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你站住。”
周青突然叫住他,邊走邊解下背上的背包。
李尋拐了個方向回身,就見周青從書包里拿出一樣東西給他,“送你的。”
長方形的盒子包了一層白色紙皮,里面應該裝了什么東西。
李尋看了看,從兜里伸出一只手接過,“開學禮物嗎?”
被他這么一說,周青覺得這個說法不錯,“差不多吧,你就當成是開學禮物好了,慶祝你成為了一只大學狗。”
她笑了笑。
李尋看見她笑,表情有點茫然無措,“我沒有給你準備開學禮物。”
“算了,沒關(guān)系。”
周青不在意,不過看到他感動的樣子,還是想逗他,“你要是實在過意不去,又很感動的話,可以回贈我。”
李尋拿著禮物盒,頓了片刻,“那個包子,可以嗎?”
……
周青笑容逐漸僵硬,“哪個包子?”
李尋:“早上那個。”
說得一本正經(jīng)。
周青:“……”
……
果然他上一世在大學里單身四年是有原因的啊。
這個!
該死的!
奇葩!
“再見。”
避免腎上腺素飆升得太快,她迅速地走掉了。
李尋往南校區(qū)走,邊走邊在街上拆盒子,撕掉白色紙皮后,里面露出淺棕色的瓦楞紙盒,打開盒子拽了兩下把東西拽出來。
是一盞蘑菇頭形狀的手提帳篷燈,大概兩三個拳頭那么大。
一起掉出來的還有一張說明書,李尋從地上撿起那張紙片,上面寫著:‘夜光型號,自動調(diào)節(jié)亮度,光線柔和不傷眼’一系列廣告語。
原來……是這個東西。
腳步不由得慢下來,他在街頭停住,食指輕輕觸了觸下方的感應區(qū)域,暈黃的光立即亮起,淡淡地覆蓋住整個燈面。
藏在樹梢里的蟬鳴細細碎碎地響著,火熱的陽光炎熱而明亮,甚至將他烤出了些微汗珠。
在明亮的日光底下,小提燈的光幾乎微弱得看不見,但李尋仍然一次又一次地觸亮它,熄滅它,然后又觸亮,又熄滅。
反反復復,不厭其煩。
兩個路人從身邊走過撞了他一下,他才回過神,懷里抱著空空的盒子笑了笑。
腦海里的回聲清澈如水。
“送你的,你就當成是開學禮物好了,慶祝你成為了一只大學狗。”
他把帳篷燈裝回盒子里,原封不動地合上,連同剛剛拆下來的碎紙片和邊角料都揣進了褲兜里。
夏日的風迎面吹來,像棉花糖一樣軟。
在寢室收拾好床單被褥,周青看了一眼時間,下午五點半,李尋應該已經(jīng)找到自己的學院和宿舍了,沒迷路。
正要下去買飯,寢室門被敲了兩下。
宿管阿姨把鑰匙交給她之后一般不會再上來,那么來的就是她的室友了。
重讀一回大學,周青對自己這個班上的20個人再熟悉不過,都是從各省市招進來的尖子生,18個男生,2個女生。
她,和另外一個女生。
所以她只有一個室友,名字叫朱英。
因為讀音和大話西游里扮演女主角的朱茵的名字一樣,所以朱英在班上又有一個外號:‘紫霞仙子’。
不過她本人卻不像外號聽起來那么‘仙氣’,反而非常干練。
一個屋檐下住了四年,她多少知道些朱英的家境和性格。
朱英家在南方鎮(zhèn)上的鄉(xiāng)下,靠近山里的一個村子,不太富裕,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還算是有吃有喝。
父親在外打工,母親在鎮(zhèn)上開縫紉店,家里有三個孩子,她最大,是大女兒,還有一個弟弟,一個妹妹,是龍鳳胎。
當初為了要男孩她母親強行懷的二胎,沒想到一下生了兩個,導致家里的情況陡然變得拮據(jù),又交了不少罰款,雪上加霜。
所幸她父母是一對明事理的人,雖然想要兒子傳宗接代,但看到女兒優(yōu)秀,也沒拿女兒的前途去供兒子,反而一路支持她上醫(yī)大,縮衣減食地供她讀書。
她自身也十分優(yōu)秀上進,立志要為醫(yī)學領(lǐng)域作出貢獻。
后來卻因為一個人,全都放棄了。
那個人是她大學四年的戀愛對象,一個生科院的富二代,名字周青已經(jīng)不記得。
只記得畢業(yè)那一年,有一個去美國加州留學的好機會,導師把機會給了她,但因為劉春紅也在加州的原因,周青拒絕了。
那個機會便落在了朱英身上,但朱英最后也沒去。
后來朱英對她說過,她是為了男朋友才沒去留學的,她男朋友家境不錯,一心希望她畢業(yè)后趕緊結(jié)婚,不希望她去留學。
因為種種原因,再加上男朋友的軟磨硬泡,朱英便放棄了留學機會。
畢業(yè)后沒進醫(yī)院實習幾個月,就被他男朋友拉到自家公司去上班了,同時還舉辦了一場盛大的婚禮。
當時班里的朋友圈幾乎都轉(zhuǎn)瘋了,就連周青這樣不問世事的人都被撒透了狗糧。
婚后憑借勤奮好學和努力,朱英把男方家的公司經(jīng)營得有聲有色,從資產(chǎn)幾百萬到幾個億,最后成功上市。
看到昔日好友成為電視上的女大老板,周青一度還挺羨慕的。
不像她,交不起透析費在醫(yī)院里病得快死了。
在她得病的那幾年,朱英曾經(jīng)來看過她,給了她一筆很大的治療費用。
可是她本人看起來卻并不像電視上那樣風光無限,甚至有些憔悴和落魄,比得了白血病的周青更憔悴。
她說她什么都有了,但是又什么都沒有。
她很有錢,在公司里說一不二人人都怕她,但是她老公卻在外面找小三小四小五小六,常年夜不歸宿,亂七八糟的女人一大堆。
婆婆為了公司的事情經(jīng)常帶著親戚堵在家門口找她要錢。
這些男方都不聞不問,甚至會為了他媽媽的一句話直接當眾甩她耳光。
“為了他,我放棄了我最喜歡的臨床醫(yī)學研究,我的畢業(yè)論文被SAS醫(yī)刊公開發(fā)表過,導師他那么肯定我,但是為了他我放棄了!我都放棄了!我連留學的機會我都放棄了!”
“他卻這么對我,這么對我……”
朱英說,“周青你知道嗎,我真的好羨慕你,至少你能在醫(yī)院里呆著,做自己最喜歡的事情。”
“我真的一點也不喜歡房地產(chǎn),也不喜歡和商場上的那些人打交道,我好羨慕你……真的好羨慕。”
“如果人生能重來一次該多好,能重來一次的話,我再也不會因為任何人放棄自己熱愛的醫(yī)學事業(yè)了。”
周青從床上下去,輕輕拉開鎖舌,打開寢室的門。
門口,一個戴眼鏡的年輕姑娘拿著一根撐衣桿,靦腆而局促地看著她。
“你好。”她怯生生地說。
周青揚起微笑,“你好。”
18歲的朱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