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晚,楊澄西不知為何,愈發(fā)感到頭暈呼呼的。早早的鉆進被子,被子很暖。
她夢見了,如一部不可思議的老電影,串聯(lián)著。
一如既往,那個少年身形清瘦,但卻矯健。擋不住的淡漠,疏離。
只是他周圍不似原來的朦朧美好,全是荊棘叢生,藤條香薰,壓枝頭狂長。楊澄西伸出手觸碰,嬌嫩細膩的肌膚立即出了些血色,紅一點點暈染這幅不真實的畫卷。
玫瑰暗紅色蔓延開來,吞噬著。那個少年的背影是飄渺的,虛無的,逐漸成了一點點光星消散。
混沌中,楊澄西隱約看到那個男孩在向他招手。她不認(rèn)識他,但卻感到一陣陣恐慌,心佼佼的疼,只是無意識的狂奔,風(fēng)呼嘯著,黑暗籠罩著,但依舊全力奔赴前方少年消逝的方向。
路途沒有光。
她眼淚不爭氣的流不停歇,楊澄西也不知道怎么了。忽然,一陣烏黑打在身上。
她醒了。
楊澄西臉上滿是細小的汗珠,浸濕了家居服。眼神空洞,好像沒從剛才脫離。她點了點手機屏幕。
兩點。
窗外,蕭條,毫無生機。
她就呆呆著坐在床上。
瞟見了一旁木桌上的相框。木桌子是陳舊的,表層斑駁遍及,有點坑洼。漆盤里中的蠟燭早就滅掉了,蠟油滴在盤中。
一旁的相框年代久遠。上面的女人頭發(fā)微微盤起,但散落了碎發(fā)。是慈愛的,是溫柔的。一旁的女孩子很小,兩個羊角辮是格外的可愛。
但只怪背景是秋,遍地蕭條之色。隱秘的角落隱隱有個小孩的黑影,像是蜷縮著的,但目光卻盯著女孩,看起格外深邃。
桌上還有個平安符,很粗糙的做工,卻被格外珍惜。
說起來,是一段不堪的回憶。楊澄西埋藏在心底的回憶里起了漣漪。隨之撲面而來,使楊澄西躲藏不了。
大概十年前,楊澄西才上小學(xué)。那個晚上下雨了,楊顯言和夏惠英吵架了,很猛很心酸。
楊澄西剛回家時,家已經(jīng)不是家了。
屋里狼藉,陰暗,沉默。玻璃散落滿地,支離破碎。夏惠英頭發(fā)雜亂,像是被揉造。眼仁里分布的血絲密雜,充斥著鮮辣的殷紅...歇斯底里。
幼年的楊澄西不明白,但她害怕,她把自己環(huán)抱,顫動著,眼淚止不住的流。她拼命捂住嘴,但還是從嗓子眼發(fā)出呻吟。
無助,太無助了。
夏惠英拉著楊澄西就沖進雨中,她用衣服一直擋著楊澄西,不讓楊澄西被淋著。
而那一走便是三年。
她們在殷冠路上的一家四合院住了三年。夏惠英每天起早貪黑,堅持把家撐下去。
就是這,楊澄西結(jié)識了陳意瑤。
可第三的那年,楊澄西如往常一樣和陳意瑤打打鬧鬧的回家了。
卻看見缺席兩年多之久的楊顯言,那個她不喜歡的父親。
她看見夏惠英無助的癱瘓在地,一雙俊美的眼中透出死的絕望,生的泯滅。
隨之夏惠英揚手,拉著行李消逝在這條殷冠道中。人群熙熙囔囔。
怎么也喚醒不了楊澄西的開心。
陳意瑤是知道這些的。
再然后楊顯言便帶著楊澄西來到市中心地帶,之后一直養(yǎng)著她直到現(xiàn)在。雖說是養(yǎng),但也沒陪過,只是給給零花錢,有時想起來慰問幾句。
反正不是個父親該有的樣子。
楊澄西在學(xué)校里也不是個乖乖學(xué)生,也會惹事。每次楊顯言去了學(xué)校回來,沒有責(zé)罵,只是象征性的慰問。結(jié)果也總是楊澄西和楊顯言大吵一頓,不歡而散,楊澄西出走,陳意瑤追,方才有了開頭的一幕。
回憶戛然而止。
楊澄西每每想到母親,就想著那個四合院里她溫柔的話語,還在耳邊回響
“西崽”“乖乖睡吧,媽媽陪著你”
想著她較弱的背影在園中搓著洗衣板,袖子微微挽起。她很想念。
那個清貧的日子里也藏著許多溫柔。
陳意瑤,夏惠英還有街坊鄰居,以及一個小男孩都在歲月中沉淀。
十年之久,楊澄西記憶里的小男孩毋庸置疑的長大了,但楊澄西沒見過,她離開這個四合院的時候還在小學(xué)。
雨淅淅瀝瀝的下,土埂上坑坑洼洼,堆積著水溝,空氣中彌漫來一股雨中腥味。
楊澄西有些迷糊,憑靠記憶,好像那個男孩子生的極好,稚嫩之氣透著那個年紀(jì)不該有的淡然。
似乎......他脾氣不好,常常不理楊澄西和陳意瑤熱情的問好和玩耍的邀請。卻又善良,常常喂著流浪的貓貓。
走的那天,他卻出乎意料的追趕著楊澄西的遠去的車。在哭,在喊,全都沖破雨水傳入耳中,劃破天際云卷。
楊澄西眼角帶淚,閃爍著淚珠。她默默的趴在后車窗,她看見他踩著骯臟的水泥,褲腿上一片污漬.......
算了,記不清了,也不想記著了。
若不是這個夢,楊澄西也許一輩子也不想回憶起這事。緩緩道來,滿是傷痕。
離上學(xué)還早,困意又雙啜啜來襲,楊澄西再次閉上了眼。
這次平靜,沒有做夢。
悲與喜的交響樂中,光沒有盡頭。仿徨,失措,徜徉都夾雜,早已迷亂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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鬧鐘依舊。
換上衣服就出門了。
楊澄西騎著車,但又有點心不在焉,她還是沒能釋懷,只要提起,這段刻骨銘心的回憶怎么會忘。
到了學(xué)校,許迦文就圍了過來。
很快蔣應(yīng)來了,但身后卻有個女孩子。她很膽怯,一直輔佐在蔣應(yīng)背后,也有可能是班主任的原因。
許迦文撇撇,戳戳楊澄西的手臂“居然來轉(zhuǎn)校生了”
楊澄西還沒來得及回答,蔣應(yīng)就制止了教室里的雜鬧。吼了聲“謝宥上課了,閉嘴回座位,想被扣分嗎”
謝宥聽到卻嬉皮笑臉,“好嘞應(yīng)哥”便坐到座位上,隨手扔了個空水杯,進了!
又是一陣暴亂。
謝宥算得上505班的調(diào)皮尖子,但憑借長得帥,各科老師都帶著調(diào)侃,除了蔣應(yīng)。一個開朗似陽的人,班上同學(xué)都擁護。
接著“這是新來的同學(xué)啊,薛琦,之前在胡桃中學(xué)就讀”蔣應(yīng)說著。
楊澄西愣了一下,好像聽誰說那個四合院里的男孩子去了胡桃中學(xué)。陳意瑤也在。
“多關(guān)照點,聽到?jīng)]啊”
“肯定的”謝宥裝模作樣地回答。
“就你嘴貧”
在同學(xué)們的哄笑下,薛琦小心的坐到楊澄西斜后方。
“其實她長得挺乖的”楊澄西盯著許迦文,思考一番回答了剛才的問題。
薛琦本就長得乖巧,只是沒扎頭發(fā),顯得亂糟糟的。
許迦文沒說什么,“還是西崽好看”便轉(zhuǎn)了回去。
楊澄西微微一笑。
此時,斜光攀上了楊澄西的眉梢,投出一片陰涼。
窗外蟬鳴,夏就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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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著下課,香奈兒就湊過來了,香奈兒就是朱彥語,只不過她家里資產(chǎn)強大,再丑的校服也擋不住里面的香奈兒標(biāo)志。
只能用闊氣形容。
“你說新來的那個怎么樣”香奈兒八卦著,算是女生間的默契。
看香奈兒那略微猥瑣的模樣,但那渴望回答的眼神,楊澄西欲要吐槽的話又咽了回去。
“還好吧”
“但你們不覺得她的眼神.....”
膽怯,無所謂,希望,期盼。
復(fù)雜多變。
“......”
這個小插曲不知不覺中打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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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仿佛單調(diào)重復(fù)的過,黑白膠卷中浮現(xiàn)出無聊。但總有人會是那一點點的染色體源,渲染成斑斕。
霞光輝映,普照空蕩的教室。金黃色的光中帶有橘芒紅,輕輕灑在追上,形成一簇迎著烈日而生的花。
楊澄西赴在窗臺。
陳舊的教學(xué)樓總是透露著古樸厚重,悠悠歷史的撇頭。
楊澄西撅撅嘴,不時望身后的教學(xué)樓,抬抬頭看著某個方向。
也就那樣吧。
楊澄西攤攤手,也許是給自己說的。她拉著校服外套和書包,夸在身上半邊肩就走。
剛出校門。好巧不巧。
人群摩肩擦踵中,一個冷峻的側(cè)臉晃過,高挺翹鼻。楊澄西眼神閃過一絲溫暖,連忙擠開一條生路。
“麻煩讓讓”
“讓一讓”
“挪挪腳好嘛”
人流涌動后,楊澄西躡手躡腳地跟在他身后。江壹帶著耳機,邁著步子走。看他的背影好像頓了頓。
其實兩個家不在同一個方向,但楊澄西樂意走。倔強青年她不承認(rèn)。
也許過了好久好久,北斗七星閃爍,連成一線了吧。月亮也圓滿了吧。
皓月橫空,路燈暖秸色地溫柔了周圍,連著空氣。
楊澄西抿唇,她看見兩人的褐色的影子隱秘在這樹蔭間。忽隱忽現(xiàn)若有若無著。不過都沒關(guān)系。
兩個影子說不上遠,也談不上近。前面一個手揣著兜,盛氣凌人,傲視輕物。后面一個有些唯諾,卻放肆。兩個感覺很沖的人莫名有些親切浪漫之意。
晌時,楊澄西笑看這影子,掏出手機欲拍照。
“咔嚓”相機的聲音清脆響亮。
啊啊啊啊啊啊忘了關(guān)靜音!!!
嚇得楊澄西手舞足蹈,措不及防。轉(zhuǎn)身撒腿就跑,唯恐被看見。簡直尷尬到鑄造成一座城堡,附贈一百平的花園的那種。社會性死亡。
天時地利人和,楊澄西不管三七二十一,悶頭狂奔著有了幾百米才停下。她微微喘氣,胸腔微微顫動。
咚咚咚咚咚,強而有力的心跳聲格外明顯,楊澄西聽著聽著不禁紅扉了臉。猶如小鹿亂撞,顫顫巍巍。
楊澄西現(xiàn)在的心情上竄下跳。
不是吧不是吧,他看見沒,應(yīng)該沒有吧,而且他帶著耳機,沒事吧。
我跑的好快的。幸好反應(yīng)算是即時,不然直接完蛋。
楊澄西煩躁的撓撓頭,胡亂抓了把劉海,徹底炸毛了。
不對啊,就算沒看見正臉,但這校服.....完蛋了完蛋了,還有這咋咋唬唬的跑開了,形象不就無了嗎。
就在輾轉(zhuǎn)反側(cè)中,她到家了。
一如既往,沒人。孤獨之意包裹了她。
但凡事習(xí)慣后就覺得好像本應(yīng)該就如此。楊澄西也不例外。
她一回家就一股腦沖進棉被堆里,撲在床上張狂著擺了擺首尾。拿著枕頭一遍遍砸著床單。
對于楊澄西這種社恐的孩子真是太難了。
可稀奇的是,楊澄西性格開朗好動,心思卻調(diào)皮不已。
她靜靜,隨即碼字,把來龍去脈講給了陳意瑤,這個“秘密匣子”。陳意瑤雖說不在同一個學(xué)校,但離的不遠。從小到大唯一的閨蜜。楊澄西總是親切的叫她“傻逼”。
發(fā)出去后楊澄西就死死盯著屏幕,果然,陳意瑤也是看心情回復(fù)。沒出幾分鐘就聽見“叮”的消息聲。
雛田:嗯??????兒子出息了?????
新鮮感:(笑臉)丨我不稀罕他好嘛,就覺得尷尬,換作是你你不尷尬嗎?
雛田:是帥哥就沖,哪有你這樣的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雛田:所以長啥樣??
楊澄西沒再回,只是隔著屏幕翻了翻白眼,沒好氣的。轉(zhuǎn)頭放下了,盤腿坐到羊皮小墊子上。
暮然,可能以往的思戀溢流成浩瀚無垠的星海,放射進宇宙漫漫。床前明月光,月亮總是無形中勾起楊澄西的彷惶思戀。
星光熠熠。
舊波未平,又來一起。似山河敦煌壁畫擋都擋不住,繡在這畫里,一針一線縫制,精致但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