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直到回到驛站，暴雨仍是未停。

楚月站在窗前，靜靜望著遠處，連日的暴雨想要練劍也不容易。

思索后，她還是挪開了桌凳，在屋中騰出一小片空地，練習了幾招。

這天夜里，她睡得格外沉。

不過在她夢中，暴雨終于引起了洪災，翻涌的河水在夜間頃刻吞沒了附近村莊，漂浮起數具尸體。

那洪水卻沒有停下，不過片刻，便沖進城中央，驛站也被洪水沖走，而沈宣因為要出城祭拜沈父，他剛走到街上，便被卷入波濤中。

他在水中拼命掙扎，最后因體力不支，而徹底沉入水中，沒了氣息。

天色亮起，楚月頗有些后怕地捂住心口，上次自己夢到沈宣，不久后竟當真救下他。

如今這個夢是不是也會實現。

楚月頗有些心慌，在她夢中，不僅沈宣會溺死，整個隴城百姓都難逃此劫，伏尸千里，房屋盡數摧毀。這場洪水吞沒整個隴城后還會牽連到附近城池。

她跳下床，穿戴好衣物，在她夢中刺史只派了一位老人裝模做樣地守在堤壩邊。

她現在便起身去堤壩，若當真只要一位老人，恐怕她夢中一切都會實現。

推開門，問請侍女堤壩的位置，她便獨自出了門。

一路疾行，終于到了那河邊，果不其然，附近只一位老人閑坐著，老者頭發已經花白，行動也不便利，遠遠坐在河邊。

看來她的夢確實是真的。

楚月頗為慌張向城內趕去，身旁一個拉著平板車送貨的貨郎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車上的東西用布蓋上，繩子捆得嚴嚴實實。

可貨郎卻是一身汗水，衣服早已經打濕，褲腿高高挽起，趟在那污水中。他擦擦臉上雨水，抬頭繼續向前跑去。

“大哥。”楚月叫住了他。

“姑娘。”他扭過身來，一張臉滿是疑惑：“怎么了？”

“最近暴雨，還是別出來了。”楚月緊張地提醒他。

“沒事，手上活計不能耽擱，姑娘還是早點回去吧。”他說罷也不等楚月反應，憨厚一笑，便又拉起板車，向前跑去。

楚月怔住，在她夢中，那洪水便是席卷了周圍村子后，突然從這條街上奔流而下，將這位貨郎沖了下去，當場便沒了氣息。

是真的，這一切都在提醒她，她做的夢是真的，馬上眼前這座小城便會被洪水吞沒。

她必須阻止這一切！

“沈宣。”她門也來不及敲，便推門進入屋子。

沈宣仍舊是呆坐在桌旁，見有人進來，這才開口：“怎么了？”

“沈大人的祭日是什么時候？”說完這話，她還是語氣低沉下來。

面前男子一怔，開口道：“七月十四。”

那不就是五日后，“抱歉。”丟下這句話，她奔出去趕向陸裕書的屋門。

門口侍從見她來了，對視一眼，稟告一聲，直接拉開屋門，請楚月進去。

她也顧不得那些虛禮。

“陸公子。”她沖到書桌前。

陸裕書被這突然拉近的距離一驚，慌張站起身來。

“怎么了？”他眉間一緊。

“刺史只派了一個老人去駐守堤壩，再過四日，整個隴城都會被洪水淹沒。”

聽到這話，陸裕書也頗為震驚。這幾日，他也翻閱不少書籍，洪災多發生在南方，可這北方也不是絕無可能。更何況這接連不斷的暴雨實在令人心慌。

他不顧更換衣物，便喚來侍從備馬車，起身去府衙。

“我也去。”楚月這次一定要見到刺史，向他說明事情嚴重性。

一路中，二人皆是不語，直直沖到府衙。

陸裕書此刻也顧不得他的衣袍，亮出魚符，匆匆進了府。

刺史仍是一臉笑意：“大人，不妨先更衣。”

“不必。”陸裕書冷冷拒絕，邁步向廳堂走去。此刻他沒了往日溫和氣質，頗為清冷。

貴族世族的高貴氣質和氣勢生生壓得刺史不敢再多說。

刺史連忙跟上，不敢言語。

到了廳堂，刺史連忙招手侍女上茶，可陸裕書卻是揮手讓其他人退去。

“大人，可是有什么煩心事？”刺史彎著腰不敢落座。

“堤壩一事你便是這樣守的？”他聲音里帶著威壓，饒是楚月也被這一刻的陸裕書震住了。

“陸大人。”刺史連忙點頭，又瞥一眼身旁楚月：“這位姑娘？不如先下去歇息。”

“不必。”未等她開口，陸裕書已經回絕。

“大人有所不知，隴城數年來未出過洪災。咱們這里地處北方，少雨水，何況城外有護城河，大人實在不必擔心。”刺史賠笑道。

“那是之前，如今數日暴雨，水面已經上漲不少，這就是你說的不會有水災？”陸裕書睨他一眼，情況如此緊急，對方竟仍不重視。

“刺史大人，這洪水一旦起來，不僅隴城，附近城池均會受災。到時候情形就不是人所能控制了。”楚月見氣氛焦灼，連忙補充道。

聽著面前女子的訓斥，刺史臉上頗有些掛不住，他的笑容差點消失，但還是強忍開口：“屬下這就派人去駐守堤壩。”

“準備派多少人？”陸裕書臉色并未放松下來。派一位老者去駐守的事情他可還記得。

“半數，不。”瞥見陸裕書嚴肅神情，他開口：“全部。”

“還要派人通知各處居民，讓他們早做準備。”楚月皺眉補充道。

“可能災后物資也要準備起來。還有醫藥，洪水過后，易起疫病。”她努力回想著自己之前看過的救災新聞，繼續說道。

一旁刺史卻像沒聽見一樣。他連連沖陸裕書賠笑：“下官這就讓士兵出發。”

陸裕書并不語，轉頭望向一邊楚月。

刺史這才變了臉色，連連沖楚月作揖：“姑娘說得是，下官一定照辦。”

陸裕書這才起身：“在下也會派侍從去幫忙。”

“使不得，使不得。大人金尊玉貴如何使得，就請交給下官，下官一定不負所托。”他說罷又彎腰，這才將陸裕書送走。

見人走遠，刺史猛地打翻桌上茶盞，跌在地上，碎成幾瓣。

他如今不僅要巴結陸裕書，竟然還要聽一個女人的政見。

不知過了多久，屋內的摔打聲停下，門外的主簿這才小心詢問：“大人，咱們現在派兵去堤壩處嗎？”

“去，即刻便去。”刺史的怒吼聲傳來。

主簿戰戰兢兢點頭欲要告退。

卻不料屋中傳來一聲“慢著。”

“大人還有何吩咐？”

“白日去，夜里回，繼續看守建造寺廟之事。”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