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薇沒料到會得到這樣深入的答案。

宛如將整個人都剖開似的，毫無保留的傾吐出的愛意。

就算是她也能明白這份感情的真實面貌。

“……這是愛情?！?

李薇聽到自己的聲音夢囈般的傳來，她近乎虔誠地看著林傾，口中吐出確信無疑的回答。

“你正在愛著……那個人?！?

最后三個字說的很含混，她覺得喉嚨此時干澀無比。明明是昭然若揭的答案，她相信林傾心里也早就明了，但李薇她卻在說出口時感到心臟微妙的向下沉了沉。

她迷茫地伸出手按住自己的胸口，不明白為什么會有這種異狀。

而長久的凝視著她的林傾在此時移開了視線，掩飾住眼中的失落，她做了個深呼吸，像是要打破這種若即若離的氣氛般明快的開口道。

“怎么樣？能幫到你的朋友嗎？”

“啊、啊啊，我覺得會有很大幫助的?！?

李薇這時也清醒了過來，猛地站起了身，堪堪扶住旁邊的欄桿，止住了她不知是蹲的時間過長還是被剛才的談話內容所懾而產生的暈眩和心悸。

“沒事嗎？”

林傾忙站起身來扶她，李薇對她寬慰一笑，心里卻像蒙了一層霧似的朦朧不清。

“小李子你不勸女主去告白嗎？”

“……”

“小李子？”

是啊，這么好的機會，林傾明顯已經認識到自己的感情了，那么實際上已經知道內情的她應該去推進，去作為林傾最好的朋友，為她這份已經萌生的戀情保駕護航。

就算不是勸林傾去告白，也應該在這里問出她喜歡的是誰，這樣李薇將來去促進林傾和劉燁的關系才會更加合理。

但小白它那直率的詢問聲卻讓李薇的心中生出一絲煩躁。

她沒有理會小白的詢問，與林傾一起走下看臺。不遠處站在操場草皮上的琉衣向她們招了招手，李薇也借口去買瓶水先行離開了。

清冽的礦泉水滾入喉嚨，卻沖不散李薇那股難言的苦悶。

林傾喜歡劉燁，這明明是順理成章的大好事。

明明應該是這樣的。

李薇握著礦泉水瓶從小賣部走回操場，突然有足球從操場方向緩緩滾到她的腳下，李薇抬起頭，看到劉燁站在球門邊上汗如雨下的向她揮著手，大喊著：“李薇幫我把球踢回來下。”

她低頭看看那個足球，面無表情地把它向反方向踢得更遠了。

“你在干什么啊——！李薇你真是——”

“吵死了?。〗o我自己去撿！！”

喊完李薇就帶著在看到劉燁后燒的更旺盛了的無名火轉身走掉了，只留下我們無辜的劉燁摸不著頭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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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已經得到了答案，并且比想象之中的更詳盡，李薇下一個課間就把宋婉婉約了出來。

她看著宋婉婉，大小姐似乎有點緊張，難得乖巧的等著她先開口。

李薇回想著林傾的話，斟酌了一下緩緩開口道。

“額……宋婉婉，你在我身邊的時候，會害怕嗎？”

不知為何，李薇對把那些話完完整整的復述給其他人聽帶有抗拒，于是就只以這個作為開場，自己磕磕絆絆地思考著去說，話里的中心思想是“患得患失”。

她覺得自己說的顛三倒四，而這話并不動人，仿佛愛總是伴隨著痛苦和糾結，如同荊棘所成的鎖鏈層層纏繞上來讓人透不過氣，卻心甘情愿的以血去飼養它們，以求那朵也許永遠也開不出來的花。

一席話說的口干舌燥，說完后面對面的二人陷入沉默，面色都不算好看。

“就是這樣?！?

是李薇先打破了沉默，她注視著宋婉婉，將對方迷惘的神色盡收眼底。

“你覺得怎么樣？”

“……我不明白。”

宋婉婉搖搖頭，聲音細細的，滿是困惑。

“戀愛……不應該是一件快樂的事情嗎？”

“是一件快樂的事，但不僅僅只有快樂?！?

李薇想起剛才的林傾，她說話時那種斷腕般的決絕和悲傷。

“……尤其是暗戀，大概是一件甜蜜又痛苦的事情吧?！?

啊啊，真糟糕。

那時候的林傾明明那么漂亮，但李薇卻不想再看到第二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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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薇她不對勁，她竟然一下課就往外跑?！?

“而且問她去干什么她還支支吾吾。”

“不是去洗手間嗎？”

“不是啊，那絕對是有什么事情瞞著我們的樣子。剛才體育課的時候她就很奇怪，還不幫我把球踢回來?！?

劉燁看著他前面李薇的空座位，目光如炬，和旁邊的沈斌你一言我一語說的頭頭是道。

琉衣沒有加入這場對話。比起男孩子們不靠譜的憑空猜測來，她心里多少是有底的。

她看看林傾筆挺的背影，禁不住暗嘆這人可真是沉得住氣。

她回想起體育課上二人的交談。李薇的離開倒是給她行了個方便，讓琉衣能毫無顧忌地找林傾打聽。

‘你們兩個剛才去說什么了？看李薇的臉色好像不太對啊?！?

在卡拉OK那件事情后她們倆的關系就更密切了些，林傾也不隱瞞她，將整件都說了一遍，只將她對李薇的回答含糊帶過。

‘嗯……’

琉衣聽著聽著就皺起了臉，揚揚眉毛對林傾問道。

‘你是怎么想的？’

林傾目光落在半空中，面色如常。

‘我一開始以為她是在說自己。’

她聲音清清冷冷，辨不出包含著什么情緒。

‘后來才發現，她好像真的有這么個朋友?！?

‘……為什么？’

雖然琉衣也覺得李薇不是在以“我有個朋友”在做掩飾，但是她還是忍不住想問林傾這么想的理由。在那種狀況下還能做出這樣的判斷，該說是冷靜還是什么呢？

‘看了就知道了，李薇她從來都藏不住情緒?！?

林傾垂下眼眸，只有抿緊的唇線顯出她此時內心并不如外表那般平靜。

‘她不是知道了我的秘密而來試探我，也不是自己有了在意的人，她的眼睛在告訴我，她不懂。’

‘她不知道我……喜歡她，她也不喜歡我。’

林傾這句話說得很輕，停頓了一個呼吸的間隔后才接上。

‘……至少現在，她還不喜歡我。’

琉衣不知道該如何安撫林傾，她知道這種狀況會多么難受，也知道旁人的一切安慰都是無謂的，這世上沒有人能擁有真正的感同身受，暗戀這種事的萬般滋味只有當事人才能冷暖自知。

所以她沒有繼續往下說下去——指李薇的那個“朋友”究竟是誰，但琉衣相信以林傾的聰明已經早就猜到了，于是二人心照不宣的沉默。

回到現在，琉衣瞇著眼看看鐘表，一向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她都替林傾鳴起了不平。

現在李薇大概正在跟宋婉婉說著話呢吧……拿從林傾那聽來的戀愛辨別方法去跟宋婉婉說，李薇你可真行。

這家伙干的這叫什么事兒啊，讓她賭約贏了都高興不起來。

說真的，傻也得有個限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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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不知道傻子李薇也很不開心，她此時又坐在了臥室的書桌前，看著眼前的光屏和空白的文檔界面，一個字都打不出來。

下午自從她和宋婉婉分開回到教室之后，不知道為什么周圍三個人都對她態度很古怪，這次以琉衣最甚，連正眼都不給她，一副看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樣子，讓李薇她那本就萎靡的心情更低落了。

唯一值得高興的是宋婉婉那件事算是告一段落了，盡管大小姐看起來還是一知半解的樣子，但她還是猶豫地收回了她的告白宣言。

‘……可能你說的對，我的確還不太懂什么是戀愛。’

宋婉婉沉思了一會兒，又偷偷摸摸朝她看過去。

‘那、那我們以后還能當朋友嗎？我對你至少是朋友的喜歡，這總沒錯了吧？’

李薇她那提了好幾天的一口氣可算是松了下來，緩和了神色回復她當然可以，看著重新振奮了精神的宋婉婉走遠，李薇想著這下大概她對劉燁的那份感情也能得到解決了。

這一天怎么想都是美好的一天，在這么短的時間里這篇文取得了兩項重大突破：女主承認愛上男主，女二不再拘泥于男主，再有就是李薇這個小人物也避免了和宋婉婉從此江湖不見的結局還獲得了一個新朋友，這個先按下不提。

這么值得紀念的一天，手上有這么多東西可以寫。

但是！李薇，她！就是！高興不起來！

李薇煩躁地揉亂了自己的頭發。

某種不知名的情緒從下午起就一直漲滿了她的胸膛，李薇發現她在看劉燁的臉時要費好大的力氣才能忍住不對他發火——有些時候也沒能忍住。

她想這大概是憤怒，憤怒的原因一目了然。

在林傾那樣日復一日的暗戀中，劉燁昨天還清楚的跟李薇說過，他沒有喜歡的人。

她明白這不是該憤怒的時候，她該做的事有千萬件，個個都比為林傾憤怒的優先級要高，畢竟只要促成他們倆的戀情這一切都會迎刃而解……嗎？

李薇她不知道，李薇她也想不通，她只知道那股怒火燒灼著她的五臟六腑，她不能對任何人傾吐那些染著火的字眼，就只能任由自己被燒的面目全非。

她一點兒去助力劉燁開竅去撮合他們兩人的余裕都沒有。

事到如今，她在光屏前已經枯坐了半個小時，手上卻像戴上了千斤重的鐐銬，指尖僵硬的無法動彈，這時小白也察覺了她的異狀卻不能理解她的心情，只以為是小李子她現在的狀態不是很好，于是體貼地收回了光屏，讓她今天好好休息一下。

“什么啊……”

李薇喃喃的說著，趴到了桌子上，雙眼空空的盯著木桌的紋路看。

她腦中再次回想起看臺上的林傾。

校服下格外單薄的身體，纖細的手腕，顫抖的聲音，清淺的香氣，和那雙說話時深情到讓人無法呼吸的眼睛。

李薇握緊了拳。

“劉燁他，真是讓人——”

句尾的兩個字含混了音節，沒人知道她說了什么，如第一滴新雨般落到了房間的地板上，很快消失了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