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大道回望著下莊寨，此時大風停止，房屋燒盡，寨子里又恢復了平靜。

黃大道呆呆地站著，好像昨晚經歷的一切，都是做了一場夢。姚逢春、姚秀清、姚玉、姚殊，還有范衍，一個個人都歷歷在目，幾小時前，他們都還活生生在自己面前，轉眼，死的死，散的散。

黃大道終于領略到戰爭的殘酷，現實再一次告訴黃大道，現在世道已經亂了。亂世之中，還想過太平日子，“回不去了！”

“回不去了！”黃大道感覺自己徹悟過來。

這么長時間，黃大道癡癡地等著父親來贖回自己?？涩F實情況，可能家鄉已經遭到荼毒，家人已經難以自保。

黃大道站在蒿草之中，四野曠遠，孑然一身，自己唯有火槍一桿，到底何去何從，默然彷徨。塵世萬物，似乎和自己全不相干，唯有姚玉還讓自己萬分牽掛！

“一定去把姚玉找回來！”

經過剛才一段時間的放空，黃大道好像明白了很多，但是具體似乎又并沒有什么變化。人的成長，也許就在這么一瞬間，厚積薄發，量變到質變。大亂之后，才有大定。

“姚玉如果逃出來，肯定從東門或者西門，最有可能就是西門！”黃大道決定趕到西門看一看。

黃大道沿著寨墻繞到西門，西門也已經被牛家寨的勇丁占領了。黃大道猶豫再三，寨子是進不去了，沿途打聽一下吧，說不定，姚玉早已經出來了也說不定。

下莊寨西面乃是小路，黃大道沿著小路一路追趕，行不多時，果然看見前面一隊隊村民向前逃難。

“大娘，你有沒有看見姚玉？”黃大道拉著一個走在后面的大娘問道，大娘面熟。

“你說大堂主的閨女吧？沒看見啊！”大娘回話道。

“大娘是剛從寨子里出來的，姚玉要是能出來，應該至少出來好一會兒了。”黃大道暗自思量，決定繼續往前追趕。

越往前走，逃難的人越多，中間慢慢夾雜著年輕的村民。

黃大道找到一個老漢詢問。老漢對不上姚玉的名字，但是一說大堂主的閨女，馬上就明白了。

“剛從這里出去，你趕緊去追吧，說不定能追上。”老漢說道。

“真的？”黃大道非常興奮，趕緊返身，向西面趕去，希望能夠追上姚玉。

往前走了好幾里，雖然追上一些逃出來的村民，但并沒有看見姚玉。

黃大道繼續順路往前走，來到一處岔路口，到底是向西還是向北，黃大道猶豫再三。問明逃難的村民，向西是柴官寨，向北乃是小李村，黃大道知道，小李村隸屬下莊寨，旗主李勝，在下莊寨也是號稱英雄。黃大道斷定，姚玉大有可能到小李村去了，于是趕緊向小李村趕路。

臨近小李村，又有一條岔路，向東通向湖陽縣。黃大道并未遲疑，直接趕往小李村。一口氣又往北跑了五六里，只見前面一處莊子。規模雖然較下莊寨小，但寨墻修建，從外面看，一點也不含糊，墻高兩米多，濠溝稍窄，寨門有鄉勇值守。

“大哥，”黃大道走到寨門前，向值守的鄉勇詢問，“向你們打聽個事！”

“小兄弟，什么事？”兩名鄉勇見黃大道風塵仆仆，腰上挎著柴刀，背上背桿火槍，知道是從下莊寨逃過來的鄉勇，兩個村本來同屬一支，互相關系還算可以，因此對黃大道稍微客氣。

“兩位大哥，上午有沒有見一位十八九歲的姑娘來過？”黃大道滿懷期待地問道。

“過來投靠親戚的人不少，十八九歲的姑娘沒見過。”其中一個年齡哨長的鄉勇想了想說道。

“謝謝兩位大哥?！秉S大道非常失落，但還不死心，準備進村子看看。

“小兄弟，你到村子找誰？”年長的鄉勇問道。

“我…，我找剛才說的那位姑娘?！秉S大道說道。

“你的小娘子？”另一個年輕點的鄉勇打趣道。

黃大道一時還不知道怎么回答是好。

“家人走散了！”黃大道支吾回到道。

“小兄弟，旗主有令，除非投靠親屬的，不然一律不能進村。”年輕的鄉勇說道。

黃大道本來就失落，聽見不能進村，更顯失望。

“小兄弟，都知道你們下莊寨被偷襲了，旗主也是沒有辦法，不是知根知底的，萬一村內混入奸細，幾百村民的性命，可不是鬧著玩的。”年長的鄉勇說道。

“我看你呀，到其他地方去吧。這里也沒有你要找的小娘子?！蹦贻p點的鄉勇說道。

黃大道站在寨門前，“按理說，下莊寨遭遇偷襲，小李村不說立即前去救援，也應該收集難民、鄉勇，遇有機會，反攻回去?？墒切±畲寰尤恢唤蛹{前來投奔親友的人，將其他人拒之門外。由此可見，小李村定然不會和下莊寨共渡此劫了?！秉S大道站在門口，感嘆人心不可靠。

“如果真如自己推測，小李村另有盤算，那自己即便進了村，別人將自己視作下莊寨的鄉勇，那也是兇多吉少！”既然想用說了沒見過姚玉，黃大道決定繼續北上找尋。

黃大道再往北走，約莫走了二十里來里，地方更加荒僻，人煙更加稀少，往往幾里之間，才見幾戶人家。天色漸晚，黃大道行至一處河灣處，小河流淌，石塊堆積，幾戶人家，孤零零坐落河邊。黃大道饑腸轆轆，準備到幾戶人家尋點吃的。

走到一處院子前，看樣子像是有人住，院墻用石塊砌成，用木棍編成柵門。

“有人嗎？”黃大道呼喊道。

一對老夫妻從屋子里往外望。

“我是路過的，想在這里借宿一宿，不知道老人家方便不方便？”黃大道探問道。

老夫妻見黃大道一副打扮不倫不類，看黃大道背上背著一桿火槍，腰間挎著柴刀，說是土匪不像，說是鄉勇又落單，再看黃大道的言談舉止，不是普通農家的小孩，說是大戶人家，有穿著破破爛爛。

老頭前前后后瞧的仔細，倒也沒有過多盤問，領著黃大道進到屋子里。

黃大道見屋子低矮，地面坑洼，石頭壘的地基，上面夯以土墻，房頂茅草遮蔽，屋內沒有鍋灶，靠門一堆火燼，中間支起一個鐵架，鐵架上面放著一個瓦罐，想來這里就是兩位老人做飯的地方。放眼一間屋子，除了堆放的一堆柴草，還有用土磚搭著門板的一個床，沒有一件家具。

“家里面窮，小兄弟也莫要笑話！”老大娘不好意思地說道。

黃大道確實沒有想到，這個世上還有這么窮的人，兩位老人所居，也就和下莊寨村民的牲口差不多。但兩位老人的豁達，特別是大娘的氣質，倒讓人覺得以前應該也有過過好日子。

晚上，兩位老人點燃火堆，煮了一鍋開水，然后從屋子角落里撿了幾個土豆，扔到火堆灰燼里。沒多久，土豆烤熟了，老人從火堆里刨出土豆，給黃大道兩個，兩位老人各自拿著一個，拍拍灰，仔細地撕開皮吃了起來，一丁點也舍不得浪費。

“小兄弟，還沒問你，怎么到了我們這里？”大娘問道。

黃大道一五一十地向兩位老人交待清楚。

引得兩位老人對黃大道的身世也是長吁短嘆。

“人在亂世，猶如浮萍，離合聚散，都是老天安排，我們這些凡人，哪能做得了半點主?。　贝竽镎f道。

“你說你要找尋的那位姑娘我們沒有看見，倒是中午的時候，也有幾個鄉勇打扮的人朝北面走過，不知道是不是下莊寨的人。”大娘補充道。

“你這么找，猶如大海撈針，這個亂世，像你這樣到處亂走，還是要小心為上啊，不如找個地方先安頓下來，然后再找人，畢竟有個固定的地方，萬一有了消息，別人也才好找得到你啊！”老頭說道。

對老頭的話，黃大道倒也認可，只是眼下，自己遠離家鄉，人生地不熟，哪有什么地方可以長留的?！爸x謝大娘、大爺，我還是先北上看看，只是不知道北面是什么地方？”

“前面有一個莊子叫做勝強莊，也是跟著下莊寨的，你到可以去碰一碰運氣，聽說勝強莊的旗主，人還算實在?！崩项^說道。

晚上，黃大道就著屋內的柴草睡了一晚。一大早，吃過早飯，大娘又硬塞給黃大道幾個土豆，辭別兩位老人，黃大道繼續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