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韌震驚得雙手緊緊攫住方向盤,他的臉面向雨刷沉默三秒,然后沉沉地問:“你決定了嗎?”
“是的。在尼日利亞就決定了?!奔局Z從皮包里拿出辭職書給他。她冷冷地說:“報社不適合我。”
周韌只是說:“你累了?!?
“不,我體能好得很。”季諾馬上反駁道。
“報社哪一點不適合你?”周韌的嗓子嘶啞起來,血液異常冰冷,因為用力過度,右手虎口穴強烈刺痛起來,他的傷還沒好。
“我好像沒有被人在乎過——大家都不把我當回事。一起工作這么多年的人,如此冷血,主動關心我的,居然是敵對的袁方。在尼日利亞發生暴亂時,我重新思考了我和這份工作的關系。報社不適合我?!奔局Z落寞地說。
“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認可我,給我歸屬感的工作,哪怕就像7年前在車間里印刷報紙。”季諾說出這樣的話,對周韌而言,是種指責。她道出了他們之間真正的關系,周韌帶她進了報社,離開印刷廠,但是卻并不關心她在報社工作得是否開心,是否順利。他確實有知遇之恩,但卻是個最無情的伯樂。
沉默。
“《社會時評》聯系你了嗎?”周韌過了一會兒又問。
“沒有。”
季諾覺得自己已經把話說得很明白了,不想再浪費一絲一毫的時間。她干脆地說聲再見,打開車門走下車。留一紙辭職書和驚愕的周韌在車上。季諾往回走,走到前面一站遠就有去袁方約定餐廳的公交車,她心里空空的,像個荒涼的山洞。
周韌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
“她腰桿硬起來了!”周韌氣憤地想,一下一下撕碎季諾的辭職書。他心里說:“報道了幾篇重大新聞,就自以為了不起了!我一手栽培了她,給她施展才華的機會,不是讓她有天爬到我鼻子上撒野的!”
他把車停好,走入報社的電梯,一路有職員向他問好,他理也不理,合上電梯門,他的內心還充滿著季諾提出辭職帶來的憤怒,他失望透了!“我絕不會放她!我是總編,沒有我的批準誰也別想辭職!”
同事們滿懷激動地準備迎接季諾的時候,卻聽到季諾今天太累了不來報社的消息,集體失望。周赫那個不省油的燈興興沖沖跑進總編室:“哥!季諾怎么不來了?”
外面辦公間的陳靜被他嚇了一跳!
周韌尷尬地搓搓眉毛:“周赫啊,輕聲一點,沉住氣好不好?你那咋咋呼呼的毛病什么時候能改?”
“給我請假!我要去找季諾!”周赫臉一橫。
周韌感到很失敗,把鋼筆往文件上一扔,耐起性子訓導他:“你來當總編!你來做這個報社的老大!讓你進報社不是讓你吊兒郎當的!還有那個季諾跟你是什么交情?全報社的人都沒人說要請假去找她,為什么你咋呼得這么厲害?”
周赫低下頭,囁嚅著嘴不知道在嘟囔什么。
做哥哥的左右仔細瞧著他,瞧了半天,驚訝地說:“我的親娘七舅五老爺!你不會是要哭吧?”
長得和哥哥一樣高大健壯的體格的弟弟,還真的瞬間就哭開了!周韌趕緊站起來捂住他的嘴:“你受過六年高等教育,拿過碩士學歷,而且還是個27歲的一米八男人,你怎么說哭就能哭啊!”
周赫抽噎著說:“受過高等教育怎么啦?有碩士文憑就不許我哭啦?誰規定的?”
周韌趕緊給他拿紙巾,就像小時候那樣邊給他擦眼淚邊哄道:“好了!小蛋蛋!不哭了啊!”他心里想——真丟人??!我讓他畢業留報社真是一大敗筆啊!他這個軟榻性子,竟然連個女人都不如!
周赫哽咽道:“你得允許我現在就去找季諾!”
周韌把一團紙巾塞到他手里,示意他自己擦眼淚,然后坐下來,手一揮說:“去吧!”
還沒等周赫歡喜起來,周韌補充了一句:“去了就不用再回來了!”
“什么?哥——”周赫驚訝地瞪大眼睛,“哥你說什么?”周赫將銅鈴般大的眼睛貼近哥哥的臉龐。
周韌輕描淡寫地拿出一張建行卡:“回山西老家吧,這張卡就跟媽媽說是你掙得的工資。“
額滴個神吶!周赫懷揣著銀行卡下了電梯,他暗自唏噓:“季諾姐姐,找你一次找得我都失業了!代價老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