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 甜蜜蜜你笑的甜蜜蜜
- 夜丶深了
- 4986字
- 2021-04-04 04:17:13
我騎著赤焰馬在崗上遇過老虎還燒焦了它的胡須,在草原上邂逅獅群還把它們都變成了母獅子;暴躁的哈雷帶著我驚醒郊外馬路上的每一顆昏昏欲睡的眼睛,火焰拖著長長的尾跡,嗆到了躲在樹上的雛鳥;我吹起每一朵勤娘子夕顏的喇叭,喊來岸邊蕩漾在微風里的楊柳翩翩起舞,最后醒來的魚兒也跳出粼粼的水面;又繞著彩虹轉了一個圈,抓起一把糖果撒進湖水里,看著水花濺起,一水的生機流淌。一朵永遠也不會開的花,在黑夜里徒勞地積攢不足天明的能量,開放在珠穆朗瑪峰上的巨人腳印里,被那條白色鱗片覆蓋的長長的尾巴掃進天空,變成一朵朵從大地飄落天空的雪花,點綴在云的兩鬢······我躺在黃昏的末班車上,看著窗外那朵云著了火,火勢漸大,連累了天空兩邊看熱鬧的伙伴,窗外的整片天空便被染紅了,還一直緊追不舍,汽車像只有一只輪子那樣跑得不快不慢,恰好避過蔓延的火勢。車窗是我的櫥窗,只是從來沒看懂模特的夢幻腳步,還套著六年前在染缸里淘出來的那件插著白孔雀翎毛的T恤,媽媽剝了大門口那棵小木蠟樹的整個樹皮,縫縫補補,拼拼湊湊,使我不落后于那個霓虹閃爍的新城,她可能沒想到,最后我就是穿著它走上那條單行道,也不會相信它竟然又陪伴了我六年,直到現在我還在想找什么理由扔掉它或者保留它,想來想去想不明白,導致在那個越來越暗的黃昏里我依然被它緊緊地包裹,在夏天的尾巴上。聽說在十幾二十年前,可能在我出生之前的一段時間里,那里有很多的黑色巨人,它們喜歡藏在深深的地底,把自己包在一個個骨質疏松的貝殼里,慢慢孵化,想要更堅硬、凝實,人們很喜歡它們,喜歡把它們分解成一粒粒黑色的小藥丸,喂給那座被飼養了一個世紀多的火山。云跟我講,它和同伴們并不喜歡它們,它們還曾和那些巨人對簿公堂,然而竟發現它們的意愿是一致的,可是對這種彼此不情愿的對立處境都毫無辦法,后來的情況是,巨人鼻孔朝天一陣陣嘆,云的同伴一聲聲抽泣,保持一種彼此難受但可以慢性死亡的姿勢。在更深的地底,那些黑色巨人的家屬一日一日流著眼淚,慢慢匯成一條大河,奔騰向地面,漫過飛過天空的所有飛機,還給每一輛汽車染上漆黑發亮的顏色,后來的故事大家都知道,和一些封面花紋繁復的史書背面的文字一樣。在一個清晨里,人們突然發現那些巨人的鼻孔似乎有些不妥,主要是作為一個要面子的大家伙這樣杵著鼻孔實在不雅,就像美麗的姑娘臉蛋上蹭了鍋底灰,竟然導致呼吸也有些不適。慢慢的大部分巨人收斂了自己的暴脾氣,將面目埋進大地,至少天空里的云的伙伴們減輕了一些壓力,不再自嘲是黑夜的丑孩子,也可以像很久以前一樣在陽光里陽光燦爛,潔白輕盈,雖然這一點實現還需要很久的時間,還要對大地痛苦的翻騰置若罔聞。這一路似乎有點顛簸,又似乎一路平坦,迷迷糊糊地看著天空的火把一點一點熄滅,在夜晚來臨之時也沒有追上黃昏的末班車,好像有燈光亮起來了,每一盞里都有一幅畫,第一盞燈里一個男人把一個女人壓在身下,女人的影子被折成一個滿臉褶皺的老婦人,又把那些褶皺拉平,涂上脂粉,如此反復,隨著脂粉的疊加,女人的影子越來越?。坏谌K燈里一把巨大的刀斜插在暮年的山頭,那里開始下雪了,刀柄尾部墜著女的琥珀,也可能不是她的,但那一刻一定是她的;央又在第五盞燈里跳舞,那應該是那年的端午吧,因為王后正在一張光禿禿的大理石桌子上吃粽子,桌子上只有一只粽子,和山還是個小山包的時候那個樣子像極了,不過是迷你版,上面擺著兩套餐具,王后的對面沒有人;第九盞燈里埋著一口箱子,上面有九把鎖,我打開了前八把,第八把甚至是用刃撬開的,可最后一把卻無論如何也打不開了,我用了當時我所能做到的所有方法,最后在第九盞燈里睡著了,然后眼前就開始重復,二、四、六、八,二、四、六、八······當我再次醒過來的時候,赤焰馬斂去了火焰的翅膀,哈雷的發動機終于耐不住高溫報廢在上一個路口,牽牛花里積滿了口水發不出聲音,云跑去和以前的伙伴們敘舊酗酒,我想它明天又要走S形了,不過好在天空足夠寬敞,它們足夠輕盈。又剩我一個人了,除了比四年前輕了不少的箱子,因為這次我沒有帶著果子,因為這里沒有人來吃果子,因為這里的人早就忘記了果子。在箱子的破洞里有一個破敗的山洞入口,由于凌晨的溫度還不適宜一些活動,我只好順著洞口爬進去,我遇到了一只胖胖的灰色蝙蝠,還有很多和它一樣圓乎乎的黑色蝙蝠,它是一個熱情好客的主人,不過這得基于你是一個值得熱情招待的來客,顯然,在它的眼里,我是這樣的獵物?;遗峙衷谖覄傔M門的時候就發現了我,一邊笑著把尖利的牙齒藏一半露一半向我問好,一邊招呼著黑圓圓們放好我的行李,它甚至把那些珍藏了三年的葡萄酒拿出來招待我,還問我是不是很著急,它可以幫我牽線搭橋。因為它持續不斷地搭訕,而我此時除了箱子一無所有,又因此無處可去,只好和它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漸漸被它的笑容迷惑,開始展現出初來乍到的稚氣和好奇,而它可能是發現了箱子里的東西雖然有價值但對它們的種族活動毫無用處,所以開始遞減熱情,后來它問我明天要不要和它一起出去覓食,我沒來得及回答,她就自言自語說,不一樣的,不一樣的,漸漸連表情也沒了,最后整個山洞空蕩蕩的,這于我自然是極好的,我還順便搬來一塊石頭封上了洞口,即使這樣,后來也是和衣而睡,還留了一只眼睛和一只耳朵盯著洞口。第二天我才發現這些是毫無必要的,它們似乎已經對我失去了興趣,我正求之不得呢!不過我暫時還不能走,我不清楚洞外的壞境是怎樣的,我得待在這里,至少是一天,箱子被我留在了山洞,我搬開石頭,出了洞。天已經完全亮了,天空是灰蒙蒙的,不過這比起傳言已經好多了,氣候也是適宜的,干燥的微風,熟悉的土壤,這里的建筑也是熟悉的那種樣子,很好,這應該是一個對的選擇。今天,要真的獨自上路了,不過沒關系,我已經做了標記,無論結果如何我還是能找到這個山洞,于是我開始漫無目的地尋找,期間有很多鳥在電線桿或者樹枝上嘰嘰喳喳,那種清脆嘹亮的鳥叫聲我是喜歡的,所以我甚至會停下腳步,跟著它們的嘴型學上一會兒,雖然往往東施效顰,不過也算認識了新朋友并溝通了感情,對于那些陰郁沙啞的聲音,我通常只是不作回應,沉默地聽著它們的聲音,那些嘶喊聲令我恐懼也令我憤怒和厭惡,這時候我就從T恤上扯下蠟來,揉一個模子,套在頭上,通過這一層防備,周圍安靜了不少,我得以繼續前進。
那天我不知道我走了多遠,只記得走過了不少的地方,那只黃黑色花紋貓開的那家寵物店,里面有各種各樣的老鼠,灰色的大家鼠,肥碩的身體在籠子里滾來滾去,還不斷向隔壁籠子里的小家鼠發出威脅的低音,有著長長的尾巴的黃胸鼠,像袋鼠一樣捶打自己的胸口,不斷討好來往的顧客,巢鼠倒掛在籠子上,眼睛盯著一只在風車里不斷打轉的白色小倉鼠;一位駝背白發的老婦人經營的那家面館,中午餓了的時候在那里吃了一碗面,我吃得很慢,因為不是飯點所以人很少——只有我一個人,可能是她太久沒有跟人聊過天了,也可能是我的樣子明顯不具備危險性,我一邊吃飯一邊聽她講話,她告訴我她有八個子女,分布在這個城市的各個角落,她看著他們一個個成家立業,娶妻生子,在這個城市扎根,可她怎么也想不明白,為什么在六十一歲那年她要淪落到靠撿垃圾謀生,要在橋洞子里和垃圾堆里睡覺,她疑惑憤怒也知道這些無濟于事,但又不想死,只能繼續生活。六年來她每天撿垃圾十六個小時,在橋洞子和垃圾堆里睡了六年,這些日子里她沒有花過一分錢,在她六十六歲生日的前一天她擁有了這家小面館,她家的面不好吃,澀澀的;我還路過了北極熊的滑冰場,雪狐在那里當招待,搖動著毛乎乎的尾巴,我剛要進去的時候,一位路過的老頭子神叨叨地念,吱吱、凄凄、嘿嘿、獸獸、七七、柏柏,嗡嗡嗡嗡,不絕于耳,我信了這個邪;印象中最后一家是個茶館,透過落地的玻璃窗看過去里面布置的頗為寧靜典雅,只是里面沒有人,我進去轉了一圈又悻悻地走出來。天色越來越暗了,這里的夜晚看起來很美,五彩斑斕像一條條嘶嘶的毒蛇,美麗的生物往往有毒——這是小孩守則的第五條,所以我避開了那些鮮艷,在樹影下摸索著爬向灰胖胖的山洞。我回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黑了,山洞里沒有人,他們都不在,再加上前夜無事,我終于放下了防備,在焦灼中睡了一個輕松的覺,既然暫時無法推進,那就留給明天焦灼吧。昨夜休息得很好,清晨的時候我醒來,整個人容光煥發,身體充滿了力量,把山洞收拾了一下,恢復如初,就好像我不曾來過,這讓我更加充滿信心。今天天氣依舊很好,清晨的空氣似乎也與往日不一般,我提著那只打不開的箱子繼續上路,沒想到又上了昨天的路,在老婆婆那里吃過早餐,自動略過了昨天的重復,向著更遠的地方走去。我從東城門出發,走了一天一夜,路上經過大大小小六百多戶人家,沒喝過一口湯,終于在西城城墻腳下找到了落腳之地,臥龍山上留下了我的腳印。聽說有算命先生幫我算過走過的距離和方向,還給我安排了一起上路的同伴,由于是當事者,所以聽起來蠻可笑的,我相信占卜,但是卦數難解,不到最后你永遠不知道結果——一切沒有定局。在一位保安的指引下,我上了山,那里有著我想要的殼子,山路很有趣,對面是一張巨大的綠色的網,它能網住天空一角,還能把整座大樓拔起,我留給它一個背影,上山的背影。山腳下有著一個胖胖的中年女人,還塞給我一把瓜子,后來我經常去她那里,那里有瓜子和花生,還有鏡子,很久沒有見過的鏡子。在山的四分之一處,我到了,是想象中的地方,就是要這樣,不高不矮,不黑不白,不胖不瘦,管家是一個臉上長滿褶皺的男人,很明顯他的臉比他的實際年齡蒼老得快,這從他弓著的背也可以看出來,一條半米寬的過道,上空掛著彩色的被子。終于打開了箱子,里面有一張折疊的簡易桌,還有一把椅子,至于床是現成的,從胖女人那里拿來了花生、瓜子和一面鏡,差不多備齊了一場宴的前菜,至于那些急需要隱藏的東西,比如箱子的殼,比如金色的鎖,還有那些不間斷的擾人鈴聲。后來一次偶然的機會才知道,山腳下那個胖胖的女人養了很多很多的鵝,就在那張綠色的大網后面,而山再往上的地方有著很多人家,簡直有點擁擠了,不過這些影響不大,最想見到的終于來了,坐在那輛在夢里轟鳴震動的綠皮火車上——和大網一樣的色號。
不知道這算不算一種安定,四年后在類似的情境中想起這一刻,有一種豪氣油然而生,就像雛鷹第一次張開翅膀,擁抱天空。開始繼續行走,穿過大街小巷,走過燈火霓虹,人群熙攘,走過燈少人稀,樹影婆娑,在一日又一日消磨著箱子漸薄的殼,打磨著刃愈發冰冷的鋒芒。第四日,我進入群魔亂舞的舞池,盡量時刻保持清醒、克制,并且始終與周圍的身體保持越來越近的距離,在那里認識了一只黃色的獅子狗,它帶我去過狐貍的家,那只著名的狐貍雖然早有耳聞,但還是第一次去到它那富麗堂皇的家里,結果并不是理想,雖然獅子狗的表情預示著還不錯的結果,不過它應該向我隱瞞了一部分關鍵信息,狐貍還告訴它,要想加入它們的行動,必須把純黃色的毛染成和它們一樣的褐黃色,我們還在陽臺上看見了有狐貍在公然偷情,但大家好像對此早已習慣,大都熟視無睹。獅子狗后來有沒有加入,已經沒時間去看了,第七日我離開了那里,因為已經三天沒有洗澡了,整個人好像要被黏糊糊的衣服吃掉了,在第七日下午,在吧臺上和那只白色的小狐貍聊了最后一次天,那時候對一些事情的敏感程度接近于麻木不仁,直至一年后遇到類似的場景,才發現渾水摸魚和胡攪蠻纏有時候也不失為一種娛樂大眾和自身的手段,好歹發出過聲音,好過沉默著腐爛。第八日,蜷縮在箱子里,外面的風吹了進來,外殼已經被磨穿了,可我依然沒有將刀刃插進對的心臟,后來才發現這真的是一件很難的事情,頭號敵人就是麻木與順從,有很多人一輩子也找不到,甚至有一部分從來沒有意識到,夜里,我想,沒關系的,星星依舊很亮。第九日,傍晚時分,我再一次站在了跑道上,在喝罵聲和哭泣聲中,在不知身份不知來處的無數只手的推搡中,上躥下跳,大喊大叫,后來沒了力氣,就背著手走來走去,巡視自己的領地,一邊鏟草一邊歌唱,想起在田野上奔跑的日子,這一次我想我可以走得更遠些。日子進入了重復階段,晚上睡覺的時候再也聽不見隔壁的謾罵和貓叫聲,我換了新的襯衫,雖然依舊有點大,但還是聽見樓上有人夸獎,那是一段里時間頭一次認真觀察一個人,她順著樓梯一級一級走下來,我不記得她的樣子,只記得眼睛和嘴巴,眼睛很亮,嘴巴很小。中間有段插曲,但并沒有打亂既有的節奏,我碰到了一只紅頭發的猴子,似曾相識的感覺,這已經是第六次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