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銀色帕薩特駛往必勝客的半路上，關小禾突然聽到一陣管風琴的聲音，她不覺眼睛一亮，“停一下，我們去教堂看看！就一會兒。”

趙啟明遲疑地放慢車速，“教堂？你不是說過你害怕那些披著白巾的基督教徒嗎？”

“不知怎么的，教堂給我很M國的感覺，就像看到和尚廟就想到印度一樣，”關小禾的眼里露出一種類似嬌羞的笑容，這讓趙啟明覺得有些刺目，他將車在教堂附近停下來，像和誰生氣似的氣呼呼道：“要去你自己去，我在這兒等你。”

關小禾下了車，她進入教堂時里邊已經站滿了人，她只能站在后邊，她不知道為什么這會兒教堂的人會這么多。

巨大的管風琴繼續奏響，童聲合唱團唱起了贊美詩，關小禾抬頭看到金燦燦的陽光從繪畫的玻璃窗子里射進來，高不可攀的穹頂上，許多背上長了小翅膀的天使在盤旋……仔細地看，才知道都是畫的。

接著聽到有人朗誦了一篇什么，一個人開始彈鋼琴，還有男聲在唱歌，不知道彈琴和唱歌的是否是同一人。

教堂里到處是白花，到處是燃燒的蠟燭，空氣中過濃的香味讓關小禾渾身發熱，她意外地發現周圍很多人都穿了黑色的衣服，她一身白衣白裙的站在這兒顯得尤其礙眼，許多人好奇地望著她，面色肅穆，這使得她有點兒不自在，身上開始冒出一粒粒的汗珠。

管風琴又響了，伴隨著一陣低沉的鐘聲，人群緩緩向前流動，關小禾終于看清楚了：前方擺著的竟是一具放滿白花的靈柩！

她猛然吃了一驚，四面八方有什么東西像她壓過來又有什么突然抽身而去，她定定神，逃跑似的離開了鳳城大教堂，一路頭昏眼花，幾乎是撲到趙啟明的車身上。

趙啟明忙給她打開車門，“怎么啦？臉色這么蒼白？”

“里面死了人，我不知道……”關小禾坐下來，聲音結巴，顯得驚魂普定。

“嘿！我還以為是什么呢！一定是哪個教徒死了，在舉行葬禮，別怕別怕，你們女孩子就是膽小。”趙啟明無所謂地笑起來。

關小禾沒有說話，她心里有一種深深的不安感，卻不明白這不安來自何處，這種感覺讓她的額頭手心一直冒著虛汗，剛才的熱再加上現在車里的冷氣夾擊，她的鼻腔里先是一酸，又是一熱，她知道有什么要發生了，連忙仰起臉捂住鼻子，但鼻血已經開始滴答答地順著手指縫隙流到她雪白的襯衫上，艷紅奪目，像一朵朵次第綻放的梅花。

趙啟明慌得什么似的開始拿紙巾，“你看你你看你！你先撐著，我這就送你去醫院！”

關小禾用紙巾捏著鼻子忙不迭地搖頭，“不用不用！馬上就好了，我有經驗的。”

“好什么好？”趙啟明吼道：“你統共就這么長這么寬，有多少血可以流？”

“真的沒什么的，可能……可能是空調太干的緣故。”

“那我關掉，現在就關！”趙啟明邊說邊將車內空調關掉，他關切地望著關小禾，皺眉道：“一定是你最近太累了，一個女孩子，有著好好的工作，又不是不能過，還這么拼命干什么？”

關小禾躺在座位上閉著眼睛不說話，趙啟明第一次發現她的下巴尖削得可憐，他將車開動起來，不由分說道：“別去必勝客吃那種玩意兒了，我帶你去喝點湯，你這身子，再這么被你瞎折騰就要垮了。”

關小禾不可置否，剛才流鼻血流得太多，她腦子都有點鈍了。

趙啟明將關小禾帶進一個地理位置有些偏僻的湯館，湯館的名字叫“宛如”。

湯館的招牌不大，裝修得古色古香的，關小禾此時鼻子已經恢復了正常嗅覺，她一進門就感覺自己被一種水水酥酥的氣息包圍著，光是聞味道就已經軟了半邊身子，她驚喜地對身邊的趙啟明說道：“你什么時候找著了這么個好地方？”

趙啟明面有得色，還未來得及說話，店里已經有人迎上來了。

“啟明，今天怎么有空來我店里了？”說話的是一個三十左右的女人，穿著件袍子不像袍子裙子不像裙子的衣服，豐乳肥臀，白嫩的臉上洋溢著風情，看樣子是這湯館的老板娘，而且跟趙啟明很熟，她邊說話邊拿眼睛不住地朝關小禾審視，關小禾假裝沒注意到。

趙啟明面無表情道：“來喝喝湯不行啊？動作快點，給我們上幾個店里的招牌湯！”他邊說邊帶關小禾在一張桌邊坐下。

“好，馬上就來！”女人笑著應了聲，又朝關小禾望了一眼，施施然而去。

關小禾朝四周望了望，店里客人并不多，幾個女人占了一張大桌子，其中一個眉飛色舞地揮舞著手臂在講著什么，其他幾個嘰嘰咕咕地笑，另有一對似乎出了問題的男女，拉著臉各人守著一碗湯枯坐著。

就在此時，一男一女進了湯館，關小禾的眼睛一下子被吸住了。

女的五官輪廓清晰，臉部的每一個零件都長成了美女的樣子，絕對是讓男人熱血賁張的那種，她穿了一襲深紅的無袖長裙，更是火辣辣的。奇怪的是女人身邊的男人看上去其貌不揚，像是個農民，只是在一身名牌的武裝下才脫去了農民的外衣。

兩人在關小禾對面的桌上坐下，馬上就有服務員殷勤地將湯水送上前，大概是先前約好的。女人小心地用湯匙舀了一口湯張開紅嘴巴直接送到唇里，應該是怕唇上的口紅化了。男人眉頭微皺，似乎是嫌湯太寡淡了，但又不敢說嘴，只是一手拿湯匙攪拌一邊小心地朝女人張望。

這女人關小禾認識，是鳳城的名人，市電視臺的臺柱安書卉，她來這種偏僻的地方喝湯大概是想避開熟人的視線。

當然，安書卉是不可能認識關小禾這種電臺的小角色的。當她看到對面關小禾定定地朝她望時，很大方地點頭笑了笑，就跟電視上大明星對著自己的粉絲似的。

關小禾有些受寵若驚，慌忙也點頭回報一個笑容，然后趕緊將目光收回，她不覺在心里贊嘆，大美女就是大美女，這素質都跟一般人不一樣。

老板娘親自捧著托盤端了幾碗湯到關小禾他們桌上，很心照不宣似的朝趙啟明一笑就悄悄走開招呼別的客人去了。

湯水的香味霧氣一樣繚繞在關小禾身邊，她的肚子開始咕咕叫起來，三下兩下就喝盡了一碗排骨枸杞湯，然后開始喝那碗烏雞湯。

湯湯水水的陸續淹在胃里，在替關小禾做著腸道按摩，就像浪花的手，也像一種溫柔，關小禾感覺自己全身的筋骨開始一點點地松散開來，看趙啟明的眼神也變得有些霧津津的。

當她終于抬起頭，伸出小舌頭舔舔唇角對他露出一個滿足的笑容時，趙啟明分明聽到自己的心里“轟“的一聲被巨石擊中似的騰起老高老高的水花。

“怎樣？味道不錯吧？覺得好的話我以后天天帶你來。”

“天天？這一頓要喝掉多少錢？我可不敢多來。”關小禾拿起桌上的紙巾邊擦嘴邊擺手，她發現對面的兩人不知何時已經離開了。

“放心吧！你盡管來，記我的帳，”趙啟明低聲笑道：“再說老板娘她不會跟我要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