近來第一位能得住持賞識，入藏經閣的人。

延頌行禮：“多謝住持。”

而那住持卻是繼續道：“先不必道謝，若想真正看到毫無錯處的經書，怕是需到天竺求學了。”

延頌原以為這涼州白塔寺已是佛家典籍最多一處，卻不想住持也十分坦率地為他指出一條明路。

是啊，若真要尋得原本經書，動身去天竺似乎是最穩妥的法子。

他心下已有定論，垂頭行禮謝過住持。

楚月在客棧洗漱后，便心滿意足躺下，小白在一旁盤著，她好奇瞥一眼小白，嘟囔道：“好像長大了一點。”

一旁小白卻是抖抖耳朵，不為所動。如今終于走出沙漠，不用啃那干硬大餅了。

它鼓起嘴，臉上胡須一顫一顫的，好像在咂摸剛剛的羊肉。

嗯，人間的吃食還算不錯。也不妄它辛苦這一趟，而且它可以感應到自己距離陸裕書越來越近了。

楚月見小白似乎睡得很熟，扭頭看向自己手腕，那腕間鐲子依舊沒有反應。

她嘆口氣，開始思索接下來該怎么辦。

如今根本不知道誰才是即將黑化的女配，楚月一手撐著下巴，分析之前的黑化女配。

傅云箏、孫九花。

嗯，好像她們身邊都有妖邪作祟，自己遇到劫難加之妖邪蠱惑，所以黑化了？

那么自己只要捉到妖邪，或許就可以從根本上阻止女配黑化。

對呀！她猛地拍掌，翻出背簍中東西，還有幾張曬干的黃紙，被水浸染過的朱砂，好在那紫毫筆她一直都保存得很好。

她又盯著不多的幾串銅錢，嘆口氣，鐲子再不醒，她就要流落街頭了。

算了，車到山前必有路，她摸出一小把銅錢決定出門再買些黃紙。天色尚早，她立馬起身出門。

街上仍舊十分熱鬧，楚月淹沒在那人群中，便聽得一人嘰里咕嚕不知說了什么，眾人便向街的一邊奔去。

她只能聽出僧人，白塔寺幾個斷斷續續詞匯，于是也跟著向街那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