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章一七一 盜匪
- 盛周
- 回火的木棒
- 3178字
- 2021-07-25 17:27:30
瑞雪兆豐年,老祖宗留下來的話確實不假。成德二十年除了收成極佳之外,不管是軍事還是文科,所獲得的成績都十分引人注目。
軍事不必多說,前文已經有所介紹。但值得一提的是,在花了將近一個月對此戰中掠奪金人的財貨總數進行統計過后,成德皇帝吃驚地發現單山東十萬大軍所掠奪走的戰利品總價值就足有近百萬兩之多,幾乎是將大半個潞州搬了個空。
而稍有敗績的種蒙和岳承澤兩部為了補償損失也搶了不少東西來,林林總總亦有二百余萬兩之多,還不算因為戰事被裹挾和主動前來后周地界的流民百姓,那可是正兒八經不能用金錢去計算的戰利品!
扣除前后花費,這次倉促而起、倉促而終的戰事也給后周國庫帶來了近百萬兩的盈余收入,倒是讓人有些感到驚奇的了。
如此戰果,幾乎等于是給本來就有些搖搖欲墜的河東來了一記更狠的。在停戰之后逐漸朝外布控兵力以達到自己對河東南路實際掌控的完顏烈,還有雄踞解、絳二州的完顏云享,都感到十分的無力……真的是無力,連人帶錢被卷走了這么多,怎么處置善后諸事?
不提軍事武功如何,但說三年一度的兩淮科舉,便足以窺見之后的盛況:
參與的總人數居然達到了從未有過的兩千余人!
要知道,以往后周正經開的科舉,平均人數大約在千人上下,而層層篩選之下最終殿試唱名者其實也不過數十。成德二十年的科舉一下子涌出了較往年兩倍多的考生,而且質量還算相當不錯,一輪輪過下來,到最終殿試者有一百二十余人之多,且全數賜了進士及出身。
事后有心人去統計了一番,才發現其中不少舉子都是從去歲新占的澤州前來赴考的,還有一部分是因為南唐反亂戰禍而北逃的江南士人,一下子就將本次科舉的質量提了個檔次上來。
當然,伴隨著人數增多而來的問題也十分明顯:來自兩淮、江南、北地三方的舉子在聚集科考之后,各自按照地域出身三五成群,一時間在大批舉子之中出現了派系差別。
原本后周本國的舉子極少劃分陣營,即便是有,也不過是按照自己所在的路府州縣去尋找一下同鄉罷了。但北地和江南的士子本就不是周人,更兼還未完全得到大周朝廷的正式承認,于是便有了最基礎的國別區分。
當然,成德皇帝是希望天下人才盡皆入其彀中的,對于參考的北地與江南士子給予了非常豐厚的優待,不僅安排了住處和車馬,對于參加殿試并最終成為進士的二十余人也在瓊林宴上任命了官職,讓他們成為了得到認可的后周官員。
只是按照在可以預見的未來,這種因為出身、地域之差而引發的陣營劃分是肯定會形成的,甚至還會愈演愈烈,對大周朝廷的決策與執行造成一定的影響。這是后話,暫且不提。
而年富力強、具有極高愛國熱情和工作興趣的眾新科進士,在進行篩選后也有相當一部分進入了澤州為官,還有幾個被送到鄂州,名曰協助處置鄂州事務,實則是要去監控李元庭的。后者自是知情,便裝了個糊涂不去理會。
只不過事態的發展有些出乎人們的意料……
“澤州危急,盜匪蜂起,當立即遣兵前往協助剿滅才是!”
垂拱殿上,周固不顧身邊小內侍遞上的暖爐,急急欠身沖搓著手的成德皇帝進言道:“匪亂先前不起,偏偏此時才起,定是金人所為無疑!”
“朕也知道是金人所為。”成德皇帝聳了聳鼻子,“但澤州兵馬難道不足以應付嗎?”
“劉大人他……”
“劉園本就如此,以前為京官時,也總是夸大其詞,有些事情明明不足以稱道,卻被他弄得好似天翻地覆了一般。”身子骨愈發病弱,以至于不得不抱上兩個暖爐的楊成武冷哼一聲,“此番澤州盜匪,老夫估摸著也不過是數千乃至萬余之眾,只是起的猝然,一時抽不出手去應付罷了。”
“再說了……”楊成武頗有些艱難地偏過頭去,“還有月余便要過年的了,此時如何抽兵?多少軍卒都已經在準備返鄉回城過年的事情,如何北上?”
“不若調些糧秣和軍器輜重!”上首的成德皇帝淡淡說道,“先前從北地擄掠來的人口眾多,此時也居無定所,房屋一時難以全額建成,何妨選一些人去運送輜重?”
“老臣覺得可以。”楊成武微微垂首,“周大人覺得呢?”
“臣也覺得可以。”周固不去爭辯,而是正色應對,“但流民眾多,戶口未定,戶部也一直在劃定其居所,工部料子抽不開也無法建造……其眾恐怕心有怨言!”
“有什么怨言?”戶部尚書劉囂最近正為這事煩得頭疼,聽他這話直接瞪大了眼睛,“分明是他們自己來的不是?”
“也有裹挾而來的!”周固稍稍偏頭,“不說這個……若要擇選,當擇其中精壯體強者,而且要防止其中有金人的諜探混入。”
“是了。”楊成武面色沉凝,看不出其人心思,“就怕金人混雜其中,到時候一把火燒了,咱連哭都沒地兒哭去!”
好似是意識到皇帝就在眼前,楊成武才堪堪止住話頭,喉結滾動兩下,便緊緊閉上了嘴巴不言。
“戶部和兵部各出一二主事來辦。”成德皇帝不想聽這幾個老狐貍在那里扯皮,便直接開口定下,“要盡快,若是劉園說的沒錯,澤州確實危急,盜匪確實蜂起,那便不能耽擱下去。”
眾人聞言,紛紛下跪稱是。
……
成德皇帝說的不錯,澤州確實有些陷入危急的狀態之中,而且這情況還有更加惡劣的趨向……
各地盜匪好似是約定好了一般,不過短短十余日光景,除了沁水之外的其他幾座重鎮,如端氏、高平、凌川都遭到了盜匪的內外進攻。最初這幾地的官吏和將佐都以為和以往的匪亂并無不同,都不過只是五七百乃至千余之眾前來城下叫罵求戰,來討要些城中的糧食。若是不給,便要裝模作樣攻一波城池,得手的自然是盆板缽滿,沒得手的也不泄氣,也趾高氣昂地揚長而去,仿佛自己才是戰勝方一般。
多少年下來,早都習慣了不是?
可這次不同往時,盜匪人數陡然增多不說,就連手中的軍器和攻城器械都大變樣。甚至在端氏遭到匪禍的時候,還有人聲稱看到匪幫人群里推出來一輛巨大無比的砲車,只是因為砲石沒能及時運抵而無法使用云云,搞得當地人心惶惶,還發生了幾起性質惡劣的逃兵事件來。
更要命的是,這群盜匪好像是得了什么高人指點,或者干脆就是拿到了澤州的道路交通路線圖,平素作軍民兩用的官道十有五六被盜匪占據了去,各地通訊瞬間遭到嚴重破壞。
本想著火速下令全州戒嚴防備的劉園驚訝地發現自己的信使幾乎都被擋回,甚至還減員了一小半,讓這位素來重視安穩的承宣使大人急得猶如熱鍋上的螞蟻、河水里的泥菩薩一般,偏偏又絲毫尋不得解決的辦法。
“還不知道是不是每處都被隔斷了,只是信使出不去而已。”
澤州公廨里,伴隨著陣陣冷風,柴遷抱胸而立,沉聲朝滿面愁容的劉園說道:“恐怕要擔憂的不是彼處各處縣鎮,反倒是咱們最為危險……連信使都出不去,莫非盜匪已然將我們包圍在了此處?”
“啊?”劉園聞言悚然一驚,腦中好似有什么東西突然爆裂開來,轟然一響,整個人便有些無力地朝椅背靠去,“可此時澤州城內外能用的兵卒加起來也不過五六千之數,可能擊潰盜匪?”
柴遷見他如此,略略搖頭,又復頷首而言:“劉大人放心,盜匪不過是烏合之眾,縱有數萬人,也是絕對敵不過我們的!”
劉園得了保證,這才放下心來。
“只是如今要想的,是只自保澤州一處,還是領兵殺穿出去。”柴遷緊接著說道,“盜匪人數眾多,但行止舉動不太受控,恐怕一時難以迅速形成完整包圍,還有可突破的口子才是……若能有一兩千的軍兵,往端氏沁水,或是往陽城方向突圍過去,聯系彼處的軍將,各地聯結,才能成破敵之勢不是?”
“說的在理!”劉園畢竟是做過一段時間兵部侍郎的,對于軍事還是有一定敏銳度,聽柴遷這話才略微從震驚的狀態中恢復過來,“可行,可行!”
“固然可行,但現在外頭兩眼一抹黑,什么也不知道。”柴遷蹙眉相對,“何妨遣些斥候出去探看?盜匪雜亂無紀,斷不會想到用斥候這種法子,更何況我軍斥候個頂個的厲害,盜匪未必就能傷到分毫!”
“可以!”劉園此時倒莫名其妙去附和柴遷的話語,“盜匪之事,先由世子全權處置,城中兵卒盡由你調動!軍政軍政,軍事你來,政務和民事我來處置,如何?”
還需要征求我的同意?
柴遷被他這一下弄得有些哭笑不得,只當是劉園劉大人被連續不斷的事故搞得心力交瘁,這才有了如此做派,只能是頷首表示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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匪眾而我軍寡,然我軍強而匪弱,其勢雖浩,不過螻蟻而已。——《臣柴遷議澤州盜匪諸事》