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了衣裙,看著僅剩的那只繡鞋,心里升上一絲擔憂,但不及細想,聽到冬梅在外間喚我的名字。
“夏荷,好沒好,小姐還等著你侍候呢?”冬梅說。
我走了出去。冬梅看著我愣了下,我不知道她為什么呆呆地看著我。
“怎么了?”我問,低頭看自己的裝束,并沒有不妥之處,我穿了入宮后新裁的一件淡綠色羅裙。
“一直當你是個小孩子,現在看你,竟長得這樣的標致了,看!”冬梅把我拽到水盆前。按下我的頭去。
“難怪夫人以前說,你是個美人坯子,看!”冬梅喜滋滋的說著。
我們兩個人的臉在水里輕輕搖晃。
我看到自己的臉,和平常一樣,可是冬梅卻像新發現我一樣,“你看,你的眼睛多美,上個月,是不是來月信了,呵呵,再也不是小孩子了。如果再換上美人髻,描上些胭脂水粉,還不定有多美!”
我看著自己在水里的眼睛,它們很美嗎?我想起,去掉冬梅,有兩個人這樣說過。
“你的眼睛真美!”那個人淡淡的說,眼中有著一絲驚艷。
有什么念頭在心內一閃而過,可是,被我狠狠的壓了下去。
我伸手進去,亂了水面上的影子,撩了些水在臉上,冰冰的,讓心靜下來。
梳洗過后,我走進小姐的內殿去。
小姐正對著銅鏡上妝。
其實小姐才是真正的美人。
京城第一美人,何妙雪,是京城的百姓給的殊榮,前一年,小姐隨家人去祖廟拜祖,結果,被慕名而來的人們圍得水泄不通。
更有所謂的京城才子,給小姐繪了像,在那些紈绔子弟間傳送,惹得小姐的兄弟要去找他們打架,還是夫人攔下,才免得生出事端來。
小姐從鏡子中看到我走上來,就向我笑了笑,一雙桃花眼。
“你下去吧,笨手笨腳的!”她把頭上已經插好的金玉簪子拔了下來,喝退了那個小宮女。
隨手把那枚簪子遞給我。
我接過來,重新插在小姐的發髻上。
“表小姐已經侍寢了,小姐!”我看她的神色很好,便試探著說。
“是嗎?”她說,眼中冷了下去,本來還要遞給我一個頭飾,也省卻了,她站起身來。
“小姐,您身子最近也好了些了……”我說。
見她急切地轉過身來,對著我說:“那又怎么樣,這濕寒之癥,豈是一時半會兒可以好的。”
我低頭忙說:“是,小姐!”
我轉過身去,端起桌上已經放涼的一碗藥,遞給了她,見她皺著眉頭喝下去,我的心內也苦苦的。
其實她這又是何苦,避得了一時,又怎么可以避得過去一世。
那藥,豈可以治得了她的病。
入宮已經有一個多月了,最初的幾天內,小姐染上了風寒,但一直不好。
又怎么會好,刻意的染上的風寒,又刻意的把藥偷偷倒掉,而現在,明明已經好了,卻來吃這些補血補氣的藥,日日里只是咳嗽,
不見好,也不見壞,就這樣一直托著。
眼見著那些與小姐一起入宮的秀女一個個的侍寢加封,而小姐卻只是避開了。
其實她也應該明白,侍寢是早晚的事,這樣的托下去是沒有一點的意義的。
昨天突然的,慈寧宮內來了口諭,說是叫小姐去拜見太后。
因著怕傳給別的妃子,所以,小姐這一個月來,很少走出永和宮內。
連每日的朝見皇后,也被特許可以免了的。
出了永和宮,我的手攙扶著小姐,只聽她的命令,盡找冷清的地方走到那慈寧宮內去。
已經是五月天了,空氣中有暖暖的春意,耳中有燕子的呢喃。
如此好的天氣,不由得心也是輕浮的歡喜。
“夏荷,你聽到了什么?”小姐突然的問道。
“什么?”我把目光從正看著藍藍的天色中收回,看向小姐,見到她低垂的眼瞼,長長的睫毛,蓋住了她光華的雙眼。
“他們都怎么說……說皇上的?”小姐猶豫了下問道。
我感到她的手稍用了下力,我想起近日聽來的,那些宮人們口中的皇上。
英明神武,俊逸非凡,還是多疑好色,反復無常,我不知道,哪一個是真正的他,但我知道小姐想聽到什么樣的詞。
“小姐,都道當今圣上是天下敬仰、顧盼生輝的天子,至于他的樣貌,小姐,您是見過的,不必奴婢來說,自是俊美無雙的。”我說,想起見過的那張臉,倨傲而疏離的微笑,明亮而狹長的雙眼,俊美的五官,我感到自己并沒有在虛意的應承。
雖然小姐輕輕的嘆了口氣,但感覺到,她的手輕輕的放松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