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真相浮出
- 醉人謀
- 舉世風華
- 3152字
- 2021-03-23 11:00:34
“你來了!”屏風后忽然響起蘇葉的聲音,虛弱無力,可是即便如此,她口氣中的嘲諷之意卻沒有減少半分,“蘇木受訓多年,我原想光他一人足以對付你,沒想到你倒有些本事。”
她這樣講,便坐實了她與刺殺自己有關。
王姬轉身看向田地,“可否容我與她單獨詳談?”她不清楚事情進展,卻仍在努力,掩藏著她不想讓田地知道的事。
田地沒有說什么,帶著侍從轉身出去了。
王姬心中鈍痛,她繞過屏風,直視著那駭人的軀體,“沒能殺了我,反倒讓令弟死于非命,到底是什么原因能讓你付出這樣大的代價卻仍心中無悔?”
“令弟?”她重復了一遍,呵呵笑著,“你當真相信我二人是因族人獲罪而落難的姐弟?你可真幼稚!我與蘇木并無血緣,不過是一道被收養訓練而已,他的本性也并不單純,他的天真無邪只是他為了打消你的戒心而刻意表現的樣子,要知道在被收養之前,他曾是許多權貴暗地交換的孌童,他眼中的世界比你要復雜得多!”
王姬只覺喉嚨干澀,連說話都甚為艱難,“果真都是假的?你對我的照顧、對我的袒護也都是假的?”
蘇葉的身體比王姬還要虛弱,喘息了一陣后,她斬釘截鐵道,“是!所有的事都是我的計劃,從來沒有什么是真的!”
“我與蘇木入太子府乃受命于人,我們得到的命令便是刺殺太子或者你,如果太子喪命,你便無關緊要,如果太子保全,你就得死。”
“那個你見到我被太子鞭笞的晚上,非我無意冒犯,而是有意靠近,妄圖以色侍君,畢竟得了恩寵才有下手的機會,只是沒想到太子不僅不近女色,還對我施以鞭刑。”
“還有馴馬場上的鐵蒺藜和你的玉笄,也是我事前所放。太子府期間,我曾踏勘過太子府各處,都無機會對太子下手,這才想出此等辦法。我曾想,若太子死于馴馬,一切便一了百了,若不然,那玉笄足可以將禍水引到你身上。沒想到,太子那般信任你,絲毫不懷疑你,我只好嫁禍姜冬,以求保全。”
“我更是從未想過助你逃走,我送你出逃,是因為你的離開會讓府中守衛傾力尋找,這正有利于我竊取兵符,我讓蘇木殺你,既完成了我的任務,又可將竊符一事嫁禍于你,到時沒有人知道你的去向,一切將死無對證。哪知太子竟一早便猜到了我來歷蹊蹺,處處提防,這才讓我整盤計劃功虧一簣。”
“以我的手段,以太子的性情,隨便哪一樣都能置你于死地,我的失敗,是錯誤的估計了你太子心中的地位,沒有認清他對你的袒護,這是你活到今天唯一的理由。”
蘇葉和盤托出,話至最后,狂笑起來,“我這般利用你的信任來傷害你,你定然恨極了我?”
王姬的震驚可想而知,她踉蹌后退,手死死抓著屏風,才能穩住身體。
她曾說,要讓蘇木恢復正常人的生活,她曾說,等她離開太子府,便與蘇葉義結金蘭,她曾說待她們逃走,從此她們一起浪跡天涯,闖蕩天下。
原來一切的一切,都是她的一廂情愿。
從來沒有什么一見如故,沒有什么姐妹情深,都是假的!都是假的!時至今日,唯一可靠之人,竟成了那個殺人如麻的田地,多可笑!
“讓你殺我的人,是孟嘗君。”王姬道,不是疑問,而是肯定。回想起齊王宮環臺上他對自己的威脅,王姬幾乎可以確認。
只有她知道孟嘗君行刺太子一事,若太子死,此事便再無意義,若不然,她將成為田地對付孟嘗君的利器,孟嘗君自然對自己除之而后快。
“不是,是田軫!”蘇葉斷然回應,毫不猶豫,“齊國妖女,魅惑儲君,禍國殃民,自然人人得而誅之。”
連田地這般酷刑都不能讓蘇葉松口,王姬更不做他想。無論蘇葉承認與否,這個答案已在她的心中。
此事至此,便再無糾纏的必要,王姬扶著屏風緩緩轉身,正要離去,蘇葉的尖利的喊聲忽然響起,歇斯底里,“王姬,你這般恨我,難道不想殺了我?你別忘了,我知道你的秘密,那完全可以讓田地殺了你!”
王姬的腳步就那樣怔在原地,她握緊雙拳,不知所措。
“殺了我!”蘇葉不停地叫囂著,“拿出你的魚腸劍,割斷我的喉嚨,刺穿我的心臟,就像你對蘇木那樣!”
王姬轉身,看著滿面血污、表情猙獰的蘇葉,又看了看自己的雙手,頹然搖頭。
不!她做不到!她已經快要失去信任一個人的能力了,她不能讓自己徹底的墮入泥沼里。
“你不敢!你愚蠢、懦弱、偽善!你總是這般畏首畏尾!”蘇葉一語道出,忽然狂笑起來,張狂的語氣更像是要激怒她,“你只能等著別人傷害你、刺殺你,永遠學不會反擊,你這樣的人注定死于非命,豈有他哉?”說到激動時,蘇葉劇烈咳嗽起來。
明明是她的錯,她有什么資格這般指責自己?
王姬也動了怒,“如果我的所作所為會傷害到他人,我寧可不去作為,我不會像你一樣,利用別人,用齷齪的手段達到自己的目的!”
“別以為自己有多高尚,若不是太子庇護,你豈能有今日?在這亂世,不有所作為,就只能任人魚肉,自顧尚且不暇,又何談保護你的家人?”
田地說,她不重要,她的選擇影響不了任何人;蘇葉說,她要有所作為,否則她連在乎的人也不能保護。
王姬站在原地,田地的話和蘇葉的話,在她腦中不停回響,終于漸漸融為一體。她已不在只需安分守己便可保身的太平盛世,她身在亂世,她在權利欲望中心,她必須有所為,她必須融入這個世界!
“殺了她!”田地的聲音在身后響起,他緩緩靠近,眨眼間王姬的手中已多了一把沉重冰冷的利刃。
“結束她的痛苦,殺了她!”田地俯下身,在王姬耳邊喃喃低語,一步一步引誘。
他拔掉她手中的劍鞘,舉起她的手臂,拉著她走到蘇葉面前,將刀劍對準蘇葉的心臟,“只要這一刀下去,你所有的恐懼就都不再是你的恐懼,殺了她,你就不再是現在的你,殺了她,你將重獲新生!”
劍尖已緊緊地貼在蘇葉的胸口,田地握住王姬的手腕,絲毫不給她后退的余地。他在她耳邊重復著,“殺了她!”一遍又一遍。
“殺了我!”那是蘇葉的聲音,與田地的聲音同時響起,像是一種召喚,來自地獄的召喚。
心底有個聲音不斷在提醒王姬,殺蘇木只是正當防衛,但殺了蘇葉,她將再也不是從前的自己,她的靈魂將徹底融入這個世界,永遠也不得回去!
王姬猛烈搖頭,用力掙脫,連背部傷口撕裂也渾然不覺,“不!我不能殺她!”
“你不殺她,我就會將即墨的海鹽涂滿她的全身,到時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田地威脅著。
“殺了我,就當是救我!”蘇葉的剛烈已轉為哀求。
心底堅定的聲音逐漸微弱,另一個聲音漸漸響起,“無論如何,你都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手臂忽然使力,尚未等王姬反應,利刃已帶著決然的氣勢,刺入蘇葉的心臟。王姬驚愕抬頭,迎接她的是蘇葉釋然的笑。
“太子未必不知你的身份,你定然做過特別之事。”她用盡最后的力氣,輕聲說道。
眼前忽然陣陣發黑,王姬搖晃著倒下,卻倒在熟悉的懷抱里,耳邊是田地的聲音,“恭迎上仙駕臨俗世。”
天氣下時節,萬物尚在沉寂,整個臨淄仍有蕭瑟的風以及冬日殘留的雪跡。王姬的傷口已愈合許多,久在寢殿多時,渴望外面的日照,便披著長袍坐在殿外的青石板路上。
太子府安靜得出奇,所有人行色匆匆,卻又悄無聲息,侍從們好像被下了禁言令,王姬若不主動詢問,他們決然不肯多說一句。
王姬的心也靜的出奇,她的腦中不斷回想著蘇葉的話,她說太子早已知曉她的身份。若田地果真知曉,她所有的恐懼都再無意義。
隱隱地,遠處似有慟哭聲響起,王姬側耳細聽,那哭聲越發清晰,不是一個人,而是一群人的哭聲。
“外面發生何事?”王姬招呼過來在一旁的侍從。
那侍從只是搖頭,并不回答。
她一直近身伺候自己,不知道原也正常,王姬道,“勞煩叫家老過來一趟。”
自從上次王姬因蘇葉一事見過田地外,以后就再沒見他回來住過,府中的事都是家老操持打理。家老對王姬向來關照客氣,王姬清楚,那不過是因為田地之故。
家老很快小跑著過來,他已垂垂老矣,佝僂著腰,眼中卻并不混沌,“上仙找小人?”
外面的哭聲已漸漸遠去,王姬道,“何人出殯?”太子府外面便是臨淄的中央街道,王姬雖還未懂齊國禮儀,料想尋常人家也不會有這樣大的動靜。
“回上仙,王上薨逝,今日下葬。太子率百官和妃嬪送先王梓宮到臨淄東南方向牛山東側的王陵安置,外面的聲音正是群臣妃嬪們的哭聲。”
王姬這才注意到,家老所穿正是一個白底黑邊的素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