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里,桂子香,竹露涼。
重華宮遠較其他宮殿要寒,而后宮中的鳳鸞殿,卻是溫暖得緊。
青軒隨著以沫一道去了鳳鸞殿,那個皇后,很美,是那一種柔柔的美,像水一樣的女子。
她叫楚嬛。
宮里妃嬪們都早早來給皇后娘娘請安,對于這個皇后都是極為敬重的。
鳳冠下,那女子儀態萬方,只執起青色花茶盞,對下坐眾位妃嬪道:“前些日子秀女進宮,本宮忙于此事,也未與眾位妹妹飲茶談天,今日得了空,倒不知妹妹們可有空了?”以沫帶了青軒坐于簾后,只聽她皇后聲音,便知是個極嬌俏女子,卻硬生生淡漠里多了幾許的威嚴,她丹蒄輕挑起,是極艷的紅。
下坐眾妃聽皇后如此說,哪有不巴結的,都笑答,“娘娘說哪里話,臣妾們都怕憂了娘娘呢!”
以沫指著下坐那些妃嬪對青軒低聲道:“那個粉色宮裝的是瑤昭儀,有些小聰明,進宮之時也曾得過皇兄寵愛,只如今失了寵!現居瑤華宮。”
青軒看那個瑤昭儀,黛眉若蹙,杏面桃腮,薄脂敷面,端是個秀麗美人。
而瑤妃身邊另一女子卻是個杏眼明仁,朱唇一點的小巧美人,青軒不禁問,“公主,那個是誰?”
以沫順她眼光看了眼,便道:“她叫奈嬋,自小在宮里,年初之時皇兄封了她為晴昭儀,現在宮里也算是個正蒙恩寵的人!被賜住落英軒。”
以沫又分別指了宮中那幾個地位頗高的妃子,“那個是杜貴妃,琪淑妃,鄭賢妃,她們幾個是皇兄登基后立了皇后再納的妃子,算來,也是宮里的老人了!”
青軒看去,一群鶯鶯燕燕,都是些嬌俏的美人,心里想,這皇帝也不知道真心喜歡的有誰,居然這妃子就有這么十多個,還別說那些隨幸的未得封號的女子了。
有個宮女急急上來,附耳對楚嬛說了句什么,青軒看到楚嬛那通紅的丹蒄顫了下,轉而又緩緩放下茶盞,只淡淡道句:“罷了!”
“聽說,昨夜里,皇上臨幸了新入宮的秀女!”是晴昭儀的話語,她小巧臉上透著一絲不屑,“那秀女以為得了圣寵,便飛上了枝頭,今日里還不來給皇后娘娘請安,娘娘,此風不可長!”
宮里的妃嬪哪有敢不來給皇后請安的,這新入宮的秀女,膽子倒大得出奇了。
楚嬛淡淡笑起,話也平平靜靜,“人家初來,不懂這規矩,咱們也不必與她計較了!”
鄭賢妃微微笑,點頭贊同皇后的話,“娘娘說得極是,初來乍到的不懂宮中規矩也是情有可原,只是子陌姑姑都已經教過了,沒用心學,這也是壞了宮中大忌的。”
“是啊,想當初,我們進宮時,哪里敢這樣的?”晴昭儀頗有些驕縱。
“妹妹要是覺得來給本宮請安是件麻煩事,本宮也可免了妹妹的!”楚嬛淡淡道一句,卻是綿里藏了針。
麗昭儀當下臉色唰的白了,“娘娘,請恕奈嬋言語不當,奈嬋只是……”
還未等麗昭儀說完,便見著殿外進來個宮人。
那宮人行了禮,“見過皇后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楚嬛笑道:“允公公免了。”
允公公是宮中太監主管,一向在皇帝離儀禎身邊服侍,這時候他來鳳鸞殿,倒叫眾妃嬪有些意外了。
允公公起身,對楚嬛道:“娘娘,皇上讓奴才過來說一聲,儲秀宮云珠小主昨夜蒙了圣恩,今日里請安便罷了!”
允公公話一出來,這鳳鸞殿里所有女子都驚了,這還是頭一回。
皇帝對后宮的事,一向任皇后打理,從不過問的,但今天卻為一個小秀女向皇后說話,倒真是從未有過的事。
那個小秀女,究竟是何方佳人?
青軒在簾后已經聽到了,那個云珠小主,會是司徒云珠嗎?
也許,憑她的心思,想在后宮脫穎而出,并不是什么難事。
允公公又道了:“皇上還說,請皇后娘娘看看,把云珠小主安置到哪個宮中好,皇上覺得琉云居不錯,但還是要皇后娘娘定奪的!”
皇上都覺得琉云居不錯了,哪里還會輪得到楚嬛再有什么主張的?
“本宮知道了,一切會如皇上意愿的!”楚嬛靜靜說著,而案上的茶盞,已經濺出了茶水。
眾妃嬪又說了些什么無關痛癢的話,便都退了下去。
鳳鸞殿一時空寂著,只有楚嬛一人坐在那高高鳳椅上,涼風鉆進殿中來,沒有一絲的招呼。
鳳袍任風吹著,她起了身,轉身望向簾后的以沫。
淡淡道一句:“公主可看夠了?”鳳眸如水靜靜不起絲毫波瀾,望著那個以沫帶進宮來的女子,眉緩緩挑起來,眸子也深沉了幾分,“就是她?”
以沫撩起簾子出來了,行了禮,“皇后娘娘!”
而青軒也跟著行禮,“民女顧青軒見過皇后娘娘,娘娘千歲!”她早先見過宮中那些妃嬪,個個都是如花美女,而這個楚嬛,美得更讓她突然覺得之前的那麗昭儀,瑤昭儀甚至于那三大妃子,都遠遠不及眼前的楚嬛美貌。
青軒一直以為,以沫公主是她穿越以來見到的最美的女子,而現在看這個楚嬛,她的美,不輸于以沫公主。
甚至于,她們二人眉目間有那么幾許的相似。
她是皇后,執掌鳳印,這后宮之中,她最為尊貴。
而以沫,是天之驕女,是受萬千寵愛的公主,驕奢至極。
以沫點頭,“就是她!”
楚嬛并沒有多看青軒,只是下了鳳臺,鳳袍被風吹起,鳳冠顫顫。這個殿中,不像其他宮中,有著紗幔,一片空蕩蕩,朱紅大柱下,人顯得格外矮小,卻也蒼白無力。
朝霞燦燦照了進來,一地金黃。
“公主,本宮想放棄了!”楚嬛迎向那一片金色,一步踏去,卻越離越遠。
以沫急道:“嬛兒,你怎么能放棄呢?”
“禎哥哥就算不愛泠妃了,也不會對嬛兒有心的,嬛兒這個皇后,只是禎哥哥對楚家的承諾!”
昔年為后,只是離容禎為了鞏固楚家而立的,楚嬛于這一點,清楚得很,“嬛兒愿意做一個空擺設的皇后,也不愿去爭那些莫虛有的寵愛!”
恩寵,只是莫虛有。
誰都知道,皇上心中,只有那個冷宮的泠妃。
以沫搖頭,“那泠妃害你小產之仇,你也不報了?”她一直以為,楚嬛是個敢愛敢恨的人,卻沒料到她也這般患得患失。
楚嬛唇邊綻出一抹淡淡笑,如陽光落在她唇上一般,淺淺淡淡,卻堅定得緊,“她已經在冷宮了,不是嗎?禎哥哥已經幫嬛兒懲治了她,嬛兒又何必再去惹事呢?”
靜靜走到青軒面前,扶起那個女子,眸光微微在她面容上停駐,“你叫顧青軒,原本是楚州顧知初的女兒,是本屆的秀女,對嗎?”本屆秀女,她是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