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古通常分為兩大類:田野考古和水下考古。
其中又屬水下考古作業難度最大,因為這不僅要求考古人員要有豐富的考古經驗,熟練的潛水技能也不能忽視。
除此之外,一旦遇到大風浪,水流速度也會變得非常快,這就會導致水下淤泥和懸浮物增加,對水下光線造成嚴重干擾,即使是一萬多的海底探照燈也穿透不過去,這對水下考古工作是最為致命的。
好在參與這次行動的考古隊員都曾參與過我國‘南海一號’沉船的打撈任務,面對有過大型水下考古發掘經驗的考古隊員們,王凱對于這一次東海的水下考古行動相當自信,可以說勢在必得。
只是關于吳勇的事情他還被蒙在鼓里,而且也只能被蒙在鼓里。
因為倘若被王凱知道,尤其是吳勇非法打撈文物一事。
以胡力對他的了解,一向耿直、固執,渾身學術氣息的王凱一定會追究到底,到時候別說打撈這深海的石碑了,就連兩尊古格銀眼和經文也恐怕保不住。
次日醒來,胡力得知要即刻出發進行水下勘測,他說的第一句話就是讓王素雅和宋財對昨晚的事進行嚴格保密,昨晚被古格銀眼迷惑的事就更不能說了。
東海,某海域。
一艘經過加固了的漁船,正在朝著西北深海區勻速前行。
歷經近一個月的準備工作,考古隊現在終于要進行這一次水下考古的第一步:水下勘測。
水下考古一般都會先進行初步的水下勘測,這有點類似于田野考古當中的,在陸地上尋找墓穴的意思。
只有確定文物或遺址在深海里所在位置,才能進行正式的文物發掘保護工作,只是考古隊到目前還知道,他們要的找僅僅是一塊石碑,根本沒有所謂的遺址或沉船。
不過好歹是件一千多年前的物件,何況還是大仙人所修行的墨玉,盡快是塊“廢料”,其考古價值仍然很高。
目前漁船行駛的相當平穩,胡力的精神狀態也恢復了過來,但望著被螺旋槳打成白色浪花的海面,他的心里久久不能平靜。
不光是他,船上的所有考古人員,包括守陵人馬回在內,都懷揣著各種各樣的情緒,或期待或不安,但相對于其他人來說,馬回更多的是擔憂。
因為整艘船上,只有他最清楚這其中真正的兇險。
“不用擔心,只要找到石碑,就可以見到你父親,相信我。”趁著王凱等人正在討論勘測方案,馬回來到甲板上走到胡力跟前說。
“馬大哥,我昨晚當真被那三只眼睛給迷暈了?”胡力一想到昨晚夢境里的那些場景,他的頭就開始裂開了一樣的痛,并且仍舊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因為看了一眼佛像而暈倒。
“這個世上有些事是解釋不清楚的,所以我們只能默默接受。”馬回的眼神還是一如既往的堅定,“不過你是我見過的第三個能抵擋住古格銀眼而不被其傷到心智的人。”
“那第一個和第二個是誰?”沒待胡力開口,宋財走了過來身體倚靠在欄桿上,手里拿著二個罐頭,嘴巴還在不斷的咀嚼。
“你這都吃一早上了,怎么還在吃?”胡力實在搞不懂宋財哪來的這么大的胃口。
“不要錢的。”宋財指了指他那兩顆招財牙,“你以為我這兩顆玩意兒是自己花錢買的?”
“難道不是嗎?”馬回破天荒的說了一句。
經過幾天的接觸他倒沒有像當初那么討厭宋財了,反而覺得胡力的這個搭檔挺有趣,最重要的是夠義氣,這點從昨晚胡力被古格銀眼迷惑時他就看出來了。
“嘿嘿,這可都是我省下來的。”第一次見馬回向自己提問,宋財特意抹了抹嘴巴,一臉勤儉節約的光榮范,“對了,馬大哥你剛才說的第一個和第二個抵擋古格銀眼迷惑的人,他們是誰?”
“第一個當然是打造古格銀眼的石匠。”馬回看了看滿臉油漬的宋財沉默了一會,胡力知道頭巾后面隱藏著的那張英俊的臉笑了,這是近日來他第一次見到馬回的臉上浮現出笑容,或許這是他這些年來第一次笑,“第二個就是我。”
“那您說我能成為這第四個人嗎?”宋財打開第二份罐頭一本正經的問。
“已經有第四個人做到了。”馬回朝著船艙看了一眼,眼神中略帶一絲疑惑和敵意,“不過我相信經過這次的歷練,你也會做到的。”
“誰呀。”
“這個我暫時不能告訴你,因為我也不是很確定。”
“哎,馬大哥,老胡上次翻譯出來的那十六字暗語里邊,不是有一句蛟龍于海嗎?”宋財舔了舔罐頭,看著茫茫大海,“您說那四個字是不是指蛟龍就在這東海之底?”
“行了,你有完沒完,吃你的罐頭吧。”胡力見馬回根本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他正準備數落宋財兩句,這個時候王凱示意他們趕緊到船艙集合。
來到船艙,王凱告訴他們,漁船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偏離航線了,可是現在令人頭疼的是,這艘船已經不受控制了并且時速已經達到了近四十海里每小時,可船員根本就沒有對船進行提速,原本信心滿滿的王凱和幾名考古隊員這才慌了神。
“糟了。”馬回環顧四周,這才意識到問題所在。
“怎么了?”胡力問。
“船底下有東西?”馬回看著腳下的船,隨后又補充了一句,“看來應該是吳勇所說的那群怪魚。”
“什么?!”
“這可怎么辦?”
“聽說這種魚會吃人的。”
“我可不想死在這。”
......
馬回的話剛說完,其余幾名年輕的考古隊員開始焦躁不安起來,若不是王凱這名老教授厲聲呵斥,這些人根本安靜不下來。
“馬先生,您走南闖北,見多識廣,您看有什么解決的法子沒有?”王凱畢竟是位老專家了,這些年主持發掘過數百次考古工作,一些奇聞異事多少也聽過、見過些,他知道眼下最主要的是尋找解決方法,而不是一味的恐慌。
“要想趕走它們,只有一個辦法。”漁船的速度越來越快,已經快要達到五十海里每小時了,馬回決定不能再拖延下去了,“只是我們大家得克服一下了。”
眾人滿臉問號,不知道馬回到底說的是什么意思,只見馬回走向宋財,嚇的宋財連忙往胡力身后躲。
“馬,馬大哥,您這是要干嘛,不會拿我當誘餌去引開它們吧,哥,我以后再也不廢話了,您別拿我開涮啊。”宋財躲在胡力身后不敢動彈。
馬回身形一晃,已經來到了宋財的身后,胡力下意識的護住了宋財,誰知馬回將宋財手上的那沒吃完的罐頭扔進了海里。
罐頭被丟進海里,蕩在海面上,隨著海水起起伏伏,沒有什么動靜,正當大家對馬回的行為疑惑時。
倏然間,有人看到漁船的底部涌出幾十條魚,黑壓壓一片,就像一群體積偏大的蝌蚪,全部朝著那罐頭沖了過去。
“快看。”那人指著海面大喊。
胡力默數了一下,幾乎不到十秒鐘,那罐頭連同外邊的鐵皮都被那群魚給吞到了肚子里。
他仔細看了看,原來這些魚就是吳勇當晚所說的怪魚,它們的身體像是一把把刀叉拼湊而成的,身形大小不一,但身上那猶如刀刃般的魚骨卻出奇的一致——都鋒利異常。
胡力從船觀察到,當那些魚的身體觸碰到罐頭的時候,看似堅硬的鋁制品,就像被刀劃過的紙片一樣脆弱。
“大家快把船上的罐頭全部丟進海里。”胡力連忙喊道,“它們能夠把這些魚引開,快。”
其他的考古隊員被胡力這么一提醒,趕忙跑向船艙將所有的罐頭都搬了出來。
同時大家才意識到了馬回所說的克服是什么意思了,原來他是想借用船上所有的鋁制罐頭,引開這群怪魚。
但這樣一來的話,他們就沒了口糧,好在這一次只是初步的水下勘測任務,只要確保船只不發生意外,確定具體坐標位置后,他們頂多待上一天就能返航。
一天不吃東西,對于這些常年在外風吹日曬的考古學家來說,還是能夠接受的。
所以大家權衡了一下,毅然決定將船上的罐頭全部丟進海里。
畢竟這年頭,活著才是最重要的。
一百多瓶罐頭全部丟進了海里,跟之前一樣,起初漁船還是沒有減速,船底也沒有動靜。
后來,黢黑的一大片身上沒有肉的魚群,飛速的聚集到了那攤被扔在海中的罐頭區域,它們一個個像是貪婪的魔鬼一樣,吞噬著那些堅硬的鋁制品。
沒有了那群怪魚的干擾,漁船的控制權再次回到了考古隊自己手里,趁著那群怪魚還在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中。
馬回讓船員趕緊將船繼續朝西北方向的深海區前行。
“怎么還往西北方向走?”有人開始埋怨起來。
“那里水溫超過二十三度,這群怪魚喜冷,絕不會擅自進入那片海域。”馬回說,“剛才那些罐頭就是冷藏的,溫度低,所以才能夠吸引到它們。”
“他知道的這么清楚,是不是以前來過這?”
“我早就看出來他根本不是什么技術顧問。”
“沒錯,估計八成是個淘沙的(盜墓賊)。”
幾名考古隊員小聲的議論了起來,若不是王凱向他們使了個眼色,他們還要繼續說下去。
馬回沒有理會他們,當然也沒有解釋,轉身離開了船艙,朝著甲板走去。
在他眼里,這些人跟那群怪魚沒什么區別,都是不知足的,糾纏只會帶來不必要的麻煩,所以他通常情況下會選擇沉默。
“你們幾個干嘛?難道忘了剛才誰幫我們從那怪魚群里逃出來的?”宋財有點看不下去了,立馬反問那幾名隊員。
“老宋,別說了,大家都是一時受了驚嚇,我想馬大哥不會放在心上的。”胡力勸說宋財不要沖動。
另一邊,考古隊的王素雅也在跟幾名同事打圓場,這幾名年輕氣盛的考古隊員看在王素雅的份上,也沒有再說什么,不過嘴里依舊小聲嘟囔了幾句。
“大爺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兒。”宋財十分不爽,對著王素雅說,“我以為你們考古隊個個都是精英,現在我知道,原來都是特么的蒼蠅,整天只會嗡嗡嗡,剛才都嚇的跟孫子似的,要不是我和老胡,還有馬大哥,他們早......”
“哎,差不多得了啊,合著這主意都是你出的?”胡力聽著聽著差點樂了,“他們和我們不一樣,所以看待問題和解決問題的角度就不會一樣。”
“哼,不都是為了找到917考察隊的下落和那塊石碑嗎?有什么不一樣。”宋財明顯還在氣頭上,從懷了拿出了一罐事先偷藏的罐頭開始偷摸的吃了起來。
“他們這次來是為了工作。”胡力回頭看了看那幾名考古隊員,“而我們是來救人的,能一樣嗎?”
聽到這,宋財停了下來,盯著胡力看了半天,最后才說了一句:“我說老胡,什么時候你的思想境界變得這么高尚了,給,來一口,就剩這點了。”
宋財將吃剩下的罐頭遞給胡力,上面全是他舔過的口水,兩個人在甲板上一前一后的你追我趕,完全忘卻了剛才發生的可怕一幕。
只是溫馨的場景永遠都是短暫的,所有人都不知道接下來他們將會面對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