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薇覺得她想的挺好，但等到要實施起來的時候才發現這事兒意外的難開口。

她的本意是剛好借著這個機會去探探林傾那的口風，畢竟林傾在她的生日會上表現的已經很明顯了，現在正是她該去趁熱打鐵的時候，沒準還能問到林傾那天那么動搖的原因。

李薇她的如意算盤打得叮當響，硬是算漏了她不敢去問。

那日她憑借著真誠說服了宋婉婉暫時回去等她的回復，轉過頭冷靜地思考了一下才發現事有不妥。

很容易就能想象出她去問林傾時的狀況，她一問“喜歡一個人是什么感覺”，林傾十有八九在回答前要先問一句“為什么這么問”。

到那到時候她該怎么說呢？照實說“我想說服宋婉婉她對我只是友情的喜歡”嗎？這她把宋婉婉的立場置于何地？

當然要隨便編個理由也很簡單，但是吧……

老早之前她就答應過林傾以后都不對她說謊的。李薇實在不想違背她自己說出過的承諾。

于是事情就陷入了僵局，到現在距她和宋婉婉談話已經過去了兩天，李薇正坐在她臥室的書桌前苦思冥想。

這兩天里李薇也沒閑著，自己勤奮的在網上查了不少資料，但越查越覺得沒底。

距網友發言來看，女孩子之間的情感更加容易在友情和愛情的界限間曖昧不明，怎樣的親密都不過分，甚至某些身體接觸都能以友情作為合理的解釋，而皮下究竟洶涌著怎樣語焉不詳的情感，又是在哪個臨界點才能突然爆發出它的本貌，這似乎都因人而異，不太具有參考價值。

這是李薇長這么大第一次這么認真的去查詢學習感情——是的，她之前在寫言情小說時完全就是閉門造車，她深深感謝她的讀者沒有拋棄她。

而經過學習之后她只得出了一個結論：愛情真是復雜啊。

李薇向來和戀愛沒有緣分，她對這件事也并不熱衷，只抱著消極且不抱期待的態度在原地等待。現在充實了一些書面知識，但要拿去說給宋婉婉聽就不太夠格，完全就是紙上談兵。

“那么小李子你直接拒絕她不就好了？”

“唉？……不要，那樣總覺得很討厭。”

小白它說的話可能有道理，她現在在做的事只是多余的也說不定，但李薇不想就這樣草草了斷。

她對宋婉婉懷有愧疚。

宋婉婉所謂的“李薇對她好”在李薇這里只不過是最平常的相處，甚至連這樣的相處也并不純粹，在背后還藏著她那些不可言說的目的，這讓她在那日的交談后深深陷入了欺騙別人的罪惡感中。

如果在她說明一切之后宋婉婉仍然覺得是愛情的話，李薇就會很認真地拒絕她。但是在那發生之前，她想要更加謹慎，更加用心的去對待這件事，就算只是自我滿足也沒關系。

她和宋婉婉認識的時間不算長，但李薇還是希望宋婉婉能遇到一個她真心喜歡的人，并在這一步之前少走些彎路。

畢竟宋婉婉她不僅僅是書里的女二，還是這個世界里活生生的一個人。

小白沉默了半晌，不太理解地說道：“人類的感情有點難懂。”

“那在你這小書靈看來，愛情應該是什么樣的？”

“是多巴胺的大量分泌?！?

“這樣啊?！?

小白那一本正經的回答把李薇給逗笑了，她糾結的心情稍微舒緩了一些，提起精神思考查資料無果后她該怎么辦。

這時她的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是劉燁發來了消息。

李薇點開消息一看，發現他分享了一篇公眾號的文章過來，標題是《忠誠的愛情才能長久》。

唉？……什么東西啊，劉燁他被盜號了嗎。

李薇正覺得一頭霧水時，劉燁就又繼續發來消息打消了她的猜疑。

劉燁：我最近看到一些文章

劉燁：覺得寫的很好，分享給你

這家伙怎么回事？為什么一副五十歲左右老父親的口吻？

李薇莫名其妙地發了三個問號過去，又問道。

李薇：你閑著沒事看這些東西干什么，你最近對愛情開始感興趣了嗎

她本是半開玩笑的一句話，畢竟劉燁怎么看都還只是一顆鐵樹，等到鐵樹開花估計要等到猴年馬月，但劉燁的消息卻回的很快，也讓她大跌眼鏡。

劉燁：也可以這么說吧

李薇從凳子上“蹭”的一下站了起來。

不得了！言情男主開始對愛情感興趣了，這能說明的事不是就只有一件嗎！

李薇顫抖著雙手打字：你有喜歡的人了嗎？

她心中思緒萬千，突然覺得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是的沒錯她對劉燁就沒有一定要說實話的顧慮了，那找他打聽不就可以了嗎！原來這個故事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已經進展到了雙向暗戀——

劉燁：哈？沒有啊

五秒鐘不到這根稻草就斷了，斷了……

李薇剛熱起來的心一下子就冷了，沉默地坐回凳子了不再理會劉燁，只看著那邊用驚人的速度頻頻發來消息，大致意思是：我就是隨便看看，你怎么會有這種誤解，李薇你不會在懷疑我吧！你這個沒良心的！

真是根本不知道你在說些什么東西。

她把劉燁晾在一邊沒多久，劉燁就直接打來了電話，“嗡嗡嗡嗡”的，吵得李薇不得安生，只能不太情愿地接起電話，然后就被劉燁一嗓子吼得皺起了臉。

“李薇！你怎么不理我！”

“……沒看見?！?

“你胡說八道！”

劉燁他哼哼唧唧地聲討了她半天才緩過頭來，開始信誓旦旦地自我保證。

“我絕對沒有喜歡的人！只是隨便看看！知道了嗎！”

“哦……”

為什么一副“你看我是不是好棒棒”的語氣？

李薇一如既往的對劉燁的想法難以理解，決定不再糾結。

她現在心想：既然這家伙自己撞上門來了，那姑且拿那個正在困擾她的問題問問他也不會有什么損失。

“剛好我最近有個小問題?！?

“唔，你說?！?

“我因為某些原因需要去找人問一些有關戀愛的事項，但我不能對我問的那個人說出具體原因，也不能對她說謊，這個局面該怎么破？”

對面的劉燁一下子就沉默了，時間久到讓李薇看看屏幕確認了這通電話還在通話中，然后他才幽幽地開口道。

“……你有喜歡的人了？”

感覺他這話語氣就很奇怪，感覺像是壓抑著狂喜然后拼命裝作若無其事，李薇她不解地眨眨眼。

“哈？沒有啊。”

“……”

劉燁不知為什么又沉默了一會兒，然后用種循循善誘的語氣說道。

“李薇你可以放心，我嘴巴很嚴絕對不會往外說——”

“不，真的沒有啊?！?

他一個人掰掰扯扯好半天，劉燁才放棄地嘆了口氣。

“……我知道了，看來我還沒有得到你那樣的信任，我會繼續努力的?！?

“?。磕臉拥男湃?？”

李薇總感覺他們這通對話就是在雞語鴨講，但劉燁似乎不打算在這個話題上繼續糾纏，語氣憂傷地回答她之前的問題。

“你這個情況，我覺得可以這么做——”

#

轉天的體育課，在自由活動的時候，李薇帶著林傾去到看臺找到個偏僻的角落，殷勤地替林傾把座位擦干凈了才拉著她坐下。

宋婉婉那件事真是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這周都要過去了，那她也未免太失禮了。

李薇昨天甚至還想病急亂投醫的過去問問她看起來感情挺好的爸媽，結果剛開了個頭就被李爸李媽窮追猛打追問事情始末，嚇得她倉皇逃回屋鎖上門。

到最后還是得著落在林傾身上。李薇她想著昨天電話里劉燁的指導，一鼓作氣地開口道。

“是這樣林傾，我有點事情想問?！?

突然被她拉過來的林傾點點頭，溫和聽眾的樣子給了李薇她不少勇氣。

“我、我有個朋友，她想知道戀愛意義上的喜歡一個人是什么感受……”

李薇看著林傾愣愣的沒說話，又著急忙慌的添補一句。

“就是，友情和愛情該怎么分辨——啊，真的是我的朋友問的哦？”

是的，這就是劉燁的天才（就是這么說的）計策。

據他的意思，只要這么說的話那對面就絕不會去刨根問底，簡直就是魔法的咒語！

‘可是這樣不是會被誤解成其實這個朋友指的就是我自己嗎……’

‘嗯？可是你說的是實話?。俊?

這……確實，李薇她可是半句假話都沒說，這個策略根本就是在賭林傾的善解人意，就算賭贏了也會被林傾在心里以為她說了謊，說實話完全就是一個漏洞百出完全都討不著好的計劃。

但是在李薇她現在實在是想不出其它辦法的情況下也只能就這么做了！等到將來能好好說明事情始末的時候她會向林傾解釋一切的！

果不其然，林傾聽到之后面色就變得古怪了，不確定地重復了一遍。

“……朋友？”

“是的，朋友?！?

李薇坐的端端正正，努力讓自己顯得更有說服力。

林傾定定地看了她半晌，轉過頭低下去，放在膝蓋上的手下意識蜷縮起來。

“為什么……來問我？”

她聲音輕飄飄的，李薇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只能現場發揮，她想著林傾臉皮薄可不能直說她看出來林傾有喜歡的人了，于是就模棱兩可地說道。

“就是……覺得林傾你會知道的樣子?！?

二人之間一時無話，李薇那個心里慌啊，生怕是自己剛才說錯了什么話惹林傾不高興了，問不問得到是次要的，要是因為這件事讓林傾心情不好的話，那可真是得不償失。

她心里的退堂鼓咚咚鏘鏘的響了起來，轉身想說一句話給個臺階讓林傾好婉拒她，結果一轉過去就看到林傾也適時的找她轉了過來。

林傾秋水似的眼睛里含著一抹光，像是月下的安靜湖泊被擲入石子般泛起漣漪，她睫毛輕顫著，似有千言萬語要說，卻只是欲語還休的看著李薇，看起來無助又脆弱。

讓李薇一下子就把要說的話給忘了，她心頭一緊難掩憂慮地向林傾湊過去，口中慌亂無序地說著：“沒關系的不想說可以不說的你不要在意我?！彼藭r對自己魯莽的舉動懊惱極了，一下就站起身說著我們回去吧，想要了斷這場讓林傾露出這般神情的談話，卻被林傾捉住了衣角。

“沒關系，李薇?！?

“我可以說給你聽。”

她平靜的聲音下藏著熾熱的情感，林傾低著頭讓李薇看不到她此時的表情，壓抑著說道。

“我有一個喜歡的人?！?

“然后我每天都會覺得很害怕?！?

林傾低低的聲音像是有魔力般讓李薇動彈不得，她愣愣地站在林傾身前，聽著面前的女孩子顫抖著揭開這份感情的秘密，腦內下意識地隨著她的話做出反應。

林傾，林傾每天都在害怕的嗎？

“接近她會害怕，遠離她也會害怕。”

“怕她知道，又怕她不知道。”

“一方面滿足于眼下的親近，另一方面又貪心的想要更多，整個人都變得不像是自己了，讓我害怕的不得了?！?

李薇感受到抓著她校服的那只手都用力到顫抖起來，她無措地去握住那只手，然后蹲了下去，慌亂的想要去窺探林傾此時的表情。

她終于得以看到林傾的臉，林傾沒有落點的目光緩緩落到李薇臉上，停頓了一下才繼續說道。

“我從來對欲望都不以為然。”

“我總覺得這是可以控制的，只有那些控制力很差的人才會有所謂的情不自禁?！?

“但是，但是?！?

“那個人看著我的時候，對我笑的時候，我就只想吻她?！?

說出這句話似乎耗費了林傾很大的力氣，她輕輕吐了口氣，緩緩地看著李薇，眼尾帶著微微的紅。

“……你覺得這份感情，是友情還是愛情呢？李薇！”

李薇說不出話，李薇她只覺得現在的林傾漂亮得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