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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引蛇

申時。

祁西大街。

白日的祁西街市不比晚上差,人來人往的行徑也都摩肩接踵,街道兩旁的空地上也有不少張著大傘的小商販。

街道向東西兩邊延伸,行人一直不斷。

隨意在繁鬧的大街上徜徉著,腳下一片輕盈。

絢爛的陽光普灑在這遍眼都是的綠瓦紅墻之間,突兀橫出的飛檐、高高飄揚的商鋪招牌旗幟、粼粼而來的車馬,川流不息的行人......

前兩天夜里的行樂,讓那個叫樓媚的女子出了名。

都說她是西荒女子,但西荒境地人煙稀少,大多都是少數(shù)民族,有的更是成為了幫派的殺手,這女人的身份怕是沒有這么干凈吧。

但百姓想的不會有那么多,只是對這個女子的新鮮感一直沒有消減。

西荒美人,還真是少見。

不過這兩天,算是招搖過市了吧。

“你別忘了來的目的是什么了。”

看著樓媚一直在商鋪周圍走走停停,雖然心情好,但感覺這次來祁西的目的已經(jīng)完全讓她拋之腦后了。

溫宴一直隨行在后,不免提醒了一句。

聽了這話,笑臉盈盈的樓媚并沒有被影響到,依舊徘徊在商鋪之間。

眉目間似乎有了些輕視的感覺,對于朔朝的這些東西,似乎更能吸引她的注意力。

東西好,樣式多,款式美,自然招人喜歡。

路過一個賣香包的商鋪,正細(xì)細(xì)挑選,余光卻瞥見溫宴一直緊跟著她,神情有了微微變化,

“我們時間充足,不著急當(dāng)下動手。你太緊張了,我們才來祁西幾天啊,不急于這一時,等等再說吧。”

她不緊不慢,溫柔的笑容當(dāng)中卻隱藏著無數(shù)的殺機。

也不知道他們來祁西,是有什么任務(wù)。

這一路走得急,然而步態(tài)氣度依舊從容高雅,如白鶴徐行。

“早些完成,早些回去不好么。”

外面的世界固然精彩,還是會有人因為精彩的東西停滯不前的。

樓媚驀的停下了腳步,轉(zhuǎn)身面對溫宴,讓正徐徐上前的他一下子停了下來,差點就撞到了樓媚的面前,

她的眼神,似乎變了。

“你別忘了,我們只是搭檔而已,你沒有權(quán)利干涉我的想法。”她楚然冷笑,根本就不屑于聽溫宴一直說的那些話。“師衾艾說了,此次任務(wù)全權(quán)由我負(fù)責(zé),我說什么時候動手,就什么時候動手,你若著急,自己去便是了。”

溫宴雖然是樓媚的搭檔,但是行事作風(fēng)也不亞于樓媚,聽了這話,自然是不甘心的。

“師衾艾也說過,她要的是容澈的性命,你前兩天已經(jīng)見過了,為何不動手。”

師衾艾——

聽說跟白駝山莊駱出野和離心谷容臨關(guān)系非常不一般,絕學(xué)肅陵針,曾讓江湖中人聞風(fēng)喪膽,但后來退隱江湖,不知所蹤......

如今跟西荒的人有聯(lián)系?

想要容澈的性命?

又是有了什么樣的計劃針對離心谷呢?

不過前兩天在集市,容澈和樓媚那樣近的見過面了,若真的可以動手,他們又何必等到現(xiàn)在,樓媚不是等待時機,她是一直在把握分寸。

她冷笑,片刻后說道,

“你知道他身邊都有誰么?”

溫宴想了想,脫口而出,

“離心谷?衍嵐宗?”

果然,他忘掉了一個最重要的人物。

樓媚徐徐在他面前徘徊,用低沉的聲音說道,“他身邊的那個女人,你可還記得?”

那天晚上,樓媚一開始找的就是容澈,但后來容澈拉著那個女人的手,并回絕了樓媚的邀請,似乎跟他的關(guān)系非同一般。

見溫宴沒有說話,樓媚繼續(xù)說道。

“那個女人,是朔朝長公主君琬琰,最好別招惹她。”

這君姒的名聲,就有這么大么?

西荒的人覬覦朔朝,但江湖人覬覦她的身份......總的來說,還是會有人覬覦她的存在,雖然未見她的能力如何,光看名頭都是不敢惹的人物。

一個離心谷的少谷主,跟朔朝長公主廝混在一起,怕是有些事情吧。

按照樓媚這么說的話,現(xiàn)在的確不是動手的最佳時期,萬一那個公主用朔朝的兵力追究起來,怕是沒那么容易脫身了。

正在言論的兩個人,被一個衣衫襤褸的路人撞了一番,一下子便把樓媚撞到了溫宴的懷里。

是那個藥人。

那人看著像是有什么急事似的,走路都不著邊際了。

“喂,撞了人就跑,你誰啊。”

雖然背著身子,但就看背影,樓媚好像看出來那個人是誰了。

“等一下,那個人,我好像在哪兒見過。”

再看那個人走去的方向,正是云麾客棧,容澈他們?nèi)缃竦穆淠_點。

“你見過?”

“說不上來,感覺很熟悉,他也不像是這里的人。”

女人的直覺一般都很準(zhǔn),樓媚說感覺像,就一定感覺像,見過就一定是見過的。

那個人也是走路迅速,連走帶跑的就往云麾客棧的方向走去,生怕時間過得太快,事情沒有辦清楚。

正要進(jìn)門,卻被一個出來送客的小二給攔住了。

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的確是。

“哎哎哎,你誰啊,什么人就往里面沖,也不看看這是哪兒啊。”

那小二就擋在門口,說話的聲音故意提高了一分,惹得周圍的人紛紛過來行看。

藥人抬頭望了一眼牌匾,氣喘吁吁的說道,

“云麾客棧,是這里沒錯啊。”

又往前走了幾步,那小二更是不客氣,直直推搡著他的肩膀,硬是把他往外推開。

不過這個藥人的感覺,跟剛剛殺人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眼神空洞,就像是什么都不知一樣。

“你以為這客棧什么人都能進(jìn)啊,也不看看你什么模樣。”

“我是來找人的,時間緊迫,你就讓我進(jìn)去吧。”

的確啊,時間緊迫,君姒也等不了這么長時間的吧。

樓下吵吵鬧鬧,樓上的人也是被這聲音吸引住了,白季一副看熱鬧的樣子站在窗戶前,看著樓下圍滿了人,也是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容澈也是著急的很,現(xiàn)在也沒什么事情能打動他了。

“你找誰啊你,你怎么可能認(rèn)識這個客棧里的人呢。”

“這位小哥,我真是來找人的,你就讓我進(jìn)去吧。”

聽著外面吵吵嚷嚷,周南雎也是不想這種聲音打攪了樓上有些人的休息——

一聲低沉而又沉穩(wěn)的聲音傳了出來,

“你找誰?”

那藥人像是找到了稻草似的,對著正出門的周南雎說道,

“叫容澈...對,容澈....是一位姑娘要我來的。”

容澈?

藥人的聲音很大,白季又恰巧把窗戶開著,坐在窗戶邊上的容澈恰巧聽見了這一句,直接拿起桌上的劍便沖了出去。

速度迅雷,沒一下子就到了樓下。

看著眼前這個身上傷疤明顯的人,衣袍破爛不堪的樣子,也是沒有任何的疑慮,剛剛聽他說的“一位姑娘”,容澈一下子就緊張了。

“你剛剛說的一位姑娘,在哪里?”

藥人遲疑了一下,“燁剎閣的后山。”

“誰讓你來的。”從容澈的眼神里,看出來的更多的是緊張和擔(dān)心,完全也不顧面前的人究竟是好是壞,只要聽到君姒的消息,他就會覺得緊張。

“就是她讓我來的,在燁剎閣不遠(yuǎn)的山洞之外,她受傷了。”

“你帶我去。”

正準(zhǔn)備跟那個藥人一起走的時候,白季不慌不忙的下樓看見正準(zhǔn)備走的容澈,突然喚了一句,

“哎哎哎,你弄清楚沒啊,萬一.....”

“不管那么多了。”

那人在前面帶路,容澈便一直跟著,離開了一天一夜了,君姒怕真的是撐不住了。

周南雎讓白季先回去,看好客棧的人,自己也跟著他們的步伐而去了。

離山洞其實沒有多遠(yuǎn),只是路上有些崎嶇,不知從哪一條路走而已。

盤盤桓桓的路,走錯一條都有可能走到另外一個地方去。

山洞就是密室的出口,燁剎閣現(xiàn)在沒有追上來,應(yīng)該就是那個藥人說的——郁塵正氣血翻騰,許是管顧不過來了吧。

周圍都是高聳的樹,在其中一棵樹下,一個身著紫衣的人正倒在其中,好像...

是她。

“阿姒。”

靠近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她的臉色已經(jīng)差到了極致,唇白都已經(jīng)不知普通的顏色了。

在碰到她肌膚的那一刻,盡管容澈擔(dān)心至極,還是被她冰冷的肌膚一下子縮回了手去。

身上冷的太過于異常了,現(xiàn)在也不是冷的天氣,為什么會這么怕冷?

“對不起。”

容澈也沒管那么多,將她的頭靠在自己的懷里,一下子就將她攔腰抱了起來,輕散的頭發(fā)掠在臉頰上,眉眼當(dāng)中似乎夾雜了無數(shù)的疲憊。

三個人正準(zhǔn)備離開,空氣中突然有了濃郁的強風(fēng)襲來,容澈也怕君姒再受冷,便背過了身子去。

等待煙霧散盡之后,眼前的人,是熟悉的模樣。

還是,躲不過。

“看來她的血還真是好用啊,不僅僅引出了我的藥人,更是釣到了大魚啊。”

郁塵一臉邪邪的樣子,卻用著招搖的語氣說著,好像用了君姒的血引來這么多人,是一件很值得張揚的事情。

容澈輕輕將她放下,讓她靠在自己的肩上,手腕上的血清晰可見。

從手臂的傷口留下,整個手臂都是溢出的血,衣袍上的血跡也更是不減。

傷口觸目驚心,這......

“你敢傷她。”

容澈的眼神當(dāng)中,卻是無限凌厲的殺氣。

郁塵倒是不懈,微微冷笑,看著容澈懷里的君姒,有看了看眼前站著的周南雎和他的藥人,神情更是一副不當(dāng)回事的樣子了。

“少谷主難不成心疼了?你若是喜歡上她,怕是你,招架不住。”

這句話,倒也是深意太多了。

郁塵知道君姒是朔朝的頤安長公主,跟容澈的身份差別太大,就算是喜歡怕是也不得善終吧。

更何況,敬康帝君妟不是好對付的角兒。

“招不招架的住,無需你多言。”

“嗬,你是真不知道她的身份,還是......”

正當(dāng)兩個人在爭執(zhí)的時候,一襲青衣突然從人群當(dāng)中出現(xiàn),葉韶青站在兩方的中間,也并非是來幫忙的。

跟君姒交談過那一次之后,她好像對于某些事情,有些動搖了。“這后山還真是熱鬧啊,破山空的前輩,離心谷的少谷主,還有郁閣主的藥人...都在啊。”

葉韶青一臉輕柔的笑容,面對的不是容澈他們,而是郁塵。

站在中間本就是奇怪,這話說出來之后,就更是。

十二銀翼的掌控權(quán)在葉韶青的手里,她不開口,郁塵也無法調(diào)用那些人來作為他的屏障,之前的如意算盤,應(yīng)該是被識破了吧。

“看來她沒等錯啊.....我還跟她說,不值得。”葉韶青望著容澈抱著的君姒,在抬眼看向容澈,“她說你會來,還真是信任你啊。”

沒有幾面之緣,這樣的信任,真的來之不易。

“你們對她做了什么。”

君姒的身上,是真的冷得出奇。

要不是容澈已經(jīng)探過她的鼻息了,還真以為是...

葉韶青微微冷笑,在中間的空檔處來來回回的走著,一會望了望郁塵的人,一會對著容澈說道,

“也沒什么,只是郁閣主用了濕冷的霧氣關(guān)了她一天一夜,厥陰之癥怕冷的很,自然是不能長久待在密室的。再加上郁閣主的藥人丟了,若不是她的血,或許現(xiàn)在都不一定找得到這個能耐大的藥人呢。”

這不像是來幫忙的,像是來搗亂的。

葉韶青說的這些話,郁塵只是感覺到有些不對勁,這哪里像是來幫襯的,根本就像是與那些人一伙的。

非得激怒了他們不可?

厥陰之癥勉強聽說過,一年四季不管什么溫度,所受之人都會怕冷無比,更不能待在濕冷的地方,輕則昏迷不醒、重則絕發(fā)身亡。

這可不是隨隨便便的事情。

“葉姑娘話說的好聽,難道你就沒有橫插一手么。”

葉韶青側(cè)身看著郁塵,然后又說道,

“白駝山有白駝山的規(guī)矩,駱莊主只是要我們帶她回去而已,倒不像你一樣,擅作主張,非得趕盡殺絕!”

有些東西,紙是包不住火的,盡管郁塵的私心在過于強烈,旁人并非是一點都看不出來。

單憑他養(yǎng)藥人這一說,就很難跟駱出野解釋。

一身武功絕學(xué)來源于何處,他敢認(rèn)么?

“郁塵!”

容澈怒斥了一聲,卻已經(jīng)暗暗攢緊了手中的隱鳶劍。

周南雎轉(zhuǎn)身看著兩個人,再看了看君姒的情況,失血過多是一回事,身體冰冷又是另一回事了,救治的事情可不能一拖再拖了。

突然搭上容澈的手,輕聲的說道,

“你帶她先回去,這里交給我。”

容澈詫異的抬起頭看著周南雎,關(guān)鍵的危急時刻,他也不能拋下前輩離開啊。

“前輩,您...”

周南雎笑笑耳語,“破山空可不是說說而已的,好玩不好玩,他們清楚。”

破山空的掌法不一般,江湖上還沒有幾個人能夠扛得住這么強勁的掌風(fēng)呢,盡管之前君姒用碧海潮生的真氣化解,可還是差一點就陷入了真氣逆轉(zhuǎn)的境地。

這樣的絕世武功,可不是簡簡單單就能讓人破解的。

所以對抗這么幾個人,綽綽有余。

十二銀翼要是出手,早就出手了,單憑葉韶青這幾句話,就說明她現(xiàn)在也不是站在郁塵那一方的了。

“記得回離心谷之后,替我給你師父段滄帶句好。不必等我,該做什么事情就去做什么事情吧。”

“誰也別想走。”郁塵花了大計劃才把君姒留在這里的,也不能隨即讓旁人橫插一手。

藥人,已經(jīng)是他付出的代價了!

“那你試試!”

周南雎將容澈和藥人推了出去,一記掌風(fēng)便朝著身后的郁塵那些人而去了。

看著郁塵如此,葉韶青也是退身出去,沒有更多的管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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